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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这是我的理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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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南进屋的时候,小宝还在李萍怀里睡着,小脸红扑扑的,两只小手攥着放在腮边儿,可爱非常,见归南来了,李萍笑道:“南大夫来了。”显然心情大好,虽心情好却掩不住脸上的倦色。
归南:“当妈的也得注意休息,真熬病了,谁来照顾孩子。”
李萍:“只要我家小宝好好的,就算一个月不睡觉我也心甘情愿,南大夫快来看看万家小宝的病怎样了。”
归南点点头,见屋角的凳子上放着脸盆,上面的绳上搭着两块白毛巾,都是簇新的,应该是给王书记两口子准备的,归南放下手里的药箱子,先去屋角的脸盆里洗手,特意打了两遍胰子。
李萍是有些洁癖的,家里被她拾掇的纤尘不染,受不了一点儿脏乱差,也因洁癖昨天跟着丈夫来这桑园村才尤其不满,就算郑家福家的条件已经是整个桑园村最好的,在李萍眼里也膈应的不行,要不是从心里信服了归南的医术,怎么也不会在桑园村住下的。
这会儿见归南看小宝之前特意去洗手,心里很是满意,神色也更加亲切:“南大夫你可真不像这桑园村的?听梅梅说你是她们县中学的毕业生呢。”
归南:“是啊,算起来我还是她们的学姐呢。”说着左手小心拿过孩子的手,右手大拇指搭在孩子的手腕上,一息六七至,又看了看孩子的食指络脉点头:“脉象平和,没什么事儿了。”
虽说李萍也觉孩子好了,可她到底不是大夫,从归南嘴里说没事儿了才算彻底放了心,又忍不住问:“是不是再开个方子巩固巩固。”
归南失笑:“病好了还开什么方子,是药三分毒,小宝才四个月,能不用药还是尽量不用的好。”
李萍:“对,对,南大夫说的对。”想起什么又道:“不瞒南大夫,我家小宝生下来身子就弱,动不动就闹病,南大夫医术高,有什么法子没有?”
归南:“孩子小,抵抗力差就容易闹病。”
李萍:“可不是,自从出了月子都去好几回医院了,真让人发愁。”
归南:“身子弱其实是养的太仔细了,小孩子养的越糙越皮实,可以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增加一下抵抗力,慢慢就皮实了。”
这话婆婆也说过,可李萍属于大龄青年结婚,好容易生了个儿子,自然养的金贵加之她的洁癖,总觉着外面空气脏细菌多,除非必要,从不让孩子出屋,婆婆说小孩子得多晒太阳,自己只当没听见,弄得婆婆也老大不高兴,闹得婆媳关系都紧张了。
如今听归南这么说才知道婆婆的话没错,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琢磨着等家去说几句好话儿哄哄婆婆,毕竟还得指望婆婆帮自己带小宝呢。
有了打算心情更是放松,这一放松才感觉到累,归南一走便抱着孩子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归南出来吃饭,依着家福叔的意思,在堂屋吃,王书记却提议在院里,便把桌子挪了出来,还很奢侈的点了三盏煤油灯,即便如此也暗黢黢的不亮堂,归南已经习惯了这种昏暗的煤油灯,不习惯也不行,现实条件如此。
能上桌陪客的除了家福叔跟郑家的三个儿子,大顺二顺三顺,只有归南一个外人,乡下重男轻女,媳妇女儿是没资格上桌吃饭的,更遑论陪客,归南是因为治好了王书记的宝贝儿子,破例获此殊荣。
按说这桌上也应该有王梅,毕竟王书记并不像村里人一般重男轻女,对王梅这个女儿还蛮重视的,但郑兰不能上桌,王梅作为好朋友自然要共患难,索性也不上桌去陪郑兰了,两人吃了饭就窝在郑兰屋里说话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旦交心,便有说不完的话儿。
归南坐下扫了眼桌上的菜,除了郑兰说的一大盆小鸡炖蘑菇,还有好几个肉菜,不是用猪油糊弄的,每个菜都能看见肥肉相间的五花肉,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能折腾出这么一桌子菜,不光下血本还得费心思。
更何况,还有酒,三顺提留着酒坛子倒酒,到归南这儿却犹豫了,不知该不该给归南倒酒,归南:“我喝水。”三顺忙给她倒了热水。
归南拿起碗:“归南以水代酒敬王书记。”
王书记显然没想到归南会敬他,目光一闪:“你敬我什么?”
归南:“敬王书记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好干部,有王书记坐镇咱们青山公社,我们社员心里才有主心骨,才有好日子。”
归南这两句说的王书记舒坦的不要不要的,谁不喜欢听奉承话儿啊,尤其还是这么有水准的奉承话儿,心道,到底是初中毕业生,有文化,说话有水平。
王书记痛快的喝了酒,放下酒碗笑眯眯看着归南:“小南大夫不是有事儿让我这个书记办吧。”
旁边的郑家福听了,不免着急,心道这南丫头不是想直接开口求王书记把她弄去公社卫生院吧,以他多年跟公社领导们打交道的经验,这些领导们最烦的就是直接开口要的,领导主动给你那是领导英明,你自己开口要算什么,就算南丫头救了书记儿子的命,这么直接开口要也不妥当。
正捉摸着怎么帮着圆一下,归南却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队长说后沟村通了电,我们桑园村离着后沟村不远,能不能也扯根电线过来,往后书记再来我们桑园村,就不用摸着黑吃饭了。”
王书记也以为她要开口求自己把她调到公社卫生院去呢,这件事虽说是自己先提的,可自己提没什么,她开口的话心里不免会生出一种挟恩图报的感受,很不舒服。
不想却是为了通电的事,王书记心理舒坦了,笑道:“你这丫头倒真是敢开口,咱们青山公社下属几十个生产队呢,也只有后沟村通了电,还是因为后沟村那边儿盖了新砖窑,不通电不行,你们桑园村生产队又没砖窑。”
归南:“只要公社批准,我们桑园村生产大队也能盖砖窑,是不是队长?”说着看向郑家福。
郑家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表态:“是,是,只要公社批准,立马就盖。”
王书记摇头失笑:“人后沟村原先就有砖窑,只不过有些小,如今国家大建设各处都需要砖瓦,原先的砖窑供不过来,公社上开会决定扩建后沟村的砖窑,通上电多烧砖以保证各处的需求,你们桑园村又没砖窑。”
归南:“没有可以盖啊,我们桑园村的社员有的是力气,别说盖一个砖窑就是盖个三四个都不在话下。”
王书记抬手指着归南笑:“你这丫头,盖砖窑又不是吹气儿,动动嘴就行,更何况,也得因地制宜啊,后沟村那边儿地多,烧砖的土能就地取材,你们桑园村是靠山临水风景好可地少,拿什么烧砖。
归南嘟囔了一句:“不能烧砖就干别的呗。”
王书记倒是好脾气:“那你说干什么?”
归南眨眨眼:“可以开个卫生所啊。”
卫生所?王书记愣了愣:“你想在桑园村开卫生所?”虽没有正式说,但自己昨儿已经提了把这丫头调到公社卫生院去,这事儿就算八九不离十了,虽说各大队也可以设立卫生所但跟公社的卫生院可没法比,公社卫生院的待遇虽不能跟县医院比,但比起乡下的卫生所强的不是一星半点,进了公社卫生院不光能拿工资吃食堂还能分配宿舍,也就是说,只要进了公社卫生院,就能搬去公社那边住了,而且每年还有上调县医院的名额,以归南的医术,至多一年就能转到县医院成为那里的正式医生,进了县医院就是正经医院编制了,前景一片光明,这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康庄大道。
王书记不相信以归南的聪明会看不出自己的意思,却提出要开卫生所,要知道她爷爷归老神医活着的时候,桑园村都没设卫生所,当然前些年正处在动荡时期,赤脚大夫都不是每个村都有的更何况卫生所。
如果设立的卫生所必然得有大夫,难道她要留在桑园村?不可能吧,这样年纪的小姑娘,若有机会去城里谁愿意留在乡下。
想到此,忍不住开口:“你要留在桑园村弄卫生所?为什么?”
旁边的郑家福这会儿才算听明白,急道:“南丫头你这样的医术就应该去公社卫生院,为广大社员,不,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留在桑园村干啥?”
桌上的大顺二顺三顺也都愣愣盯着归南,想不明白有去公社卫生院的机会,不赶紧抓住,弄什么卫生所啊,还是在桑园村,桑园村能跟公社比吗。
三顺尤其着急,用力冲归南挤眉弄眼,归南都担心他太用力抽过去。
归南却不理会他们,而是无比郑重的看向王书记:“公社卫生院有的是大夫,缺了我并没什么打紧,但桑园村却不然,毛主席说新中国的青年就该到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去,桑园村需要一个大夫,所以我要留在桑园村,这是我的理想。”
王书记看着眼前这个说话铿锵有力,态度无比坚定的女孩,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半晌儿才道:“如果这是你的理想,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