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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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晅崖静立榻边,指尖摩挲着那块染血的混沌源心,目光却落在商砚时苍白如纸、呼吸微弱的脸上。
寒玉榻散发着丝丝缕缕的清凉灵气,滋养着商砚时破败的身体。
仙界灵膏的药力也在缓缓发挥作用,修复着那些狰狞的伤口。
但神魂的创伤和本源的损耗,并非轻易能够弥补。
商砚时这一昏迷,便是整整五日。
第五日黄昏,归墟的天光黯淡下来,殿内明珠自动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晅崖坐在不远处的玉椅上,手持一卷古籍,目光落在书页上。
榻上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带着痛楚的闷哼。
晅崖抬眸望去。
只见商砚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模糊了许久,才勉强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熟悉的、流转着混沌道蕴的殿宇穹顶,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独属于晅崖的清冷气息。
他……在哪?
身体好凉,却又很舒服
意识缓缓归位,紧随而来的便是全身无处不在的、尖锐而沉重的剧痛,尤其是左臂和右腿,以及仿佛被碾碎过的神魂。
他尝试动一下手指,却连这点微小的动作都牵扯起一片撕裂感,让他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他转动眼珠,视线艰难地扫过四周,最终,定格在了不远处那抹静坐的白色身影上。
晅崖也正看着他,目光平静,看不出喜怒
四目相对。
商砚时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尝试吞咽,却只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剧痛,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他喘着气,看着晅崖,那双因为重伤而显得有些黯淡的眸子,却在此刻执拗地亮起一点微弱的光。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破碎,几乎难以听清,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近乎幼稚的执拗和醋意:
“我给你……找回来的混沌源心……” 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息,眼神却死死盯着晅崖,“……要比她给你的好……得多……”
都这般境地了,气若游丝,半只脚还踏在鬼门关里
醒来第一件事,竟是攀比,是宣示主权
是执拗地要在他与瑶光之间,分个高下,论个先后。
荒谬
却又该死的符合他的性子。
晅崖静默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应。
殿内的空气仿佛因他这份沉默而凝滞,带着无形的压力。
商砚时见他不语,那点微弱的光仿佛要熄灭,挣扎着还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呛咳,唇角溢出一丝新的血迹。
晅崖动了。
他放下书卷,缓缓起身,踱步至榻前。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迫人的气息。
他俯身,靠近商砚时,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商砚时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和他那双漂亮眼眸中深不见底的幽光。
“商砚时,” 晅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商砚时的心上,“你拼却半条命,险些神魂俱灭,从无序深渊爬出来,见到本尊的第一句话……”
他微微停顿,指尖轻轻拂过商砚时因为虚弱和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唇角,拭去那抹刺眼的鲜红,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便是这个?”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但那双眸子里,却仿佛有暗流涌动。
没有斥责,没有动怒,却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人心悸。
商砚时被他指尖冰凉的触感激得一颤,却倔强地没有避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嘶声道:“……是又如何?我说的……是事实……”
“事实?” 晅崖极轻地重复了一遍,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你可知,本尊体内那缕属于你的本源之力,已荡然无存?”
商砚时瞳孔微缩,显然并不知道此事。
他当时只顾着夺取碎片,燃烧一切,哪还顾得上其他。
“若非你强行吞噬混沌,邪气侵体,又妄动禁术,岂会如此?” 晅崖的指尖顺着他的下颌滑到脖颈,那里缠绕着绷带,掩盖着下方的伤痕,“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侥幸。还有心思……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攀比?”
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无关紧要”四个字,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扎进了商砚时最在意的地方。
商砚时呼吸一窒,胸口剧烈起伏,牵扯着伤口剧痛,脸色更加苍白。
他死死盯着晅崖,眼中翻涌着不甘、委屈,还有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狼狈。
“无关紧要?”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声音虽弱,却带着一股狠劲,“在你眼里……我做的这一切都无关紧要?那她……她送来的就紧要了?!”
到最后,已是强弩之末,声音破碎不堪,却依旧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认可。
晅崖看着他这副油尽灯枯却依旧像只刺猬般竖起尖刺的模样,眸中的暗流似乎更深了。
他没有回答商砚时的问题,只是缓缓直起身,重新拉开了距离,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淡漠姿态。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疏离,“待你伤愈,自可离去。”
说完,他不再看商砚时一眼,转身,衣袂飘动,走向殿外。
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那带着警告与审视的对话,都只是商砚时重伤下的幻觉。
商砚时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周身那强撑起来的气力仿佛瞬间被抽空,重重地跌回榻上,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
胸口堵得厉害,比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都更让他难受。
他给了他最想要的碎片,却似乎……把他自己推得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