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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爱赢了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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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谢父之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谢明正那边再无动静,既没有明确的认可,也没有激烈的反对,像一片悬而未落的阴云,暂时收敛了雷霆。秦溯乐得清静,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赛季最后的冲刺备战中。新的赞助商顺利签约,被修正名次后,车队积分榜上的位置也往前蹿了一大截,争夺年度总冠军的希望重新燃起。
他和谢执的关系,在这种心照不宣的平静里,愈发醇厚自然。像陈年的酒,褪去了最初的辛辣刺激,余味绵长而熨帖。
秦溯习惯了睡前会收到谢执“早点休息”的短信,习惯了周末清晨被谢执用咖啡的香气“叫醒”,然后两人窝在沙发里,一个看赛车录像,一个处理邮件,互不打扰,却又气息交融。他甚至开始学着分辨谢执不同情绪时推眼镜的细微差别,烦躁时指尖用力,思考时动作轻缓,而看着他时……那动作里会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柔软的停顿。
谢执也似乎彻底适应了生活里多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大型挂件”。他会面不改色地吃掉秦溯心血来潮烤焦的饼干,会在秦溯因为训练不顺烦躁踹墙时,冷静地递过去一份数据报告让他“用脑子解决问题”,也会在深夜,准确地在秦溯因为旧伤隐隐作痛时,将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膝盖,缓慢而有力地揉按。
那些细碎的、微不足道的瞬间,像无数颗小小的星星,悄无声息地缀满了他们重新拼凑起的天空。
然而,就在秦溯以为日子会这样顺风顺水,一路冲向赛季终点时,一场毫无预兆的风暴,裹挟着冰冷的寒意,骤然降临。
这天下午,秦溯刚结束一场模拟器训练,正和老张讨论着下一站比赛的调校方案,谢执的助理李助,一个向来沉稳干练的年轻人,竟脸色发白、脚步匆匆地直接闯进了维修车间。
“秦先生!张经理!”李助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谢律师他……出事了!”
秦溯手里的数据板“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李助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龇牙咧嘴:“他怎么了?!”
“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案子!”李助喘着气,语速极快,“对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份所谓的‘证据’,指控谢律师在案件代理过程中,与对方当事人之一的代表,存在不正当的利益输送和职业操守问题!现在律协已经启动了紧急调查程序,谢律师被暂时限制接触核心案卷,律所那边也乱了!”
利益输送?职业操守?
秦溯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谢执把职业道德看得比命还重,他怎么可能……
“放他妈的屁!”秦溯眼睛瞬间红了,额角青筋暴起,“谁他妈诬陷他?!”
“证据……证据看起来很‘真’。”李助的声音带着绝望,“有几笔模糊的资金流水,指向一个与谢律师母亲家族有点远房关系的空壳公司,还有几段被剪辑过的、谢律师与对方代表在非正式场合的会面录音,断章取义,听起来很不利。”
老张也慌了神:“这怎么办?谢律师现在人在哪儿?”
“在律所,正在应对调查组。”李助急道,“但情况很不好,舆论已经开始发酵,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想把谢律师彻底搞臭!罗斯柴尔德先生那边也已经表示了‘高度关注’……”
秦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他想起谢执为了这个案子耗费的无数个日夜,想起他谈起案件时眼中闪烁的、属于顶尖律师的自信光芒,想起他看似冷静实则势在必得的姿态……
现在,这一切都可能因为一场卑劣的构陷而毁于一旦!
愤怒、心疼、还有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帮不上忙,他对那些法律条文、证据规则一窍不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不!他不能眼睁睁看着!
秦溯猛地转身,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溯哥!你去哪儿?!”老张在他身后大喊。
“去找他!”秦溯头也不回,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骑着机车,一路风驰电掣,闯了不知几个红灯,引擎的咆哮声是他内心焦灼的呐喊。他不在乎什么律协调查,不在乎什么舆论风暴,他只知道,谢执现在需要他。
当他浑身煞气地冲进恒诚律师事务所时,前台试图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他径直冲向谢执的办公室,所过之处,员工们纷纷侧目,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担忧,或许也有怀疑。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秦溯想也没想,一脚踹了上去!
“砰!”巨大的声响让整个楼层都为之一静。
门没锁,被他踹开了。
办公室里,谢执正坐在办公桌后,对面坐着几位面色严肃、穿着正装的人,显然是调查组成员。听到巨响,所有人都惊愕地转过头。
谢执看到冲进来的、眼眶通红、浑身散发着“谁来惹我我就弄死谁”气息的秦溯,明显愣住了。他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依旧冷静,只是在看到秦溯的瞬间,那冷静的冰层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真实的震动。
“秦溯?”他站起身,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那几位调查组的人脸色不悦,其中一人沉声道:“谢律师,我们现在是在进行正式调查询问,闲杂人等请立刻离开!”
秦溯根本没理会他们,他几步冲到谢执面前,目光死死地钉在他脸上,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他们冤枉你,是不是?!”
谢执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愤怒和担忧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紧握的、微微颤抖的拳头,心底那片因为被构陷而冰封的角落,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瞬间滚烫。
他没有回答秦溯的问题,只是伸出手,不是去安抚,而是直接、用力地握住了秦溯那只紧攥的拳头。
掌心相贴,秦溯拳头上因为用力过猛而掐出的深深印痕,清晰地烙印在谢执的皮肤上。那触感,粗糙,滚烫,带着眼前这个人独有的、不顾一切的莽撞和毫无保留的信任。
谢执收紧手指,将那带着烙印的拳头牢牢包裹在自己掌心。他抬起眼,看向那几位面色不豫的调查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比平时更冷,更硬,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力度:“这是我的爱人,秦溯。他哪里都不会去。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或者,”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诸位觉得,在我爱人面前,不方便继续?”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那几位调查员被谢执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的态度和他与秦溯交握的、仿佛宣告主权般的手镇住了,一时间竟无人开口。
秦溯感受着谢执掌心传来的、坚定而有力的温度,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与整个世界为敌般的背影,鼻子一酸,那股横冲直撞的怒火奇异地平息了下去,转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力量。
他反手,更紧地回握住谢执的手,向前半步,与他并肩站立,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迎上那些审视的目光。
他不懂法律,不懂规则。但他懂谢执。这就够了。
谢执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调查组成员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会遇到如此强硬且不合规矩的对抗。谢执紧握着秦溯的手,像握着最后的堡垒与武器,寸步不让。
最终,调查组负责人沉着脸,以“需要进一步核实情况”为由,暂时中止了询问,带着人离开了。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带上,将外界的喧嚣与压力暂时隔绝。
门关上的瞬间,谢执挺直的脊背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瞬,但握着秦溯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秦溯从未见过的、近乎脆弱的痕迹。
“你不该来。”谢执的声音低哑,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是难以掩饰的后怕,“他们会把你也卷进来。”
“卷就卷!”秦溯梗着脖子,眼圈还是红的,语气却斩钉截铁,“老子怕他们?!谁敢动你,我……”
“秦溯。”谢执打断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因为激动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动作温柔得与刚才面对调查组时的冷硬判若两人,“别冲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拉着秦溯走到沙发边坐下,依旧没有松开手,仿佛只有掌心的温度能让他保持绝对的冷静。
“对方准备的‘证据’很充分,时机也抓得极准,就在罗斯柴尔德案最终裁决的前夕。”谢执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条理,但语速比平时稍快,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这不仅仅是想把我踢出这个案子,是想彻底毁掉我的职业生涯,甚至可能牵连到你。”
秦溯的心猛地一沉:“牵连我?”
谢执看着他,目光复杂:“我们公开关系不久,我就遇到这种事。外界会怎么想?会不会有人猜测,是你或者车队,为了某些利益,与我合谋?或者,是我为了你,才铤而走险?”
秦溯愣住了。他光顾着愤怒,根本没想过这一层。
“那怎么办?”他声音干涩,“就任由他们泼脏水?”
“当然不。”谢执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寒光,“我既然敢接这个案子,就做好了应对一切牛鬼蛇神的准备。只是……”他顿了顿,看向秦溯,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可能会让你,和我一起,承受一段时间的风雨。”
秦溯看着他眼底的疲惫和那丝歉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的茶几上的一个笔筒,笔哗啦啦散落一地,但他毫不在意。
他俯身,双手撑在谢执身侧的沙发扶手上,将他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他:“谢执,你给老子听好了!五年前你他妈自己扛,结果呢?咱俩蹉跎了五年!现在,你还想自己扛?门都没有!”
“风雨?老子要是怕风雨,早他妈不在赛道上混了!不就是被人骂吗?老子挨的骂还少吗?!你想查案,我陪你查!你想打官司,我陪你打!你想跟那群王八蛋干到底,老子就给你当最锋的那把刀!”
他一口气吼完,胸膛剧烈起伏,眼睛亮得惊人,像燃烧着两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但是,你他妈别再想推开我!一次都不行!”
谢执仰头看着他,看着这个如同烈日般灼热、不顾一切也要将他拉出泥沼的青年。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毫无保留的爱意。
心底那座由理智、算计和常年冰封构筑的坚固堡垒,在这一刻,轰然倒塌,碎成齑粉。
他伸出手,不是推开,而是环住了秦溯的脖颈,将他用力拉向自己,直到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融。
“好。”谢执闭上眼,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沙哑,“不推开。”
“再也不推开了。”
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溯,那双总是深沉难辨的凤眼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对方的影子,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秦溯,”他叫他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抠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谢谢你……还愿意爱我。”
最后那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秦溯心上,酸涩与狂喜交织,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笨蛋……”他低骂一声,再也忍不住,低头狠狠吻住了那双终于不再说出推开话语的唇。
这个吻,不同于休息室里的激烈宣泄,也不同于晚安吻的轻柔珍视。它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跨越五年误解和伤害后的心痛与释然,带着彼此交付所有的决绝和承诺。
缠绵,深入,仿佛要将对方的灵魂也一并吞噬、融合。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在暴风雨中航行。
调查仍在继续,舆论甚嚣尘上。对方显然能量不小,各种捕风捉影的“黑料”时不时被放出,试图将水搅浑。
但这一次,谢执不再是一个人。
秦溯动用了他所有的能量和人脉,他那些在各界、甚至某些灰色地带拥有能量的“狐朋狗友”,以及他作为顶尖赛车手积累的、不容小觑的财富。他不管什么规则,什么界限,他只有一个目标——护住谢执。
而谢执,则展现了他作为顶尖律师的恐怖实力。即使在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他依然能通过李助和绝对信任的团队成员,精准地指挥反击。他像一台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分析着对方每一个漏洞,不动声色地布下陷阱,引导着舆论和调查走向对他有利的方向。
一个在明,以绝对的力量和不顾一切的姿态,为他抵挡明枪暗箭。一个在暗,以超凡的智慧和冷静的布局,为他拨开迷雾,直指核心。他们一个像火,一个像冰,却在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与和谐。
终于,在罗斯柴尔德遗产案最终听证会的前三天,谢执团队找到了决定性的反击证据。对方构陷他的资金来源,最终指向了谢执在律所内部的一个竞争对手,而那人,恰好与黑豹车队以及启明资本背后的大股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针对谢执个人,也意图打击溯光车队的巨大阴谋,被彻底揭开。
证据提交,舆论反转。
那个构陷者身败名裂,锒铛入狱。黑豹车队和启明资本也因牵扯其中,受到了更严厉的处罚。赛事组委会正式宣布,溯光车队获得本赛季剩余所有争议赛事的积分修正,并以绝对优势,提前锁定了年度总冠军!
而谢执,不仅洗清了所有嫌疑,他在这场风波中展现出的专业、坚韧以及对职业操守的捍卫,反而赢得了罗斯柴尔德先生更高的信任和尊重,最终顺利拿下了那个至关重要的遗产案代理权。
双喜临门。
车队基地变成了欢乐的海洋,香槟喷洒,欢呼震天。秦溯被队员们高高抛起,脸上洋溢着灿烂至极的笑容。
而在人群之外,谢执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发光发热、如同太阳般的青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而缱绻。
秦溯似有所感,穿过喧闹的人群,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头发被香槟打湿,衣服也皱巴巴的,却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
他朝谢执伸出手,掌心向上,带着赛车手特有的、粗糙而有力的纹路。
“喂,谢律师,”他挑眉,语气带着点痞气,眼神却认真无比,“车队拿了总冠军,你的案子也赢了。咱这‘破镜’,算不算是重圆了?”
谢执看着他伸出的手,再看看他亮得惊人的眼睛,缓缓地、郑重地,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十指紧扣,严丝合缝。
“嗯。”谢执应道,唇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清晰而温暖的、只为秦溯绽放的笑容,“重圆了。”
他微微用力,将秦溯拉近自己,在漫天飘落的彩带和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而且,这辈子,都不会再碎了。”
秦溯愣了一下,随即,更灿烂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他反手紧紧回握住谢执,大声地、毫不掩饰地宣告:“那是当然!”
阳光穿透车间顶棚的玻璃,洒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再也分不清彼此。
那面曾经破碎的镜子,在历经误解、分离、猜忌、风雨后,终于被爱与勇气,耐心与坚持,重新拼凑完整。
裂痕或许依旧可见,但那不再是伤疤,而是独一无二的纹路,记录着他们走过的路,见证着他们比以往更加坚韧、更加珍贵的感情。
爱,赢了速度,也赢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