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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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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章—100%—
周末的尾巴在梧桐叶的簌簌声里悄悄溜走,周一的晨光刚漫过教学楼的玻璃窗,离厌哲就揣着叠得整齐的演讲稿,钻进了天台的角落。
风带着秋末的凉意掠过耳际,他指尖捏着纸页的边角,骨节因为微微用力泛出一点白。
明明私下里已经把稿子背得滚瓜烂熟,可真到了出声练习的时候,喉结还是不自觉地滚了滚。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低沉的嗓音在空旷的天台响起,尾音被风吹得轻颤,他顿了顿,抬手揉了揉眉心——总觉得这开场白少了点利落的劲儿。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禾致发来的消息,就四个字:别紧张,哥。
离厌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指尖划过屏幕,回了个“知道”,又低头看向稿子。
视线扫过“文化节”三个字时,他忽然想起昨天彩排时,禾致扒着后台的门框冲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那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松。
离厌哲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指尖划过屏幕,回了个“知道”,又低头看向稿子。
视线扫过“文化节”三个字时,他忽然想起昨天彩排时,禾致扒着后台的门框冲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那点紧绷的神经莫名松了松。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语速放缓了些,字句里终于带上了点从容的底气。
毕竟男主持人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得稳住,不能在全校人面前掉链子,更不能让某个总爱看热闹的家伙逮到笑话他的机会。
鎏金的礼堂穹顶垂下层层叠叠的纱幔,初中部的学弟学妹们叽叽喳喳地挤在前排,手里攥着彩色的荧光棒晃个不停,高中部的学长学姐则三三两两靠在后排的扶手上,低声笑着议论着即将开场的文化节。
空气里飘着气球的橡胶味和淡淡的甜香,扩音设备调试好的瞬间,舒缓的前奏便淌满了整个空间——“别来无恙,风野声寂寥……”
熟悉的旋律漫过攒动的人头,原本喧闹的礼堂倏地静了一瞬,随即又响起更轻的、带着笑意的私语。
离厌哲站在侧幕,指尖攥着的演讲稿被汗浸得微微发皱。
他抬眼望过去,正好看见禾致挤在初中部的队伍里,踮着脚冲他比了个口型:加油。
离厌哲的耳尖几不可察地泛红,他别过脸,抬手理了理熨帖的衬衫领口,心跳却跟着旋律的节奏,乱了半拍。
侧幕的光打在韩兮沫身上,勾勒出黑色长尾裙流畅的线条,裙摆垂坠着细碎的银线,走动时晃出一闪而过的光泽。
她站在离厌哲身侧,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与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离厌哲并肩而立,像极了杂志内页里登载的金童玉女。
台下顿时起了阵不小的骚动,初中部的女生们捂着嘴小声尖叫,连高中部的几个女生都忍不住拿出手机偷拍,窃窃私语里满是“好配”
“颜值天花板”的感叹。
离厌哲垂着眼,余光瞥见身侧人的裙摆,只觉得那片过于晃眼的银线有些刺眼,他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而混在人群里的禾致,原本还举着荧光棒晃悠的手倏地停住,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咬了咬下唇,目光死死黏在台上那道熟悉的背影上,连手里的荧光棒暗下去都没察觉。
“你家小朋友是哪个来着?”韩兮沫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打趣的笑意,目光在台下攒动的人头里慢悠悠地飘。
离厌哲的喉结滚了滚,视线几乎是下意识地越过攒动的人影,精准地落在那个裹着白色羽绒服的身影上——禾致还站在原地,脑袋微微耷拉着,侧脸的线条被礼堂的暖光描得柔和,手里的荧光棒被捏得变了形。
他顿了顿,才低声回:“穿白色羽绒服的……”
话音刚落,韩兮沫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轻笑一声:“难怪你总惦记着,看着是挺乖的。”
离厌哲没接话,只是蹙了下眉。
他看见禾致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视线直直地撞过来,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却又好像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咱俩还是离远点吧……”离厌哲几乎是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就往旁边挪了一步,衬衫的衣角扫过侧幕的流苏,带起一点细碎的声响。
韩兮沫挑了挑眉,秒懂他的心思,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没多说什么,很自觉地往自己右手边也退了一步。
两人之间顿时空出一大段距离,别说CP感了,连并肩主持的默契感都淡了大半。
台下原本还在起哄的声音小了些,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小声嘀咕着“怎么突然离这么远”。
离厌哲却像是松了口气,目光又落回台下那个白色羽绒服上,看见禾致不知什么时候又扬起了嘴角,正冲他晃了晃手里的荧光棒,眼底的光比台上的追光灯还要亮。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清亮又沉稳的声线透过麦克风,稳稳地响彻整个礼堂。
原本还带着点喧闹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台上。
离厌哲脊背挺直,握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分明,目光扫过台下时,精准地在那抹白色羽绒服上停顿了半秒,又迅速移开。
身侧的韩兮沫笑意温婉,接话的语调甜而不腻:“欢迎大家来到本次校园文化节的活动现场,今夜我们欢聚一堂,共赴这场青春的盛宴!”
两人一高一低的声线搭配得恰到好处,只是并肩而立的位置隔得稍远,反倒成了台上一道不算违和的小风景。
台下的掌声雷动,禾致攥着荧光棒,跟着人群用力鼓掌,掌心都拍得发红,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人。
掌声渐歇,离厌哲垂眸看向手里的主持稿,清了清嗓子准备接下一段串词。
“本次文化节,我们不仅有幸邀请到……”他的声音顿住了,目光落在稿纸“初中部代表节目”那行字上,舌尖下意识地抵了抵后槽牙。
明明彩排时练得滚瓜烂熟,此刻脑子里却突然蹦出禾致昨天扒着他的胳膊,眉飞色舞说自己要表演吉他弹唱的模样。
台下安静了几秒,零星的窃窃私语传了过来。
韩兮沫反应快,立刻笑着打圆场:“看来我们的主持人也被接下来的精彩节目勾起了期待呀。”
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离厌哲的胳膊,递过去一个了然的眼神。
离厌哲回过神,耳根微微发热,飞快地接话:“抱歉,是我太期待接下来的节目了。
初中部的同学们为我们准备了诚意满满的表演,首先有请……”
他说着,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那抹白色羽绒服,正好对上禾致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对方还冲他比了个“加油”的口型。
“表演开始……”
两人齐声落下这句,便默契地朝侧幕退去。
韩兮沫步子轻快,路过离厌哲身边时,还不忘揶揄一句:“刚刚走神,是在想你家小朋友吧?”
离厌哲没应声,耳根却悄悄爬上一层薄红。
他刚走到幕布后,目光就穿透缝隙,直直落在台下那片攒动的人影里,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身影——禾致正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台上望,侧脸被暖黄的灯光映得软乎乎的。
后台的喧嚣裹着乐器调试的声响涌过来,离厌哲却像是听不见似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目光一瞬不瞬地锁着那个方向,连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都没察觉。
韩兮沫抱臂靠在侧幕的柱子上,看着离厌哲那副目光黏在台下、嘴角藏不住笑意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挑了挑眉,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揶揄:“行啊你,刚刚在台上还装得一本正经,这会儿就藏不住了?”
离厌哲的笑僵在嘴角,耳根瞬间红透,他猛地转过头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是被戳中心事的别扭小孩。
韩兮沫也不戳破,只是耸耸肩,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台下那个白乎乎的身影,眼底满是了然。
台下的掌声刚落,串场老师清亮的声音就透过麦克风炸开,瞬间掀翻了整个礼堂的热度:“接下来,就是本次文化节的压轴大戏!有请我们学生会会长——离厌哲,为大家带来钢琴独奏,《月光奏鸣曲》!”
话音落下的刹那,全场的灯光骤然暗下,唯有一束清冷的追光,精准地打在了舞台中央的黑色三角钢琴上。
离厌哲缓步从侧幕走出,他已经脱下了主持时的衬衫外套,只留一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利落的腕骨。
他走到钢琴前站定,目光穿过朦胧的光影,直直地看向台下那个攥着荧光棒、眼睛瞪得圆圆的白色身影。
四目相对的瞬间,离厌哲的嘴角极轻地弯了弯,旋即落座。
琴凳的高度刚刚好,他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黑白琴键上方,停顿了两秒。
下一秒,清冽又带着点温柔的旋律,便从指尖流淌而出。
是《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舒缓的调子像漫过窗台的月光,轻轻裹住了整个礼堂。
原本喧闹的欢呼彻底静了下来,连最调皮的初中部学弟学妹都屏住了呼吸。
禾致攥着荧光棒的手慢慢松了,他仰着头,目光一瞬不瞬地黏在台上那个身影上。
追光勾勒出离厌哲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明明是清冷的调子,禾致却觉得,那每一个音符里,都藏着只有自己能看懂的温柔。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里的刹那,全场安静了足足三秒,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与尖叫。
离厌哲起身,对着台下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掠过禾致的方向时,他看见那个小家伙踮着脚,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哥哥!超棒的!”
声音混在鼎沸的人声里,轻得像一阵风,却精准地撞进了离厌哲的心里。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蜷了蜷。
韩兮沫接过话筒,笑意盈盈地走上台,清亮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礼堂的每一个角落:“接下来我们有一个特别的,文化节特别的活动,送信活动。”
她故意顿了顿,看着台下瞬间好奇起来的目光,才慢悠悠地公布规则:“游戏规则就是,每个人的手中都分发到一封信,在信里写下你对那个人想说的话,然后悄悄的送给那个人,当然——送给谁都可以。”
“都可以”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尾音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促狭,目光还若有似无地扫过侧幕方向。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初中部的小女生们抱着胳膊叽叽喳喳地起哄,高中部的情侣们更是红了脸,偷偷用手肘碰着身边人的胳膊,眼底藏着藏不住的笑意。
工作人员很快捧着一沓印着星星图案的信纸和笔走下台,分发给每一个人。
离厌哲站在侧幕,看着台下闹哄哄的景象。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身影上,看见禾致正捧着信纸,低头咬着笔杆,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离厌哲几乎是在拿到信纸的瞬间就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指尖捻着笔杆,垂眸思忖几秒,便落笔沙沙写了起来。
他下笔很快,像是早就想好了要说的话,眉峰微微舒展着,连指尖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身后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谢野原本攥着拳头想扑上去吓他一跳,可瞥见他低头写字的模样,又鬼使神差地收住了脚步。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脚步放得更轻了,猫着腰悄悄凑到离厌哲身后,伸长脖子就想看清纸上的字迹。
“写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谢野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气息都快拂到离厌哲的后颈。
离厌哲的笔尖猛地一顿,墨迹在纸面上晕开一小团,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手捂住信纸,迅速转过身,眉峰蹙起,眼底带着被惊扰的愠怒:“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离厌哲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手里的信纸被攥得更紧了。
另一边的观众席上,禾致攥着那张信纸,指尖都快把纸边捏得起皱了。
他咬着笔杆,笔尖悬在纸面上半天落不下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天台上传来的朗读声,一会儿是舞台上那束追光里的身影。
写“谢谢你帮我补数学”?太普通了。写“你弹钢琴超厉害”?又太直白了。他偷偷抬眼往侧幕看了一眼,见离厌哲正背对着这边和谢野说话,耳尖又开始发烫。
纠结了足足十分钟,禾致才像是下定了决心,飞快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写完立刻把信纸对折再对折,紧紧攥在手心里,生怕被旁边的同学看见。
他低头盯着那团纸,心脏砰砰跳得厉害,连舞台上韩兮沫说的活动截止时间,都没听清。
离厌哲把写好的信纸叠得方方正正,三两下揣进衬衫口袋,指尖还不忘按了按,像是怕它凭空飞走似的。
他抬眼看向台下,目光扫过攒动的人头,没一会儿就锁定了那个身影。
舞台上的韩兮沫看了眼手里的时间表,拿起话筒扬声笑道:“好啦,各位同学们,现在大家可以走动,互相换信了!”
话音刚落,礼堂里瞬间热闹起来。情侣们红着脸凑到一起交换信纸,好友之间则勾肩搭背地打闹着互换,连原本安静坐着的初中部学弟学妹,都蹦蹦跳跳地在过道里穿梭。
离厌哲站在侧幕没动,只是攥着口袋里的信纸,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正攥着纸团、犹犹豫豫往后台方向挪的身影。
禾致攥着那团被手心汗浸得发软的信纸,一步一挪地蹭到侧幕。
他偷偷抬眼瞅了瞅离厌哲的背影,喉结滚了滚,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同学的嬉闹声,吓得他猛地缩了缩脖子。
离厌哲像是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禾致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没放过。
他把信纸往离厌哲手里塞,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还带着点不成调的结巴:“那、那个……给你的……”
话音刚落,他没敢看离厌哲的表情,转身就往人群里钻,白色的羽绒服衣角扫过离厌哲的手背,带着一点暖暖的温度。
离厌哲低头看着掌心皱巴巴的信纸,指尖轻轻摩挲着纸边,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禾致转头就要跑。
离厌哲看着禾致慌慌张张要跑的背影,喉结轻轻动了动,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禾致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都僵住了,回头看他时,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离厌哲没说话,只是从衬衫口袋里掏出那封叠得整齐的信纸,指尖捏着纸角,递到他面前。
指尖不经意间擦过禾致的手背,带着一点微凉的温度。
禾致的呼吸都漏了一拍,愣愣地看着那封信,忘了要伸手去接,连耳朵尖都红得快要滴血。
禾致像是被烫到似的,飞快地接过信纸,攥在手心里,连声道谢的话都没说全,就扭头扎进了人群里。
他找了个没人的楼梯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展开,指尖都带着点颤。
信纸上的字迹清隽利落,是离厌哲一贯的风格。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鲸鱼会沉落于水中永久,而你要冲上大海,成为独鲸成长。”
禾致盯着那行字看了半晌,忽然抬手捂住了脸,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连带着眼角都弯出了浅浅的弧度。
楼梯间的窗户透进一点月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软得一塌糊涂。
禾致刚要站直身子,一张皱巴巴的草稿纸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
他愣了愣,弯腰捡起来,指尖拂开纸团上的褶皱,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撞进眼底——离厌哲今天生日,十月十五。
纸张边缘还沾着点铅笔屑,看样子是哪个同学不小心掉落的。
禾致捏着那张纸,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刚刚压下去的笑意瞬间僵在嘴角。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封只写了几句废话的信,又想起离厌哲递给他信时,眼底藏着的温柔,耳根唰地又红了。
原来今天是哥哥的生日。
禾致攥着草稿纸和信纸,转身就往礼堂外冲,白色的羽绒服下摆被风掀起,像一只慌慌张张的白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