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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发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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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凌云宗的飞檐翘角晕染成深浅不一的剪影。解肆收功时，指尖最后一缕灵力悄然消散在空气中，丹田处还残留着练剑后的酸胀感。他推开客房的木窗，晚风带着山间草木的清冽扑面而来，混着远处飞瀑的湿润水汽，稍稍驱散了周身的疲惫。
今晚的月色格外清亮，又是一次满月夜，银辉似流水般漫过回廊的青石板，将每一片瓦当都镀上了层柔光。解肆望着天边的圆月，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腰间且慢的剑穗，想起白日里宴席上的种种，尤其是安无恙躲开他搀扶时的冷漠眼神，心里又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涩意“算了，想这些干什么。”解肆轻嗤一声，转身带上房门准备去后山透透气。刚绕过雕花木柱，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藏书阁方向闪过一道黑影，身形佝偻却动作极快，在月光下只留下一抹转瞬即逝的残影。
那个黑衣人！解肆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提气追了上去。他刻意放轻脚步，目光死死锁定那道黑影。只见那人熟门熟路地穿过练剑场，避开巡逻弟子的视线，径直奔向安无恙的房间。
解肆刚想出声示警，就见黑影抬手锁芯咔嗒轻响便应声而开。他屏住呼吸躲在桂树后，看着那人翻窗而入，片刻后抱着个锦盒破窗而出，锦盒上镶嵌的明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果然是来偷琉璃盏的
“站住！”解肆拔剑出鞘且慢刃划破空气发出清鸣。黑影闻声一惊，转身就往山门外跑去，脚步踉跄却速度不减。解肆紧追不舍，剑光在月光下划出银弧，正想使出妄尘千虚诀困住对方，可就在这时，客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安无恙衣衫略显凌乱地冲了出来，领口微敞，发丝被夜风拂得有些散乱，显然是被黑衣人惊醒了，他瞥见黑影怀中的锦盒，便追了上去，解肆见状立刻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追着黑影往凌云宗后山而去，沿途的草木被剑气扫得纷纷倒伏。
黑影的身手远比想象中矫健，几次转折间就逼近了凌云宗的地界边缘，前方便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乱石坡。安无恙足尖轻点一块巨石，身形如雁般跃起，掌心凝聚起淡蓝色的灵力，朝着黑影背心拍去。黑影察觉到身后的攻势，猛地转身甩出一把淬毒的飞刀，刀刃擦着安无恙的脸颊飞过，钉在旁边的树干上，发出笃的闷响。
“棠衡仙尊果然名不虚传。”黑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几分阴鸷“可惜，这本来就是主人的东西”
安无恙冷哼一声，指尖灵力暴涨，几道凌厉的剑气直逼黑影面门。黑影慌忙闪避，却还是被剑气扫中肩头，锦盒险些脱手。解肆趁机从侧面夹击，且慢直刺黑影持盒的手腕，逼得对方不得不侧身躲闪。
两人一攻一防配合得竟异常默契，黑影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已添了数道剑伤。安无恙眼神冷冽，灵力运转间周遭的空气都泛起寒意，显然是打算速战速决。解肆知道时机已到，舌尖抵着上颚默念法诀，周身灵力骤然散开，化作漫天火点
正是妄尘千虚诀中的幻境
转瞬之间，火点连成一片火海，烈焰熊熊燃烧，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扭曲。黑影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半步，眼中满是惊恐——这幻境太过逼真，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肤被灼烧的刺痛“不可能！他不是死了吗”解肆没有理会他的震惊，趁着黑影被幻境困住的瞬间，提剑朝着锦盒冲去。剑刃即将碰到锦盒的刹那，黑影突然眼中寒光一闪，左手猛地一扬，一把细密的黑色毒粉朝着两人撒了过来，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甜腻的腥气。
“小心！”安无恙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挡在解肆身前，宽大的袖袍用力一挥，试图扇开毒粉。可毒粉太过细密，还是有不少顺着气流飘进了两人的鼻腔。解肆只觉得鼻尖一痒，下一秒浑身的灵力就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锁住，丹田处空荡荡的，连抬手的力气都险些失去。
安无恙的身形也晃了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他刚要转头问解肆有没有事，黑影突然欺身而上，掌心凝聚着浓郁的黑气，狠狠一掌拍在安无恙的胸口。安无恙闷哼一声，身体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乱石坡后的岩壁上，轰隆一声，岩壁应声碎裂，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师尊！”解肆顾不得浑身无力，踉跄着就往洞口冲去。黑影见状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他会如此冲动，随即冷笑一声，掌心灵力再次暴涨，朝着洞口的岩壁狠狠拍去。
砰——
巨石碎裂的声响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无数碎石滚落下来，瞬间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解肆扑到洞口时，只摸到冰冷坚硬的石块，指尖被锋利的石棱划破，渗出细密的血珠。更刺目的是小臂处的剧痛，方才黑影挥掌时，袖中藏着的短刀已在他小臂划开一道深口，鲜血正顺着胳膊往下淌，很快浸湿了衣袖。
“混蛋！”解肆一拳砸在石块上，疼痛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可心里的焦急更甚。他挣扎着想要搬开石块，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右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应该是刚才追跑间被黑影踢中了膝盖，此刻才察觉骨头似乎错位了，每动一下都像是要断裂般剧痛。
洞内一片漆黑，解肆摸索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感受到一个温热的身体，他慌忙蹲下“师尊？您怎么样了？”
“无事。”安无恙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沉稳。解肆顺着声音摸过去，指尖碰到他冰凉的脸颊，连忙收回手，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昏黄的火光下，他看到安无恙靠在岩壁上，胸口的衣襟沾染着血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您受伤了！”解肆急得声音发颤，想去扶他却被自己的腿痛得龇牙咧嘴，小臂的伤口也因动作牵扯而更痛，血珠滴落在地上。安无恙这才注意到他的异样，目光先落在他扭曲的右膝上，又移到渗血的小臂，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别动。”安无恙撑着岩壁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灵力滞涩，连调动一丝都异常困难“那毒粉应该会封住我们的灵核，我们现在和普通人无异”他看向解肆的膝盖，语气凝重“应该是骨头错位了，必须立刻接回去。先处理你的伤。”
话音未落，安无恙抬手解开脑后的黄色发带，火光下能隐约看见上面绣着细小的浅黄色郁金香纹样。他没等解肆反应，便拉过他的小臂，用发带在伤口上方利落缠了几圈，拉紧打结。动作间，鲜血很快浸透了原本鲜亮的黄色，露出下面若隐若现的郁金香花纹，像在暗色底色上开了几朵浅黄的花。
“师尊……”解肆愣住了，指尖下意识想去碰那发带
“别碰，止血”安无恙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发带的触感“忍一下，接骨会很痛”
解肆咬着牙点头，紧紧闭上眼睛。下一秒，一阵钻心的疼痛顺着右腿蔓延开来，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骨头，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能感觉到安无恙的手指稳稳地按住他的膝盖，稍一用力咔哒一声轻响，错位的骨头终于归位。
疼痛骤然减轻了些，解肆喘着粗气睁开眼，看到安无恙正皱着眉看着他，眼底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此时两人距离极近，安无恙几乎是坐在他的腿上，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属于他的依兰茉莉香。他低头看向小臂，被血浸过的发带牢牢缠着伤口，浅黄色郁金香在昏光中格外清晰。
解肆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他突然想起白日里安无恙躲开他的模样，又看了看此刻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有手臂上那根带着师尊温度的发带“接回去了，小心一点就没事。”安无恙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还是伸手替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指尖的触感温热柔软，解肆僵了一下，再看向手臂上的发带，心里的涩意消散大半，反倒涌起一股劲
为了自己，也为了身边的人，必须撑下去出去。
洞内的温度越来越低，墙壁上凝结着细密的冰晶，角落里甚至有一汪冷泉，水面泛着寒气。解肆打了个寒颤，才发现这里竟是个天然的寒洞，没有灵力护体，寒意顺着毛孔往身体里钻，冻得人骨头都发疼。他看向安无恙，发现对方的嘴唇已经泛起了青紫色，气息也越来越浅，显然是受不住这寒气。
安无恙的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没了灵力加持还受了伤，情况更是糟糕。解肆心里一紧，连忙往他身边挪了挪，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他身上“靠近些，能暖和点。”解肆说着，主动往安无恙身边凑了凑。两人肩并肩靠在岩壁上，彼此的体温相互传递，可这点暖意根本抵挡不住洞内的寒气。没过多久，安无恙的身体开始轻轻颤抖，眼睛也渐渐眯了起来，像是随时都会睡过去。
“师尊，别睡！”解肆连忙推了推他，声音带着急意“你不能睡，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他知道安无恙一旦昏睡，在这寒洞里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冻僵，可无论他怎么叫，安无恙的眼皮都越来越沉，气息也越来越平稳。
解肆急得团团转，干脆伸出胳膊，一把将安无恙揽进了怀里。他让安无恙坐在自己的腿上，手臂紧紧环着对方的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怀里的人浑身冰凉，像块寒冰，解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单薄的肩膀和急促的呼吸，安无恙似乎被惊醒了，下意识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想要挣脱。解肆却搂得更紧了，语气带着几分不爽“都快冻死了，还讲究什么？嫌我脏？”
怀里的人动作一顿，竟真的不再挣扎，只是身体依旧紧绷着。解肆松了口气，一边用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起一路上的琐事，语气尽量轻松，就怕安无恙睡过去，可安无恙的气息还是越来越弱，眼睛闭得紧紧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解肆心里涌起一阵恐慌，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轻轻哼了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旋律婉转悠扬，在寂静的寒洞里缓缓流淌，或许能让他清醒一点
哼着哼着，解肆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睫毛轻轻颤了颤。他心中一喜，刚想说话，就看到安无恙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有些迷离，却比刚才清明了许多“师尊？”解肆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安无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怀里，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解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开口，突然瞥见洞口的碎石缝隙里透进一缕银白色的光，是月光！他连忙抬头望去，只见一块碎石不知何时滑落，露出了一道细小的缝隙，月光顺着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师尊，有光！”解肆激动地说“我们应该能出去！”他小心翼翼地松开安无恙，撑着岩壁想要站起来，右腿传来一阵刺痛，差点摔倒。安无恙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指尖碰到他的胳膊，又很快收了回去。
解肆顾不上多想，单腿跳到洞口，开始用手刨那些碎石。石块冰冷坚硬，锋利的石棱划破了他的指尖，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来，滴在石块上，很快就凝结成了血珠。小臂的伤口也因用力而隐隐作痛
可他丝毫不敢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出去，不能让安无恙死在这里。
“我帮你”安无恙撑着岩壁走过来，伸手想要搬开石块，却因为寒冷和虚弱，刚碰到石块就踉跄了一下。解肆连忙扶住他，把他推到一边“你别乱动，你身体不好，我来就行”安无恙没有坚持，只是靠在岩壁上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指尖，眉头皱得更紧了。解肆一边刨石头，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生怕安无恙又睡过去“师尊……对不起……你说的对，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要是我刚才能早点困住他，您就不会受伤了……”
“不怪你。”安无恙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解肆鼻子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着血水，滴在碎石上。他擦了擦脸，重新攒起力气继续刨石头。指尖已经痛得没有知觉了，可他不敢停，不知过了多久，洞口的缝隙越来越大，月光透进来的范围也越来越广，照在他的脸上，竟让他觉得格外温暖。
“快好了……再坚持一下……”解肆喃喃自语，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搬开一块较大的碎石，洞口终于被刨开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小洞。他累得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看着洞口透进来的月光，脸上露出了笑容
可当他转头看向安无恙时，笑容瞬间僵住了
安无恙靠在岩壁上，眼睛闭得紧紧的，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解肆心里一沉，连忙爬过去抱住他“师尊！师尊你醒醒！”安无恙没有回应。解肆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只是因为长时间失温晕过去了。他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安无恙背起来，右腿传来一阵剧痛，小臂的伤口也被牵扯得发疼，他咬着牙，盯着手臂上的发带，一步一步朝着洞口挪去。
洞口狭小，解肆背着安无恙，几乎是爬出去的。外面的月光格外明亮，洒在两人身上，驱散了些许寒意。解肆背着安无恙站在洞口，环顾四周
这里是凌云宗后山的乱石坡，离宗门还有很长一段路
他深吸一口气，背着安无恙往宗门的方向走去。右腿的疼痛越来越清晰，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可他看着手臂上的发带，想到发带的主人就在背上，便不敢停下，一步一步缓慢地往前走，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师尊，您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回去了……”安无恙趴在他的背上，突然动了动，手臂无意识地环紧了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的脖颈，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解肆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看向小臂的目光更柔和了，脚步也轻快了些。
夜色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解肆背着安无恙走了整整一夜，腿痛的要命，指尖的伤口结了厚厚的血痂，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凌云宗的山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几个焦急的弟子。
“有人！是解肆师弟！”
一个弟子率先发现了他们，惊呼着跑了过来。解肆看到山门的那一刻，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身体一软，直接倒在石阶上，下意识将背上的人揽住，将人护在自己的怀里
“你最怕脏了……抱歉……”解肆看着安无恙苍白的脸，喃喃自语。台阶上满是灰尘，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动了。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在失去意识前，看着怀里的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没事，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