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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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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城城郊医馆。
靠近窗口的床位上正坐着一位长相出挑的黑发男人，他收回望窗的视线看向门口，对着进来的护士微微点头。
护士惊讶了一瞬，随后笑起来，脸上的雀斑显得灵动可爱，“早上好，凯尔先生，很高兴能在病床上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又去跟踪弗德克林家的人了呢。”
护士手脚麻利地给他扎针换药，看着那些伤口，忍不住愤恨道：“这些该死的猎巫族！尤其是弗德克林家，未免也太不念旧情了，亏您之前还和他们的少爷……”
凯尔冷厉的目光扫过来，护士立马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噤声。
即使凯尔不是这座城的人，这里的人也都知道，在凯尔面前最不能提的就是弗德克林家族的那位少爷。
凯尔是格勒城人，也是巫猫族的少爷，在这一层身份暴光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城邦的家族少爷，家里与弗德克林家是世交，而他也和弗德克林家族的那位少爷一同长大，是最要好的青梅竹马。
只是自古猎巫族与巫族水火不容，当格勒城里全是巫猫的消息走漏后，弗德克林家族彻底与格勒城划清界限，反目成仇。凯尔与那位少爷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那以后便断绝了来往。
弗德克林家族向格勒城宣战那天，大家都以为弗德克林家族会顾及几分情面，怎么说也不至于赶尽杀绝。谁知，无情的炮火让格勒城沦陷，百姓流离失所，家破猫亡。那位弗德克林家的少爷甚至在凯尔身上下了血契，让凯尔永生永世臣服于他。
这件事情让整个巫族都十分气愤，甚至想过要反扑回去，但弗德克林家族的势力和实力都太过强大，如今他们只能东躲西藏。
凯尔似乎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光鲜亮丽的家族少爷变成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受人摆布的阶下囚。
护士不敢再去看凯尔的脸色，飞快将工作完成之后，躬身道：“凯尔先生，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但就在转身的那一秒，凯尔突然叫住了她：“以后不用来给我换药了，我今晚就会离开。”
护士飞快扫了眼他身上的伤，疑惑道：“可您的伤还没有好全……”
凯尔却摆摆手道：“下去吧。”
他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他要进入弗德克林家族，亲自向那些杀害他族人的猎巫人报仇。
报仇之后，他想亲自问一问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离开女巫城后凯尔直奔德洛小镇。
德洛小镇虽叫小镇，面积却不小，放眼整个森林板块，猎巫族的所占面积是最大的，而这里面，德洛小镇就占据了百分之八十。
可想而知，要在这么大一座“小镇”里找一个人，难如登天。
好在，凯尔有血契的指引。
出门前凯尔特意换了身朴素的行头，此时将身影半隐匿于街巷墙角后，于这座城而言毫无存在感。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一家私人住宅，一盯就是一小时。他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从庭院大门走出来一位猎巫人打扮的年轻男子，男子的身段极好，略显臃肿的轻皮甲套在他身上依旧穿出绅士风度，他微低着头，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大半张脸，但躲在暗处的凯尔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凯尔的眼睛微微眯起，日光照射下的瞳孔在一瞬间变换成危险的竖瞳。
这时，准备踏上马车的男子突然顿住身形，极为迅速敏锐地抬头锁定对街巷口，可那里却是空无一人。
过了好几秒，男子才收回视线重新上车。
街巷后的凯尔紧贴墙面，一直等到对面的马夫扬起马鞭，马嘶鸣一声扬长而去他才重新现身。
凯尔目送马车走远，一双浅蓝色双眸沉甸甸的，隐藏了许多复杂情绪。
“瑟兰......”他缓缓开口，声音近乎温柔，手里握着的折叠刀柄又收紧几分。
马车一刻不停地奔走在街道上，再往前几公里便要离开繁华的市集来到一片空旷林间。
凯尔早已抄近路等候在市集出口处，他脸上缠满绷带，手里握着银刀，探出一只眼睛观察马车的位置，等到时机合适，扬起手，一咬牙猛地刺向自己的腹部。
剧烈的疼痛很快自腹部蔓延，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咬牙拔出短刀随意扔到一边，又强撑着身体跌跌撞撞地跑出路面。
马夫没料到会有人在这时候横穿马路，刹车不及，把人撞了才堪堪稳住两头马。
凯尔滚落在道路一旁，鲜血瞬间染红地面。
众人惊得四散，马夫见状也是脸色煞白，连忙凑近车厢对里面的人低声说了什么，很快，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撩起布帘，瑟兰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他缓步走到凯尔身边，静了几秒才蹲下，伸出的手还没碰到凯尔，手碗内侧便亮起一道类似于魔法的红色图纹，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下遮盖住。
凯尔被翻了个身，绷带遮挡住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和嘴巴。在察觉到对方的手伸向自己脸时，他睁眼抓住半空中的手腕。
凯尔摇头，目露惊恐，声音沙哑道：“不，烧伤，丑。”
虽然瑟兰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两人的模样已不再年少，就算凯尔不伪装瑟兰也未必认得出他来，但凯尔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瑟兰沉默片刻抽回手，目光看向凯尔的腹部，那里的伤口不用扒开衣服都知道极深，鲜血仍在汩汩往外冒，分明是刀具所致。他的马可没本事将人撞出一道刀伤来。
但不管怎么说，人他也撞了，没有不管的道理，瑟兰起身招呼马夫，两人一同将凯尔抬上马车。
马夫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脸色不太好看，“瑟兰少爷，您确定要将这位来路不明的人带回弗德克林家吗？”
瑟兰听到马夫的称呼，不甚在意道：“是的，卢克。我们撞了人。”
言外之意就是必须带回家。
瑟兰虽然已经成为族长，但家中很多陪他长大的仆从依旧改不了口，或许是因为一时之间没能适应这么年轻的族长吧。不过瑟兰对称呼这种小事看得很淡，尤其是家中几个一起长大的仆从，他向来很宽容。
“瑟兰少爷，您贸然带着重伤的人回去，族中长老们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瑟兰气定神闲，完全不觉得族中长老不高兴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他平静道：“不高兴，想办法处理掉就好了。”
卢克听进耳中慌在心里，他们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族长，总是能够平淡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而他本人似乎对此无知无觉，实在教人难以分辨这其中几分真话几分玩笑。
弗德克林家庄园坐落于一处风景宜人的林地，背靠成片红枫，此时正是红叶最盛的时候。
马车穿过狭长的园廊，又绕过一个雕像喷泉才看到住宅正门口，然而马夫还没刹车，布帘被掀开，瑟兰看也不看正门一眼淡淡吩咐，“走后门。”
马夫明白，一收缰绳调转马的方向，“好的，少爷。”
凯尔闻言在心底冷笑一声，堂堂猎巫族族长在自己家里也无法放松啊。
最后凯尔被安放在卢克的房间。卢克身份比较特殊，拥有自己单独的一间房，且离仆从的住宿有些距离，他将凯尔安顿好后，看向瑟兰，“瑟兰少爷，他的伤口看起来很糟糕。需要我去喊医生吗？”
瑟兰抬手说：“不用，你去拿我的医药箱过来。注意，不要被家里人看到了。”
卢克恭敬弯腰，转身去办事了。
凯尔因为新伤叠旧伤，又乱闯马路被撞，瑟兰帮他缝合好伤口后，他就一直高烧不退，期间瑟兰尝试过解开他脸上的绷带，都被状似昏睡的凯尔出手制止了，瑟兰没有兴趣再来第三次，便由着他去。
一星期后，凯尔从昏迷中苏醒，瑟兰听说了消息便放下手头的事物赶过来。
进门时，清亮的阳光照在凯尔身上，他姿态放松地坐在床边望着窗发呆，那只裸露的蓝色眼睛被照得通透，和瑟兰记忆里的某个场景重合。
瑟兰脚步一顿，脸上神情变得微妙起来。但很快凯尔就察觉到他的到来，在凯尔转过头来前，他又恢复成以往的扑克脸族长，淡然地走进屋内。
凯尔看到消失一个星期的瑟兰，懒散的腰身瞬间挺直。
瑟兰抬手示意卢克先出去，于是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瑟兰看向凯尔的腹部，目光毫不避违。
迎着瑟兰带有审视意味的目光，凯尔的心跳竟有点快，酝酿许久，才开口，“瑟兰……族长。”
他差点忘记，他已经不再是能够直呼其名的身份了。
瑟兰用没什么情绪的口吻说：“和卢克一样，喊我少爷就行。”
凯尔微微低着头，看起来一副谦卑的模样，但只有他知道，是为了掩饰眼中的落寞，他开口：“少爷。”
瑟兰一边观察着凯尔的表情，一边直切正题：“我会为你准备一笔还算丰厚的赔偿金，以此弥补我犯的过错。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简洁直白，不拖泥带水地赶人。
“少爷。”凯尔难为情地开口，“能否允许我留在这里？”
凯尔眼中划过一丝冷芒，心里漫上冰霜，从前的瑟兰从没对他露出过这样冷漠的脸色。
但是，他必须留在这里。
“请您务必收留下我，少爷。我什么都可以做，打扫，喂马，搬运......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他装得可怜，但瑟兰依旧无动于衷，就在凯尔以为没戏的时候，瑟兰开口，“你想做什么？”
凯尔抬头，瑟兰碧绿的眼睛深不见底，他看着这双无比熟悉的眼睛笑了起来，只是这冰冷而讽刺的笑意却隐藏在绷带之后，无人可见。
“如果可以，我想做您的执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