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第二天清晨，天色未亮，窗外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鸟啼，凯尔于黑暗中睁开眼，毫无困意地起身望向窗外。
鸟声分为两拨，其中一拨的旋律更为急促轻快，是巫猫族的信号。
凯尔回头看了眼地面上睡得很沉的卢克，化作猫形从半掩的窗口离开。
黑猫脚步轻盈地穿过狭长园廊，毫无压力地隐身在夜色之下。
它穿过广袤的林地，最终在一片树林前停下，压低声音“喵”了一声。
回应他的是另一道猫叫。
树林里走出来一只灰猫，远处的凯尔见了，主动换成人形朝它快步走近。
灰猫“喵”地一声也现出人形，那是巫猫族的长老，也是凯尔的爷爷。
格雷森在凯尔面前站定，即便是不太清亮的光线也遮挡不了他锐利的目光，他将凯尔上下打量了个遍，最后说：“你受伤了？”
凯尔心道佩服。
果然是格勒城眼光最毒辣的老猫。
“没事，一点小伤。”
格雷森眼神沉了一瞬，鼻子下的浓密胡子随着嘴角往下撇，他没有戳穿凯尔的谎言，只是将手中一管装着紫色液体的半金属魔法瓶交给他，并嘱咐：“这是女巫炼制的解契毒药，你好好收着。务必要让瑟兰喝下，这样你的血契才能解除，那该死的小子也会没命。”
凯尔接过，毫不意外地端详起这不起眼的瓶子，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时，那双平和许久的瞳孔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变成竖瞳。
他将瓶子收下，再抬头时，眼中的危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了。”
天色将亮，凯尔不宜在外逗留太久，他最后与格雷森交代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凯尔。”
格雷森暮气沉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凯尔回头，只见对方神色肃穆地望向他，说：“小心夜晚。”
凯尔明白他的意思，在血契的作用下，他会在晚上不定时现出猫形，而这是绝对不能被弗德克林家的人发现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凯尔一边养伤一边跟着卢克的父亲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执事。
凯尔很聪明，一点就通，卢克的父亲多次表示就算凯尔不学习，凭借自己聪明的头脑也可以做得很好。可凯尔依旧每天换好药后便前往花园寻找卢克父亲的身影，没别的目的，只是想吸引瑟兰的注意快速取得他的信任。
这一个月下来，有没有吸引瑟兰不知道，但绝对吸引了家族成员的注意。
瑟兰因其特殊的身份，每天都有眼线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外加之瑟兰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期间也带着凯尔出席过几次家族性的宴会，基本上凯尔只露面了一次，第二天瑟兰身边多了个来路不明的执事这一消息便传遍整个瓦瓦西森林了。
这一天天高云淡，弗德克林庄园后的那片红色也从树上转移到了地面。瑟兰被邀请去参加五大家族会议，关于巫猫族。
凯尔作为瑟兰的执事，也会陪同出席。
这其实是不被允许的，凯尔一个来路不明的新人，还没有资格参加这种关乎家族机密的活动，只不过瑟兰向来不按常理出牌，自从当上族长后更是在一点点突破长老们的底线将实权握在手中，不会显得过分，那群心思全长在自以为阴谋论上的老家伙没那多余的心眼怀疑到这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哪怕瑟兰从不掩饰自己的心狠手辣。
比如这次，老家伙们越过他擅自主张这次活动，那他也擅自将新人带进场。
这次的会议内容主要是讨论是否乘胜追击巫猫族残余势力，有长老扔出据说可靠的线索，剩余的巫猫躲藏在女巫城边缘地带，被女巫保护着，他们可以先派几个使者去交涉，实在不行再考虑动用武力。
长老们还一致认为，女巫不会为了几只流浪猫选择与整个猎巫族为敌，更何况巫猫族少爷的命还掌握在他们手中，巫猫族已败是板上钉钉的事，女巫犯不着硬趟这趟浑水。
瑟兰端坐在主位，手肘撑着桌面双手交叉，面容始终沉静，耳边长老的提议七嘴八舌，好像这场战争还未开战就已经取得胜利。
关于这件事，长老们早已在私底下商量妥当，召开本场会议只是为了通知瑟兰，他们笃定瑟兰不会有异议，毕竟人多势众，就像他们说服老族长对巫猫族发起进攻时那样。
可他们少算了一点，瑟兰看着年轻，却比老族长难对付得多。
“我不赞同。”瑟兰说：“筹备一场攻城战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攻下格勒城那晚已经让我们损失太多，不适合马上投入下一场战争。”
“瑟兰，历代先祖的事例无一不在警醒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尤其面对我们的敌人、那些手下败将，一定要清除干净永绝后患。”
“而且我们可以先尝试派人前往交涉。”
瑟兰目光浅淡地扫过每一个发表意见的长老，等他们说完，再从容不迫开口，“长老们，请动一动你们生锈的脑子。先不说女巫城与格勒城一直是联盟关系，就算我们派出使者，这一行为无疑已经让对方感到不满，女巫城向来不欢迎咱们。”
被委婉骂笨的长老脸上赘肉一横，粗声粗气道：“什么格勒城，不就是住着一群臭猫的猫窝？噢我的上帝，收起猫耳猫尾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捧着泡好的红茶来到议事厅门外的凯尔顿住身形，长老的声音很大，即便是在门外过道也能听见。
他的脸上尽显执事的疏离与涵养，握着餐盘的力度却在悄然收紧。
过了片刻，他抬起头，动作自然地推门而入。
室内很宽敞，长老们心怀鬼胎，没人会在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仆人。
瑟兰最先注意到他，他抬眸瞥了眼凯尔手中的餐盘，又轻飘飘移开。
凯尔为每位长老倒入茶水，最后来到瑟兰身边，瑟兰垂眸看了眼，并没打算碰。
瑟兰不爱喝红茶，尤其是猎心宫殿里的红茶，很苦，很涩。
怎料凯尔为他倒入红茶后并没有马上离开原位，在这个肢体间不到一公分的距离下，凯尔另拿出一把茶壶往他杯中倒东西。
瑟兰有点意外地看去，那茶壶里倒出的竟是牛奶。
他不喝纯茶，没有人知道，就连家中与他最亲近的卢克也未必知道。
凯尔向着茶杯比了个绅士的“请”，瑟兰瞥了他一眼，端起全桌唯一的奶茶轻抿，碧绿的眼睛无波无澜。
“瑟兰，你的父亲用性命换来胜利，你可要为他做好收尾工作。”一位年老的长老双手交叠于胸前，假模假样地祈祷，“我可怜的侄子，愿天堂没有战争。”
凯尔默默退到瑟兰身后，听着长老说的话，不禁觉得有趣。
这些长老很聪明，懂得花言巧语把人推上责任位，自己则躲在背后坐享渔翁之利。但同时又很笨，笨在自以为是，小看了瑟兰。
瑟兰手中的奶茶很快见了底，他轻轻放回原位，不急不躁回应道：“当然，我也不希望老族长的牺牲白白浪费。但很可惜各位，赶尽杀绝不是他老人家的遗愿，当初在战役会议上说好的，我们的目的仅仅是格勒城那块地。”
长老们没想到瑟兰知道会议内容，那时候的他明明没资格过问家族要事。现在心思被戳穿，长老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凯尔对于瑟兰的回击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他们可是七年竹马五年宿敌，他完全能自称是世上最了解瑟兰的人。
比如现在的瑟兰就如同一个光明磊落的人无意揭开路边的井盖，看到里面的污泥浊水也面不改容，不评价，不追究，仅仅告知对方他的眼睛能伸到哪里。
凯尔想着，目光不自觉放到瑟兰的头发上，那金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十分顺滑，让人联想到格勒城娇生惯养的猫。
“看来各位长老没有异议，那么会议就到此结束吧。”
瑟兰先行起身，一回头，骤然对上凯尔的眼睛。
凯尔看得入迷，结果忘记收回视线，自知失了礼仪的他连忙后退让出一定距离，微垂着眸不再看瑟兰。
瑟兰也没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眼神，整理了下仪容便大步走向门口。
凯尔跟着瑟兰走出宫殿，那一刹那对视导致的心跳加速直到上了马车都没能平息，以至于马车开往庄园的路上凯尔的眼睛没往瑟兰的位置偏移过，也就不知道期间瑟兰曾多次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凯尔以为这只是一段小插曲，谁知心里的躁动一直持续到晚上，他开始察觉出不对劲。
体内的血液似在沸腾，于是下个瞬间，他在血契的作用下强行变成猫。
凯尔还没能摸清变猫的规律，以防万一，他到了晚上基本不出房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正当凯尔发愁今晚该在哪个角落将就的时候，门外传来卢克的敲门声。
“执事，你在吗？”
凯尔：“……”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他四下寻找藏身地，这时门外又响起另一道声音。
“卢克，你在这。”瑟兰似乎有急事找他，声音由远及近，“我看今天的马有点无精打采，可能是生病了，你能去看看吗？”
“当然，瑟兰少爷。”
听到卢克走远，凯尔的心稍稍放下。
立在原地的他还没做打算，房门便毫无预兆地被打开，凯尔猫瞳一竖，出现在他面前的是瑟兰。
瑟兰环顾室内一圈，最后目光落到凯尔身上，“看来我的执事不在。”
糟了，凯尔心里想。瑟兰绝对不喜欢猫，甚至可以说厌恶，现在被发现，会落得怎样个下场可想而知，瑟兰会用最残酷的方式惩罚他的出现。
凯尔猫身微弓，一双危险的竖瞳盯着瑟兰的一举一动。而对方朝他走近后蹲下，无视他的敌意缓缓开口：“哪来的猫？”
明明是疑问句，说出口却格外淡定。
凯尔有点摸不准瑟兰的意思，正当他思考现在是否要从窗口离开时，瑟兰突然将他抱了起来。
“喵——！”
凯尔下意识反抗，张口咬住瑟兰的手背，前爪也牢牢抓在瑟兰的手臂上。
凯尔以为瑟兰会因此将他甩开，怎料时间过去许久，瑟兰的手依旧毫无动静，直到凯尔尝出血腥味，松开了口，瑟兰才轻轻笑了声。
“怎么自己跑来的？被他们发现可是很危险的。”瑟兰的声音变得温柔，“我先收留你一晚上，天亮前再走吧。”
凯尔望着有点陌生的瑟兰，怀疑他不是本人。
瑟兰温柔的声音仍盘旋在头顶，他自言自语道：“穿过庄园外的红枫林能看到一条溪流，顺着水流走就能去到女巫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