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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淄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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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淄城，暑气初显。淄城一中的高三教室里，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焦灼。黑板上，“距离高考还有98天”的粉笔字刺目得让人心慌。
夜辰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这是他自己选的位置——足够隐蔽，又可以看到窗外那棵老槐树。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模拟考的压轴题，他的手指却在课桌下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仿佛在敲打一段无人能懂的代码。
“夜辰。”
他被同桌赵磊用手肘轻轻撞了一下，才意识到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数学老师站在讲台前，眉头紧锁。
“我刚才问了什么，你听到了吗？”
夜辰缓缓站起来，视线扫过黑板上的复杂函数。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等着看这个“怪人”如何应对。
短暂的沉默后，他走向讲台，用左手拿起粉笔，以一种教科书上从未出现过的方式，简洁地解出了答案。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复杂：“方法很巧妙，但不是高考要求的解题思路。夜辰，如果你能把这种聪明用在正道上...”
后面的话夜辰没有仔细听。他放下粉笔，回到座位，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格外响亮。
放学铃声响起，学生们如释重负地收拾书包。夜辰却不急不缓，将桌上的试卷一张张叠好，塞进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里。
“喂，今晚网吧开黑，来不来？”赵磊一边往书包里塞篮球服一边问。
夜辰摇摇头：“不了，有事。”
他知道赵磊口中的“开黑”是去打游戏，而他要去的地方，是另一个战场。
“星空网吧”坐落在学校后门的老街上，招牌已经褪色，但里面的电脑配置却是淄城数一数二的。网管大哥看到夜辰，笑着递过来一瓶冰镇可乐。
“小夜，今天来得比平时晚啊。”
“被老师留了一下。”夜辰简短地回答，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网管摆摆手：“不用了，算我请你的。看你最近那个程序做得不错，说不定以后你能成为大程序员呢。”
夜辰轻轻道谢，走向他常坐的角落。打开电脑，登录他自建的编程平台，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键盘在他左手的敲击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某种独特的旋律。
“小夜，你每天都来这儿编程，不觉得无聊吗？”网管偶尔会过来搭话。
夜辰头也不抬：“编程比什么都有趣。”
这是实话。在代码的世界里，他是自由的。没有父母的期望，没有老师的评价，没有那些他永远记不住的文言文和英语单词。在这里，一切都有逻辑可循，一切都可以被创造和改变。
晚上八点，夜辰离开网吧。走在回家的路上，他习惯性地抬头看天。淄城的夜空常常被云雾笼罩，难得见到几颗星星。但今晚，月亮格外明亮，银白色的光芒洒在寂静的街道上。
他突然停下脚步，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空虚，仿佛自己正在等待什么，或者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种感觉近来频繁出现，特别是在这样的夜晚。
回到家，父母已经吃过晚饭。母亲从厨房端出留好的饭菜，轻声问：“又去网吧了？”
夜辰点点头，沉默地坐下吃饭。
父亲从报纸后抬起头，叹了口气：“小辰，爸爸知道你喜歡编程，但高考只剩不到三个月了。你能不能暂时放下那些，专心备考？”
夜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有回答。
母亲坐在他身边，声音温柔却难掩担忧：“你赵阿姨的儿子去年考上了齐鲁大学，听说现在...”
“妈，我吃饱了。”夜辰突然站起来，端着碗筷走进厨房。
他知道父母是为他好，但他无法向他们解释，那些代码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爱好，更像是一种使命——仿佛他必须完成某个程序，才能填补内心那个莫名的空洞。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夜辰从抽屉里拿出那本厚厚的笔记本。翻过密密麻麻的代码和算法，在最后一页，他又添了几笔——那是一个男生的背影，站在一棵大树下，细节依然模糊，但轮廓越来越清晰了。
他不知道这个频繁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人是谁，为何总是背对着他，又为何让他感到如此熟悉和温暖。
第二天是周六，夜辰一大早就来到淄城图书馆。这里是他除了网吧外最喜欢的地方，安静、免费，还有大量他在别处找不到的计算机书籍。
今天他来得早，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刚打开电脑，就听到旁边几个学生在讨论高考志愿。
“我想去北京，听说那里的计算机专业最好。”
“我爸妈让我报齐大，说离家近。”
夜辰默默地戴上耳机，打开了编程软件。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他的目标一直是齐鲁大学计算机系。不仅因为那是省内最好的计算机专业，更因为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在那里，他会找到他一直等待的答案。
今天的编程工作并不顺利。他正在开发一个校园管理系统，但在数据库连接部分卡住了。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无果后，他决定暂时放下，转而浏览一个本地的编程论坛。
论坛里大多是业余爱好者，讨论的问题也相对简单。夜辰随意翻看着，突然看到一个帖子，标题是“寻找有潜力的编程伙伴”。发帖人ID是“星寻”，来自宜城。
夜辰点开帖子，内容是关于一个开源项目的合作邀请。令他惊讶的是，这个项目的技术栈和他正在开发的小程序高度重合。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下，夜辰在那个帖子下回复：“我是淄城一中的学生，对你的项目很感兴趣。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发完回复，夜辰就关闭了网页，继续他的编程工作。他没有期待会收到回复，毕竟论坛上每天都有无数条类似的信息。
然而，这个简单的回复，将会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
五月来临，高考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高三年级。夜辰的成绩依然在中下游徘徊，不管他如何努力，那些文科科目总是难以突破。
“夜辰，你真的要考虑清楚未来。”班主任又一次找他谈话，“以你现在的成绩，上齐鲁大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你是不是应该考虑更现实的选项？”
夜辰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他知道老师说的是事实，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尝试。
“老师，我会努力的。”他最终只能这样回答。
回家的路上，夜辰绕道去了网吧。他需要一点时间独处，需要代码来平静他纷乱的思绪。
登录论坛，他惊讶地发现“星寻”给他发了一条私信，内容是对他正在开发的校园管理系统的一些建议。信的结尾写道：“你的编程风格很特别，尤其是你对递归算法的运用，让我想起一个人...”
夜辰反复阅读这封信，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这个“星寻”到底是谁？为什么对他的编程风格如此熟悉？
他回复道：“谢谢你的建议。你也是高中生吗？怎么会懂这么多？”
这次的回复来得很快：“我自学过一些大学课程。希望你能在编程的道路上坚持下去，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见面。”
夜辰关掉电脑，走出网吧。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他心头的烦躁。他抬头望着星空，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人正在寻找他，等待他。
高考前的最后几周，夜辰前所未有地投入到复习中。他不再是为了父母或老师的期望，而是为了那个神秘的约定——在齐鲁大学见面。他不知道“星寻”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约定是否真实，但它给了他一个目标，一个方向。
高考那天，夜辰平静地走进考场。他不知道自己能考多少分，但他知道，他已经尽了全力。
考试结束后，夜辰第一时间查看了论坛。“星寻”在高考期间给他发了好几条鼓励的信息，最后一条附上了一个电话号码：“考得怎么样？希望有机会见面聊聊：138XXXXXX29”
夜辰盯着那个号码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这个陌生人到底是谁。
等待成绩的日子里，夜辰继续完善着他的程序，偶尔会在论坛上发帖，但“星寻”再也没有出现。
成绩公布那天，夜辰紧张地输入准考证号。当分数出现在屏幕上时，他长舒了一口气——比他预期的要好，虽然距离齐鲁大学计算机系的录取线还有一段距离，但应该能上省内的其他大学。
“小辰，考得怎么样？”母亲紧张地问。
“应该能上大学。”夜辰微笑着回答。
填报志愿时，夜辰毫不犹豫地在第一志愿栏填上了“齐鲁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不仅为了自己的梦想，也为了那个可能在齐鲁大学等待他的神秘网友。
接下来的日子里，夜辰一边在网吧打工，一边继续学习编程。他偶尔会拿出手机，看着那个从未拨通过的号码发呆。有几次他几乎要按下拨号键，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等了他整整一个前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