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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怎么忽然留底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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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买的?二狗娘看着归南,舌头都不听使唤了,半天才又道:“咱村里也没听说谁家有个红白事儿啊。”
不怪二狗娘这么说,这时候除了过年也就红白事儿上会杀猪,一个村的许能吃上口肉,归南身后的二狗又探出脑袋来:“娘,村里红白事儿的炖肉菜,一大锅里都找不见几片肉,都是白菜帮子。”这小子语气里都是怨气,可见没少吃白菜帮子。
二狗娘一叉腰:“天爷啊,这才刚吃了几顿饱饭就挑上嘴了,忘了前些年挨饿的时候了,别说白菜帮子,树皮树叶都是好的。”
二狗冲他娘做了个鬼脸,把二狗娘气的拿笤帚又要抽他,可这小子灵的很,一见他娘举起扫帚,嗖一下便有缩回到归南身后,还生怕归南一走动,跟不上,两只手紧紧抓住归南的衣裳,二狗娘没法儿,只得咬牙:“还不赶紧出来,你那粪叉子一样的爪子,看把你南姐姐的衣裳摸脏了。”
听了他娘的话,二狗这才想起这位老神医家的南姐姐好像不怎么喜欢他们这些满野地里瞎跑的小子,自己以前给她送饭的时候,别说躲她身后了,话都没说过几句,有一回眼看要下雨自己想帮她收院子里晒的衣裳,被她看见,忙从屋里跑出来自己收了,生怕给自己摸脏了。
想起这些,二狗忙松开归南的衣裳,低头一看,果然衣裳上留了两个黑指印,二狗一慌:“南,南姐姐,我,我,我不是故意弄脏你衣裳的。”
归南瞄了一眼笑道:“脏什么,咱乡下人哪这么多讲究,再说,脏了洗一水不就干净了。”
二狗见归南笑眯眯的一点儿不生气,松了口气儿,也裂开嘴笑了:“那,那我给南姐姐挑水。”
归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二狗真是长成男子汉了,都能挑水了。”
二狗一挺胸:“去年我哥跟着爹娘下地挣公分,家里就是我挑水了。”
归南竖起个大拇指:“我们二狗真厉害。”夸的这小子脸都红了:“我现在就去挑水。”说着拿起扁担水桶就跑了。
归南想拦没拦住,二狗娘道:“让他去,吃了肉就得多干活。”
归南:“可还来得及吃肉呢。”
二狗娘:“你就别帮他瞒了,这小子见天馋肉,有了肉能忍住不偷吃?”
归南笑了,果然知子莫如母,不说自己捏给二狗的那块肉,就是把肉端回家的功夫,小子肯定忍不住又偷吃了,不然嘴上怎么油亮油亮的,偷吃不擦嘴,还把证据明晃晃的晾在外面,能瞒过谁。
二狗娘左右看了看,做贼似的低声问:“南丫头,那么一盆子肉,是从哪儿弄的,咱们生产队到了年下才杀猪,一年就这么一回,队长家也没这么些肉啊,而且还炖的这么香。”说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归南:“不是队长家的,不过跟队长家也有些干系。”
二狗娘没听明白:“啥意思,不是队长家的跟队长家有啥干系。”
归南点头:“是我托三顺哥去公社卫生院食堂买回来的,今儿星期一,卫生院食堂供应的荤菜是红烧肉。”
二狗娘羡慕的道:“这么说公社卫生院的大夫们不是能敞开了吃肉吗,赶上天天过年了。”
归南:“也不是天天,只有星期一有红烧肉吃。”
二狗娘拉着归南:“婶子听说咱公社的王书记打算把你弄去公社卫生院当大夫的?你没答应。”
归南点头:“昨儿在队长家吃饭的时候王书记是说过,不过也就随便一提。”
二狗娘一听就急了:“哎呦,我说你这丫头,那可是公社书记,人家那么大的官能是随便提吗,说了必定就要把你调去公社卫生院,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儿,你咋不去呢,留在咱桑园村能有啥出息吗。”
归南:“婶子,咱们桑园村马上也要设卫生所了,就在队部的院里。”
设卫生所的事儿二狗娘知道,心里也高兴,可一想到归南为了村里的卫生所放弃了去公社卫生院当大夫的机会,就替她不值:“你没见知青点那些知青,剜着心眼子找门路托关系回城吗,能去城里谁还愿意留在乡下种地啊,虽说公社卫生院不能跟县城省城比,到底也是正经大夫,总比待在桑园村有前程,你那婆……”
二狗娘话没说完,三顺一脚跨了进来,手里提着个大网兜,网兜里满满一兜子药,二狗娘吓了一跳:“这是谁病了,抓这么多药。”
郑三顺也没想到归南让他去公社卫生院抓这么多药,其实就是一个方子,只是量大,整整三十包。
归南接过三顺手里的网兜跟二狗娘道:“这是给朱教授抓的。”
朱教授?郑三顺也刚知道:“你是说这些药是给咱们村那个猪倌儿抓的。”
归南:“朱教授是正经京大的学者,不是猪倌儿。”
三顺挠挠头:“反正是来咱们这儿下放改造的,不过,她那人有些怪,从不跟村子里的人来往,按说不会找你看病啊?”
归南明白三顺的意思,前些年正处在特殊时期,人人自危,这种下放改造的都是成份不好的,谁敢往跟前儿凑,不然,朱教授也不会这么多年只找老神医看过一回病了,而且据朱教授说,还不是她自己主动来的,是病的实在厉害,村里人抬她过来的,若非现在形势变了,在队部估计老教授都不会主动跟自己搭话。
不过这些没必要跟郑三顺说,便含糊道:“早上在队部碰上的,见她脸色不大好便号了号脉。”
二狗娘:“这个猪,不,朱教授就稀罕看那些老房子,没事儿就往队部的院里盯着那个老戏台瞅,瞅了这么多年也没瞅腻,那戏台都破败的不成样子了,也不知瞅个啥呢,前些年村里人想拆了戏台烧火,这个猪,不,朱教授硬是躺在柱子下面,死活不让拆,闹了好一阵,末了还是队长发了话才没拆,好像就从那时候起,她天天往戏台跑,跟点卯似的。”
归南心里明白,必然是村里大多数人也不想拆那戏台才保住,不然前些年那个境况,老建筑老物件儿早没了,可见队部那个戏台大有来头,难道队部那个院子的前身是祠堂?
三顺:“我瞧着那位老教授挺好的不像有啥大病,怎么吃这么多药?”
归南:“是头疼,年头有些长,需得多调理些日子,我开了一个月的剂量。”说着翻了翻网兜:“药方子呢?”
三顺:“小陆大夫说咱们桑园村生产队的卫生所还没正式设立,你开的方子需得在公社卫生院留底儿。”
归南目光一闪,要说方子留底儿怎么前头给王书记儿子开的药方没留,自己清楚记得,三顺抓药回来,原方就附在药包上面,难道是因为那是给王书记儿子开的药方吗?
不,不对,前头三顺还说王书记特意发了话,只要自己开的方子在公社卫生院就好使,既然给王书记儿子开方子好使,没道理朱教授不一样,毕竟方子都是从自己手里开出去的,如果一样的话,为什么这回留底儿了呢?
想着看向三顺,见三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儿,心知有原因,想是当着二狗娘不好说,便道:“婶子,二狗从山里采了好些蘑菇,正好放在肉里一块儿烧。”
二狗娘笑道:“看我光顾着说话儿了,都忘了时候,饿了吧,婶子这就做饭去,今儿炖肉蒸白面包子,都赶上过年喽。”说着跑去做饭了。
二狗娘一走,归南看向三顺:“三顺哥有事儿?”
郑三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你给猪,不,朱教授开的那个方子真是治头疼的啊?会不会你开错了?”
他这么一说,归南才算明白,想了想问:“你认识的这位小陆大夫是哪个科的?”
郑三顺摇摇头:“她不是看病的大夫,是药房里专门抓药的。”说着顿了顿又道:“她家里好像有中医大夫,她也跟着学过一些,不过还不敢开方子。”
归南看着他:“三顺哥我没记错的话,你跟这位小陆大夫统共没见几面吧,怎么连人家家里有什么人?干什么工作都知道了。”
三顺脸都不带红的:“我这不是脸皮厚吗,小陆大夫性格又好,我硬缠着她说话,她总不好意思不搭理我吧。”
归南笑的不行指着他:“你这脸皮是够厚的。”
三顺嘿嘿笑:“对了,你问我这些干啥?”
归南不搭他的话,而是道:“小陆大夫跟你说我开的方子有问题?”
三顺:“她倒没说你开的方子有问题,就是说你这方子里有一味药属于她们药房管制类的,是哪味药来着?她明明跟我说了,我怎么想不起来呢。”
归南提醒他:“是附子。”
三顺一拍大腿:“对,对,就是附子,哎,原来你知道啊。”
归南失笑:“三顺哥,这药方子是我开的,开的什么药,自然清楚。”
三顺挠挠头:“我问了卫生院看门的大爷啥叫管制类药,看门说大爷说管制类药就是有毒的,比如砒霜啥的,可把我吓的不轻,你开毒药治头疼啊?虽说朱教授是下放到咱们这儿劳动改造的,真要出了人命咱们整个桑园村生产大队也兜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