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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节|默契与谣言 ...

  •   第十四节|默契与谣言

      戏越拍越顺,眼神越藏不住。

      剧组窃语,网路起风。

      他笑说只是演员的默契,可我早忘了哪里是剧本。

      清晨的外景地像一张被雪擦过的谱,冷白为底,远山做低音。

      《长夜城》第三周拍摄,进入了所有人口中的「顺」。

      顺,是走位不用看地标、摄影不必喊停、导演的耳机里安静到只剩呼吸。

      也顺,是我和他站进镜头时,不需要看对本子,台词到了、气口就到了。

      今天第一场是城门小巷的戏。场务把对位贴成红蓝两点,像两个闷着热的脉搏。

      我站红点,他站蓝点。

      导演拿着笔,隔着监视器说:「先走一条,别演满,留缝。」

      他的「留缝」,其实是在说我们——两个人中间的那一点距离,要让观众自己踩进来。

      「三、二、一——走。」

      风从假城墙缝里灌进来,带起道具纸屑,像某种不肯死的灰。

      他朝我走近半步,停,眼神垂下又抬起,像在测量一个看不见的刻度。

      我接台词:「你来晚了。」

      他答:「你也早不了。」

      简单两句,落在录音师的波形里是两个稳定的弧。我隔着空气听见自己的心,也刚好在那里拐了一下。

      第一条过。

      导演按耳机:「好,二号机内推,第二条走‘不看’版。」

      不看,是我们的默契练习:眼神不对上,但情绪对上。

      我们把彼此从视线里抽出去,让声音先碰撞。

      他把最后一句收得很轻:「我回来了。」

      我没有看他,只把下巴往下压,像是忍笑,但其实是把心跳往回推。

      摄影师在机器后小声说:「这两个,太像一个人了。」

      场记在本上划勾:OK。

      导演慢慢吐气:「这场,留。」他把笔尖在纸上点了一下,「神奇共鸣,就是这种感觉。」

      这三个字一落,旁边有人笑出来。

      化妆师小声和道具说:「你看吧,我说他们的呼吸是一起的。」

      道具往我这边看,嘴角压着:「都不用喊卡,自己就卡在一起了。」

      我装作没听见,去一边喝水。

      他走过来,把我的纸杯拿正:「别让麦碰到。」

      我「嗯」。

      他低声补了一句:「明早四拍,别迟到。」

      我们日常的暗语,像把一盏灯倒扣在心里:只谈工作,只谈呼吸。

      午休时,剧组把保温箱摆在货车后。

      我端着饭盒坐在公共帐篷里,对面是副导。

      副导问:「你们排那场战前对话,自己加了两句?」

      「昨晚试的。」

      「挺好。导演说别动了,就用这版。」

      我点头。

      外面有人呼叫:「一号机换镜!二号机就位!」

      他从另一头走过来,还没坐,林致先把暖手贴往他掌心塞:「岐哥,抓着。」
      他接了,朝我点一下,算是打招呼。

      我们很少在午休多讲话。

      不是不熟,是镜头一多,人的自然就会少。

      他把筷子放下,擦嘴,抬眼那一下刚好对到我的。

      那一瞬间,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眼睛里——微微晃了一下,又迅速稳住。

      「下午拍内场,别吃太辣。」他说。

      「知道。」

      「嗓子控制住。」

      「知道。」

      他每次都这样,像把话说给麦听,而不是给我。

      我也照样回,像把心里的东西关掉,只留下节奏。

      下午的内场是一间窄屋。

      灯光师把侧灯降了一级,让光像从纸窗渗进来。

      导演在监视器前说:「这场是初次对视,你们不要演,让观众以为你们在演。」这种话只有他会说。

      我懂他的意思——不是要我们做「表演的表演」,而是要把真心藏进一个很像假的壳。

      我抬眼,他也抬眼。

      我们照着标记走位,却在一个谁也不预期的点同时停住。

      那一瞬,静得像有人把录音室的环境噪切掉。

      导演的笔在纸上重重点了一下:「这里,收一个特写。」

      摄影师从滑轨上推过来,镜头只剩两个人的呼吸。

      他没有眨眼,我也没有。

      直到导演喊:「卡。」

      有人才在角落里叹了一口气。

      助理们开始摆下一场的道具。

      化妆师在我脸上补粉,低声:「你们有对过这场吗?」

      我摇头。

      她笑了笑,像是在说一件八百年前就确定的事:「懂了。」

      晚一点,宣发组来拍花絮。

      有人把手机插在云台上,对着我们:「对词三十秒就好。」

      地点换到剧组公寓公共客厅,亮着暖灯,人来人往。

      林致抱着资料夹从楼上走下来,路过时小声说:「我在。」

      林悦在另一侧和宣发对流程:「只拍对词,不加戏。」

      我们把剧本放在沙发扶手上,简单走了一遍节奏。

      「你来晚了。」我说。

      「你也早不了。」他接。

      第三句重合的时候,我们同时笑了一下。

      不是约好的,是台词对上节拍的一个自然反应。

      林致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抬眼刚好看见那一下,也笑:「这个留。」

      宣发把素材收走,说晚上剪成「默契三十秒」甩到官博。

      我没在意——直到夜里。

      回到房间,手机开始响。

      【你们今天那个对视,是不是有点……】

      【好甜,真的好甜!】

      【#长夜城对视#】

      【#望曜眼神#】

      热搜像一张白墙,字在上面被放得很大。

      官博的「默契三十秒」剪得干净:只留我们对词的一小段,最后那一下不谋而合的笑,定格。

      字幕写:「演员的默契。」

      弹幕却刷:「不只是演员。」

      我滑过去,看到一条转发很高的评论:【两个人不看对方也能呼吸在一起,这还叫对词?】

      下一条:【导演说的神奇共鸣,是不是意思是——真的?】

      还有人圈了我们两个各自的超话,配上点点省略号。

      省略号,比任何语言都危险。

      我把手机扣住,去洗手。

      水声压住心跳,但没压住那个画面:我们在公共客厅那一下同时笑。只是笑,什么都没做。

      可笑,居然也能被当成证据。

      第二天的早会,导演一如往常翻本子。

      他抬眼,看着我们:「昨天的花絮,别受影响。」

      我点头:「不会。」

      他看向摄影:「今天走长镜,一气到底。」

      「明白。」

      副导喊:「大家就位——」

      等机位时,场务凑过来八卦:「昨晚那个热搜,你们看了没?」

      我笑一笑:「看了。」

      「我们棚里也在讨论。」他压低声音,「说你俩这是‘天选对手戏’。」

      「天选什么?」我没有追问。

      他好像怕我尴尬,又补救:「就是……配得上。」

      我「哦」了一声,把话吞回去。

      他在不远处做伸展,肩线拉开又收回。

      我看了一眼,走过去:「肩还好吗?」

      他「嗯」了一声:「你嗓子呢?」

      「还能唱。」

      我们像两个把身体当乐器的人,在一个不太安静的早晨互相检查调音。
      「三、二、一——走。」

      长镜走到第三十秒,风恰好停了一下。

      那一下,我听见他呼吸换拍。

      我顺着接,把台词提前了半拍,让两个人的节奏重新扣上。

      导演没喊卡。

      直到那条结束,他才把耳机拿下一半,慢慢笑了一下:「你们又搭上了。」

      这个「又」,把某些东西从戏里拎到戏外。

      我假装没听懂,去一边补水。

      他跟过来,帮我把麦线卡进衣领:「别让麦露出来。」

      这一句,他说得比昨天更轻。

      轻得像一句你只能在工作里听见的情话。

      午后,宣传组把我们拉去拍海报。

      棚内白底,冷光,站位严格。

      摄影师说:「先单人,再双人。」

      我站定,他在我的侧后。

      我们各看各的镜头,不能看对方。

      但我知道他在那里——因为光会变,空气会变,我连脸颊上的肌肉都知道他抬眉的那一瞬。

      「靠近。」摄影师指挥,「再近一点。」我们靠近,仍隔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照片在快门声里撷取了某一秒,他的影子落在我肩上,像一片薄薄的云。

      「好。」摄影师说,「这是今天最好的。」

      休息时,化妆师给我补唇色。

      她把镜子微微歪过来,笑:「你们的脸靠一起,是真的适合。」

      我把嘴角压平:「是镜头好。」

      她「哼」了一声:「你们也好。」

      傍晚。

      宣发把第二波花絮丢上网,标题是【导演口中的「神奇共鸣」】。

      内容是我们长镜那一段换拍对上节奏的片段。

      弹幕满屏「懂的都懂」。

      有人说:「这哪是默契,这是心跳一致。」

      还有人翻出我们之前不同城市的行程,附上一句「宇宙最远距离是你在南,我在北,但我们在同一个节拍上」。

      我本来要笑,却笑不出来。

      林悦发来讯息:【今晚不要回赞,禁评。】

      我:【好。】

      她过一会儿又补:【明早六点,录OST。】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气。

      吸二、停一、出四。

      隔壁房传来有人对词的声音,楼下有人在搬机材,轮子在地上压过留下「嘶」的一道。

      门口被敲两下。

      他站在走廊,手里拿着一张便条。

      上面写着:「明早四拍。」

      他没进来,只站在门口,像怕踩过一条线。

      「晚安。」他说。

      「晚安。」我回。

      门阖上,外头的脚步往远处走。

      我把便条放进笔记本的夹层里,像把一片光藏起来。

      心里有个声音说:这一切都只是演员的默契。

      另一个声音却问:那你为什么在公共客厅同时笑的那一秒,觉得这不是戏?
      我没有回答。

      我把歌谱摊开,写下一句新的词:「你不看我,我也听见你。」

      写完,我把笔放下,听着暖气把屋子吹得更安静。

      窗外起风,角落里有塑料袋被吹得响了一下,像有人在外面打了个拍子。

      我在心里数:一、二——停——一、二、三、四。数到第四遍时,笑了。

      不是因为花絮,也不是因为热搜。是因为我忽然知道——戏停了,心没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节|默契与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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