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第二十一节|静默期 ...

  •   第二十一节|静默期

      房间里只有雪声。

      换药的手指微颤,贴上他肩时,光也跟着抖。

      他一句话都没说,我却听懂了沉默的语气——那是怕失去。

      出院那天的风很冷。

      医院门口结着薄冰,白墙反光刺眼。护理师递出药单:「早晚各一次,避免碰水,别动太剧烈。」

      岐曜点了头。秦洛在旁边替他拉开车门,语气照旧平静:「我跟导演报过,下周那场雪战戏延后。」

      「不用。」他声音淡淡的,「我能上。」

      「你不该这样。」秦洛顿了顿,看他一眼,「没有人能永远演不疼。」

      他没回答,只垂下视线。

      林致抱着医药箱,细声在旁提醒:「车上会颠,记得靠好。」

      他们这些话,像一层层薄雾,把那场事故的影像都包进去——雪地的光太亮、风太急,滑落的那一秒,他的身影往下坠,白得几乎不像真实。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声「小心」,被风掩住了一半。

      我在后座看着他,整个人沉得像霜。

      他手边的保温瓶还在冒气,车窗却冷到起雾。

      雪光一闪一闪地打在他侧脸上,那张脸干净、安静,像隔着两个世界。

      剧组暂时撤回山下的公寓。

      三层楼的小楼被暖气烘得微热,外头仍是白雪茫茫。

      秦洛交代完医嘱,语气一贯简短:「三小时后换药,别碰水。」

      林致立刻点头:「明白。」

      他顿了下,又看向我:「你那边我已跟林悦说过,录音室的行程先停,今晚别去了。」

      「我不累。」我下意识想说,却被他一句「你声音哑了」压回。

      林悦这时推门进来,手上拿着通告单与药袋:「刚接到秦哥的讯息,想来看看状况。」

      她视线扫过桌上的杯子与纱布,语气放缓:「明早的集合时间照旧,别太晚睡。」

      我们几乎同时「好」。

      她点点头,轻声道:「有事打给我。」

      门重新关上,世界又静回去。

      那天没有拍戏。整个剧组都在散开的节奏里。

      摄影组去堆雪景,灯光组在检修设备,只有我们留在楼里。

      我原本打算趁这空档把主题曲的桥段补完,但音符在脑子里转了几圈都黏不回旋律。

      手边的纸越写越乱,墨色晕开,像没完的雪。

      门被敲了两下。

      我抬头,看见林致探进来:「岐哥的药时间到了,医生说这次要冷敷。」
      「他在哪?」

      「公共客厅。」

      公共客厅的灯只开了一半。

      窗外雪光渗进来,把地毯照得发白。

      电热壶嗡嗡响,林致蹲在茶几边准备棉棒与贴布。

      岐曜坐在沙发上,衬衣领口敞开了一点,左肩那块瘀痕从锁骨一路延下。

      那是一种不属于镜头的真实。

      「先消毒。」林致说,语气小心,「会凉。」

      我走过去,接过棉棒:「我来吧。」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拒绝。

      酒精的味道散开,像雪后的风。

      我动作尽量轻,可指尖仍碰到他的皮肤。

      他呼吸一顿,却没有退。

      「疼吗?」

      「还行。」

      他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致把新的贴布递过来:「医生说贴稳一点,别歪。」

      我笑:「上次他自己贴的吧?」

      岐曜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肯定歪。」我顺着他的肩贴上冷敷,帮他压实边角。

      灯光落在我们之间的角度刚好,像一场不该被拍下的戏。

      我往后退半步,低声:「好了。」

      他低头检查了一眼,轻声说:「这回不错。」

      「当然,我有天分。」

      他抬起眼,目光短短一秒,却像擦过一根火。

      林悦这时推门进来,手上拿着通告单:「明早六点集合,记得早点休息。」

      我点了下头。

      她视线扫过桌上的药袋与茶杯,停了停,没多说,转身离开。

      门重新关上,世界又静回去——只剩下暖气的声音,和纸上还没干透的墨。

      我把茶壶里的水倒进杯里:「喝点,姜茶。」

      他接过去,杯沿冒着热气,雾气在他指尖绕。

      「味道不错。」他说。

      「我煮的。」

      「有点甜。」

      「怕你不喝。」

      他轻轻笑了一下,却没反驳。

      我们就这样坐着。

      外头的雪一片片往下落,玻璃上凝了薄霜。

      茶水的香气在空气里漫开,像一条看不见的线,从我这头连到他那头。

      谁都没提戏,也没提伤。

      「你刚刚说那场雪戏的替身还在拍?」我问。

      「在补。」

      「你放心不下?」

      「他不会走我那条路。」他说。

      「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想那么多。」

      他语气平静,像是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我看着他,忽然明白他说的不是拍戏,而是他自己。

      他总是往最危险的方向走。

      就像那天,雪地一崩,他反射性地推开我。

      那不是职业习惯,而是一种——比本能更深的保护。

      「那天……」我终于开口,「我喊你的时候,你听见了吗?」

      他手里的杯子微微一顿。

      「听见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我?」

      「我以为那是戏。」

      「可那不是。」

      他抬眼看我,眼神里有种被灯切开的静:「我知道。」

      我怔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

      风从窗缝里渗进来,带着雪的味道。

      电热壶的声音又起,我顺手关掉开关。

      林致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袋药:「医嘱补了一份,晚上还要再换一次。」
      他在我们之间停了停,察觉气氛有些静,笑着打破:「我刚上去拿衣服,楼上阳台的戏服还没干。」

      「我去晾。」我起身。

      「我一起。」岐曜说。

      我们一前一后走到阳台。冷风立刻灌进来。

      雪还在下,树枝被压得低低的。

      他抬手把外套帽子往上拨,我伸手接过那件湿的外套,一起挂上竹竿。灯光从室内照出去,映得他侧脸明暗分明。

      「这场戏什么时候补?」我问。

      「天晴再说。」他回答。

      「晴的时候,你就该好了。」

      「谁知道。」

      他顿了一下,「不过,我会回去。」

      那句话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我看着他,一时分不清那句「回去」是说片场,还是心里的某个地方。
      夜深了。

      公寓走廊的灯一盏一盏暗下。

      我回房前,他叫住我:「望川。」

      我回头。

      「谢了。」

      「不用,工作而已。」

      「嗯。」

      他笑了一下,笑里藏着一丝疲惫,也有一点什么——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我回到房间,门没锁。

      窗外的雪静静落下,落在那盏灯影里。

      桌上的笔记本还开着,我在副歌下写了一句新的词:「你听不见的静,是我在回声里唱的歌。」

      那一夜,没人再说话。

      公共客厅里的热气渐渐散去,只剩下茶香与未干的衣服。

      外头雪未停,时间被困在那盏灯底下——一动也不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二十一节|静默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