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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开学前一天的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进季家别墅,空气中浮动的微尘都仿佛染上了一层金粉。整栋房子弥漫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隐形的雀跃与期待。

      季知一大早就醒了,像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柔软的蚕丝被被踢得一团糟,他却毫无睡意,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得溜圆,耳朵像最精密的雷达,时刻捕捉着楼下传来的任何一丝异动,车轮碾过砾石的声音、佣人轻微的脚步声、甚至是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能让他心跳漏掉半拍。

      哥哥今天要回来了。

      这个认知像一小簇欢快的火苗,在他心尖上持续不断地跳跃、燃烧,几乎驱散了整个暑假因温衍存在而笼罩在他心头的、那层若有似无的薄雾和别扭。他几乎是数着秒针度过了一整个上午,连温衍准时端到他面前、那碟他平时最爱的、点缀着饱满蓝莓和烤得焦香酥脆挞皮的芝士挞,他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用银质小叉子戳了两下,任由紫色的果酱在洁白的骨瓷碟上洇开一小片痕迹,却没有半点食欲。

      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了那个即将归来的人身上。

      当时钟的指针慢吞吞地挪过下午三点,季知已经第三次趿拉着柔软的室内拖鞋,像只焦躁的小兽,悄悄溜到玄关处,扒着冰凉的大理石墙边,伸长脖子朝院落张望。

      就在他几乎要以为今天希望落空时,那辆熟悉的、线条冷硬的黑色迈巴赫终于如同沉稳的巨兽,缓缓驶入,精准地停在了别墅门前。

      那一刻,季知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随即又猛地松开,狂喜的血液奔涌向四肢百骸。

      驾驶座的门先打开,司机快步绕到后座,恭敬地拉开车门。

      一条包裹在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西装裤里的长腿率先迈出,皮鞋鞋尖锃亮,踩在洁净的砾石路上,发出轻微而沉稳的声响。随即,季凌挺拔如松的身影完全暴露在午后的阳光下。他穿着一件同色系的商务衬衫,领口紧扣,喉结线条清晰冷硬。面容依旧带着他惯有的冷峻,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长途跋涉和高强度工作留下的疲惫痕迹,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像颗失控的小炮弹般从门廊下飞奔出来的身影时,那冰封般的眼底,几不可察地融化了一瞬,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人能捕捉的暖意。

      “哥!”

      季知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雀跃,几乎是扑过来的,带着一阵清新的、属于少年沐浴后的淡淡香气,差点一头撞进季凌怀里。季凌反应极快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单薄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冲势。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失。”季凌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长时间飞行后的沙哑,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责备,反而透着一股习以为常的纵容。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在季知兴奋得泛红的脸颊上迅速掠过,确认他气色红润,眼神明亮,这个暑假似乎并没瘦,反而被养得挺好,心底那点因长时间分离而产生的细微牵挂才悄然落地。

      季知才不管哥哥那点微末的“嫌弃”,他紧紧抱着季凌结实的手臂,仿佛抱住了世界上最可靠的浮木,仰着脸,一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依赖和喜悦,开始叽叽喳喳:“哥你终于回来了!这次可以待多久?明天我开学你能不能送我去?你答应我的那家怀石日料呢?我都念叨好久了!”

      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不给季凌丝毫喘息的机会。

      季凌由着他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用他惯有的、简洁到近乎吝啬的语言回答:“项目基本结束,会待一段时间。明天送你。晚餐就去吃日料。”

      “耶!哥哥最好了!”季知立刻欢呼出声,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那是一种被全心全意爱着、也全心全意依赖着的、毫无阴霾的光彩。

      就在这兄友弟恭的画面温情脉脉地上演时,门廊内侧的阴影里,一个人影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温衍穿着一身质地柔软的浅灰色家居服,整个人显得清瘦而安静。他脸上带着那副似乎已经焊在脸上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站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既不会打扰那对重逢的兄弟,又能确保自己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

      “季总,回来了。”他的声音温润清朗,如同溪水流过卵石。

      他的称呼依旧保持着那种微妙的距离感,“季总”两个字,清晰地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界定在某种合作的、而非亲密的范围之内,仿佛那个震惊了整个江城的闪婚对象,只是一个暂时同住一个屋檐下的、需要维持表面客气的商业伙伴。

      季凌的目光这才从弟弟身上移开,落到了温衍身上。他对温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态度平淡得像是对待一个不太熟悉的邻居:“嗯。”

      这疏离得近乎冷漠的互动,一丝不落地落在正偷偷观察他们的季知眼里。他心里那点关于“哥哥是不是被这个绿茶精忽悠了才结的婚”的疑虑,又像水底的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头。但这点疑虑,很快就被哥哥归来带来的巨大喜悦和安全感重新压回了心底最深处。他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哥哥,其他的,暂时都可以抛到脑后。

      晚餐订在了一家需要提前数月预约、极负盛名的怀石料理店。隐于竹林之后的独栋建筑,环境清幽至极,只有潺潺水声与偶尔响起的风铃脆响。穿着素雅和服的女将跪坐在榻榻米包厢外,动作轻柔地为她们拉开樟子纸门。

      包厢内灯光柔和,散发着淡淡的竹香和榻榻米的干草气息。季凌显然是这里的常客,无需菜单,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女将便心领神会地躬身退下。

      精致的料理一道道呈上,摆盘宛如艺术品。季知吃得心满意足,他尤其喜欢那道炭烤的和牛,油脂均匀,入口即化。他像只被美味俘获的小仓鼠,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还在含糊不清地跟季凌说着暑假里的趣事,当然,自动过滤掉了所有与温衍相关的、让他觉得别扭的部分。

      席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季知在眉飞色舞地说,季凌在安静地听。他坐姿挺拔,即使是在放松的用餐环境里,背脊也挺得笔直,显露出良好的教养和自律。他很少插话,只是偶尔在季知停顿的间隙,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嗯”作为回应,或者用公筷将季知多看了一眼的、盛在琉璃碟里的时令天妇罗,不动声色地推到他面前。

      当季知不小心被一小撮现磨山葵呛到,白皙的脸瞬间涨红,眼眶泛出生理性泪水时,季凌几乎是立刻就将手边微凉的玄麦茶递到了他手里,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而温衍,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安静而赏心悦目的背景板。他姿态优雅地跪坐在桌案另一侧,用餐的动作不急不缓,如同经过严格训练的贵族。他几乎没有主动开口,只在季凌或季知偶尔将话题抛向他时,比如季知问起某道食材的产地,或是季凌礼节性地询问他是否合口味,他才抬起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温言接上几句。他的言辞总是得体而恰当,既不会让场面冷落,也绝不会抢走任何人的风头,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敏锐地察觉到,季凌虽然话少,但对季知的照顾是刻在骨子里的,细致入微,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而对自己这个法律意义上的新婚妻子,季凌的态度则更像是对待一个暂时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需要维持基本礼貌和表面和谐的合作伙伴。客气,疏离,界限分明。

      这局面,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来得有趣。温衍垂下眼帘,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冰冷而玩味的计算。

      吃完饭,时间尚早。夏日的白昼格外漫长,虽然夕阳已西沉,但天际还燃烧着大片大片的、绚烂如同织锦的晚霞,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暖橙色的光晕里。

      季凌看着身边因为吃饱而显得更加慵懒、眼睛却依旧亮晶晶望着自己的弟弟,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时间还早,想去逛逛吗?消消食。”

      “想!”季知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脸上瞬间绽放出更大的笑容。对他来说,只要是和哥哥在一起,无论是做什么,哪怕只是漫无目的地压马路,都是顶顶开心的事情。

      于是,三人便来到了附近一条颇具格调与时尚气息的商业步行街。此时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店铺亮起璀璨的灯火,橱窗里的商品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人流也开始密集起来,大多是下班后悠闲散步的市民、或是相约逛街的年轻男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松而愉悦的氛围。

      季知今天穿了一件奶白色的宽松连帽卫衣,胸前印着一个简单的卡通图案,搭配一条浅蓝色的破洞牛仔短裤,露出一双笔直又白皙的腿,脚上踩着一双限量版的运动鞋。他那头天生的栗色小卷毛,被傍晚微凉的风吹得微微蓬乱,几缕柔软的发丝调皮地贴在光洁的额前,脸上还带着吃饱喝足后的满足红晕。他整个人看起来又乖又甜,干净剔透得像一颗刚刚被水流冲洗过的、温润的玉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清新夺目。

      走了一段,季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海外分公司的一个紧急视频会议请求。他蹙了蹙眉,对季知道:“我接个电话,很快。”

      “嗯嗯,哥你去忙,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季知乖巧地点头。

      季凌便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对着屏幕开始用流利的英语低声交谈起来。

      于是,便只剩下了季知和温衍两人,并肩站在一家橱窗里陈列着炫目潮玩的精品店门外等候。

      晚风带着夏末特有的、温热中夹杂着一丝凉意的气息,轻轻拂过面颊。季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脚尖,低头盯着自己运动鞋鞋带上那个复杂的结,仿佛能看出花来。和温衍单独待在一起,哪怕是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也总是让他莫名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心慌。

      他正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鞋带上,一个充满青春活力和阳光气息的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了起来:

      “嗨,同学,一个人吗?”

      季知下意识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某知名球队篮球服、身材高大健硕的男生正站在他面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男生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脸上带着爽朗的、毫无阴霾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和两颗略显俏皮的小虎牙,正目光灼灼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看着他。

      “呃,不是,”季知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身体不自觉地往旁边、温衍所在的方向靠了靠,试图拉开一点距离,“我在等人。”

      那男生却似乎并没接收到季知委婉的拒绝信号,或者说,季知这副带着点慌乱和不好意思的样子,反而更激起了他的兴趣。他笑容更加灿烂了些,往前凑近了一小步,身上带着刚运动完的、干净的汗味和阳光的气息:“感觉你很可爱,我们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这种直白的搭讪,季知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但每次面对,他还是会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和隐隐的不耐烦。他蹙起好看的眉头,正准备更明确地拒绝,身旁一直如同背景板般沉默的温衍,却忽然低低地轻笑出声。

      那笑声很轻,像是羽毛搔过心尖,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混合着调侃和某种更深意味的韵律,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僵持,也成功地吸引了季知和那个体育生全部的注意力。

      在季知略带愕然的目光和体育生疑惑的注视下,温衍上前半步,动作极其自然地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季知卫衣连帽的边缘,拈起一片不知何时从旁边行道树上飘落、粘在他帽子上的细小椭圆形树叶。

      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感,指尖似乎若有若无地擦过了季知后颈处裸露的一小片皮肤。

      季知浑身猛地一僵,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一股麻痒的感觉从被他触碰的地方迅速蔓延开,让他几乎想立刻弹开。

      而温衍却仿佛毫无所觉。他抬起那双流转着霓虹灯影的琥珀色桃花眼,看向那个表情已经有些怔住的体育生,唇角勾着一抹温润无害的弧度,语气轻柔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却又带着一种微妙的无辜和显而易见的调侃:

      “我们家小知,还真是受欢迎呢。”

      他这话说得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近在咫尺的体育生听得清清楚楚。“我们家”三个字,被他用一种温柔而笃定、仿佛早已深入骨髓的习惯性语气说出来,无声无息,却又无比清晰地,在空气中划下了一道无形的界限,像是在宣示着某种不容置疑的主权。

      体育生脸上那阳光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的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温衍那张过分俊美、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和季知明显因为温衍的举动和话语而显得更加不自在、甚至耳根都泛起薄红的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某种“了然”的神色迅速取代了之前的热情,尴尬之色浮上脸庞。他有些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讪讪地道:“啊……这样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迅速转身,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涌动的人潮中。

      搭讪者离开了,可季知却感觉周围的空气更加粘稠了。他被温衍那突如其来的、暧昧不清的举动和话语弄得浑身不自在,那股从后颈窜起的麻痒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他猛地往旁边跳开一步,彻底脱离了温衍气息所能笼罩的范围,白皙的脸颊因为气恼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赧而染上绯红,像熟透的水蜜桃。

      他气急败坏地瞪向始作俑者,声音都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拔高:“你……你胡说什么呢!谁、谁是你家的!谁要你多管闲事了!”

      什么“我们家小知”!肉麻死了!恶心死了!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用那种暧昧不清的态度和语气,轻而易举地误导别人,让别人误会他们的关系!他到底想干什么?!

      温衍却只是无辜地眨了眨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得无懈可击,仿佛刚才那个散发出隐性占有欲的人不是他一样。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委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小知长得这么好看,被人搭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季知因为气愤而更加红润的唇瓣和泛红的耳尖,眼底深处那抹玩味和兴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而且,我刚刚不是在帮你解围吗?难道小知更希望我把那位男生留下来,跟你深入交流一下?”

      “我才不需要你这样解围!”季知被他这番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言论气得差点跳脚,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像只被惹恼了的、虚张声势的河豚。跟这个绿茶精根本讲不通道理!他总能找到各种角度来堵你的话!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季凌处理完工作,回来了。他敏锐地察觉到弟弟和温衍之间那不同寻常的气氛,季知像只炸了毛的猫,脸颊绯红,气鼓鼓地瞪着温衍;而温衍则是一贯的温文尔雅,只是嘴角噙着的笑意,似乎比平时深了那么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季凌的目光在季知气鼓鼓的脸上和温衍从容的笑容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沉声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怎么了?”

      “没什么!”季知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抢先回答,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突兀。他绝对、绝对不想让哥哥知道刚才那尴尬又莫名其妙的一幕!

      温衍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微笑着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将方才那小小的、暗流涌动的插曲一语带过:“没什么,刚刚有位年轻人过来问路而已,小知可能有点被太阳晒到了。”他甚至还体贴地找了个理由,解释了季知脸红的原因。

      季凌深邃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又停留了一瞬,没有错过季知那一瞬间的慌乱和温衍那完美面具下的一丝不自然。但他并没有追问下去。成年人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就在于看破不说破。

      他抬起手,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了过去。那是两个包装精致的冰淇淋甜筒。一个是季知从小就最喜欢的、裹着厚厚巧克力脆皮和坚果碎的经典口味,另一个则是看起来清爽简单的香草味。

      “给你的。”他将那个巧克力脆皮的,递到了季知面前。

      几乎是瞬间,季知脸上所有的气愤和别扭都烟消云散,像是被阳光驱散的晨雾。他眼睛一亮,如同看到了小鱼干的猫咪,立刻眉开眼笑地接了过来,声音都变得甜腻腻的:“谢谢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舔了一下顶端冰凉甜腻的冰淇淋球,那熟悉而美好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融化开来,仿佛带着神奇的魔力,将他刚才被温衍撩拨起的所有毛躁和不满都一一抚平。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然后,季凌做出了一个让季知和温衍都微微一愣的举动。他将手中另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甜筒,递向了站在一旁的温衍。

      季知眨巴着眼睛,有些意外。哥哥居然会给温衍也带一个?虽然他知道哥哥待人接物向来礼节周到,不会失礼于人,但这种顺手带零食的、带着点生活气息的细节,发生在向来冷峻、与人保持距离的哥哥身上,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新奇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温衍也是顿了一下,脸上那完美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似乎也对这个意料之外的“馈赠”感到些许措手不及。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接过了那个看起来简单纯粹的香草冰淇淋,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受宠若惊的柔和笑容,声音也比平时更温软了几分:“谢谢季总。”

      “嗯。”季凌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温衍接过冰淇淋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又落回到身边正小口小口、像只珍惜食物的小动物般舔着冰淇淋的弟弟身上。看着季知那满足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模样,他冷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瞬。

      “不早了,”季凌收回目光,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回去吧。”

      回程的车上,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璀璨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在车窗外连成一片流动的光河。季知心满意足地抱着哥哥结实的手臂,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边小口吃着已经融化了不少的冰淇淋,一边继续叽叽咕咕地说着明天开学报到要注意的事项,语气里充满了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和兴奋。

      季凌大部分时间依旧沉默地听着,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嗯”表示他在听,深邃的目光望着前方流光溢彩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衍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姿态放松地靠着椅背。他手里拿着那个香草味的冰淇淋,却并没有吃几口,只是任由那冰凉的触感透过脆弱的蛋筒壁,一点点浸润他的指尖。透过车窗玻璃模糊的反射,他能清晰地看到后座上那对依偎在一起的兄弟,哥哥挺拔沉稳,如同沉默的山岳;弟弟娇憨依赖,像是绕山而生的藤蔓,阳光又活泼。

      他们自成一个小世界,紧密得仿佛任何人都无法插入。

      温衍唇角那抹温润的弧度始终未曾落下,只是在这无人注视的、相对昏暗的空间里,那笑容里少了几分刻意的表演,多了几分冰冷的审视与计算。

      他低头,轻轻咬了一口那几乎快要融化的香草冰淇淋,甜腻冰凉的滋味在舌尖弥漫开来,却丝毫无法驱散他心底那片冰冷的清醒。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季家别墅的路上,将繁华的商业区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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