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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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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夏绎从小就显露出对计算机的极高天赋，高二时，凭借参赛NOI获得第一名，被直接保送雨大理工计算机系，后来去国外留学硕博连读，回国后，他不过22岁。
国内游戏大厂纷纷向他发出offer，不只因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还因为他手握着「沉浸式叙事生成系统」技术专利。
然而，本来可以进入顶尖大厂的夏绎，却选择了「心象游」这个创立两年有余的小公司，他对外的理由是：创始人的父亲曾资助他读书。
创始人江雾浔也没亏待他，给予他极大的信任，让他这个没有工作经验的人当上了技术总监。
夏绎想报恩是真的，但不止是为了报恩，他早就对江雾浔产生了超越感激的心情。
但进公司三年了，他还没敢和江雾浔多说过一句话。
这就是夏绎式的暗恋。
今天，他的暗恋彻底结束了。
夏绎举杯，里面是八分满的橙汁，指尖传来玻璃冰冷的触感。
他说话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平稳："江总，感谢你邀请我这个外人来你的订婚宴，祝你和嫂子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江总："怎么会呢？你从来都不是外人，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一样看待。"
夏绎将橙汁一饮而尽，酸涩感灼烧着喉咙，他清了清绷紧的嗓子，挤出短促的音节："诶，好 。"
夏绎从不喜欢热闹的场面，这一次，他却无法从热闹中感到烦躁。
他在江雾浔面前说过自己不喜欢喝酒，就没在宴会上喝酒，但几乎没停嘴，还把一整只没人动的烤鸭吃完了，有点反胃，甚至是饱胀到疼痛。
宴会结束的时候，他自己打声招呼就溜走了。溜到一家酒吧，调酒师推荐什么他就要什么。
拿起第一杯酒，仰头灌了下去，辛辣感呛的他咳了起来，但脑海中江雾浔的画面好像淡了些，他可算知道为什么有人那么爱喝酒了，酒能模糊记忆的轮廓。但，可惜不能弱化内心的情感。
他一杯接着一杯，就像是想把之前的人生里拒绝的酒全都喝回来，不过他给自己设了个限，不能喝趴下，毕竟还得回家喂猫。
凌晨一点，街上很静，偶尔有一辆车呼啸而过，掀起几片干燥的落叶。
夏绎扶着酒吧的墙踉跄了几步。
不远处，一道奇怪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看过去，是一个年轻男人抱着垃圾桶呕吐。
夏绎皱了皱眉，从他身边走过去。
但就在夏绎快要走过他时，那个年轻男人抽泣了两声，哭声压抑而崩溃，整个人靠着路灯滑坐地上，肩膀不断颤动。
昏黄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每一颗泪珠都清晰可见地划过脸庞，汇聚在下巴，滴到衬衫上。
夏绎顿住脚步，看着他的脸。即便是在这样的狼狈痛哭中，那张脸依旧保持着惊心动魄的美感，又美又可怜。
年轻男人就这样沉浸式的哭着，也不在意有一个人看着他。
夏绎走到他身前，酒精让他失去了往日的分寸，皮鞋尖踩进年轻男人大敞着的两腿之间，近乎鲁莽地单膝跪在他身前。
他终于对外界有了些反应，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夏绎。
离得近了，那股酒气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愈发刺鼻，夏绎看着他衬衫上被呕吐物浸湿的污渍、被泪水打湿的睫毛、左眼下两颗挨在一起的泪痣，夏绎的大脑好似被一层暖雾包裹住了。
夏绎一手扶着他的后颈，将他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拍打他的后背。
夏绎："乖，你是最棒的小朋友，不难过了，好不好。"
哭声戛然而止。
肢体贴近的那一刻，夏绎短暂耳鸣了几秒，随后，感觉有两条胳围住了他，对方胸膛温热的体温紧紧贴着他，驱散了那股从宴会里沾染的沁入骨髓的寒意。
他从中感到慰藉，甚至想沉溺其中，所以当对方力度收紧时，他没有反抗。直到夜风裹挟着凉意吹醒了他尚存的理智，想要脱身的时候，对方的胳膊却如惊醒的藤蔓，没有松开的意思。
夏绎："放开我。"
流浪汉："那你…别走，或者，你得让我能找到你。"
夏绎："我不答应呢？"
流浪汉："那我死也不让你走。"
夏绎也清醒了几分，手背过去拽着他的胳膊撇了一下，他"嗷"一声就松开了双臂。
想跟他来硬的，还嫩了点。
夏绎的公寓就在这附近，他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回到了家，拧开门锁，一只布偶猫竖着尾巴，用头蹭着他的裤管，他哗啦哗啦打开猫粮带盛了两勺猫粮，又抓了一把冻干。
小猫看起来饿了很久，张开的嘴像推土机一样，在冒尖的猫粮上咬了一大口。
夏绎顺着小猫柔顺的毛发，"对不起啊宝宝，爸爸回来晚了。"
夏绎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生活虽不孤独，但也有些单调，自从在美国留学时捡到这只布偶猫后，他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不会觉得生活一眼望不到头了。
他喜欢看猫进食，喜欢看它咀嚼猫粮时皱起的鼻子，心都要化掉了。
小猫进食完毕，舔着肚子上的毛发，夏绎也从地板上起来，笨拙地脱掉身上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冲了个澡躺在床上。
当脸颊触碰到柔软的被子，这一刻，渴望的睡意没有到来，反而在一瞬间变得清醒，那个年轻男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呼吸一滞。
他抱了一个陌生人吗？还说了……那样的话，他那个时候是被夺舍了吗？
"你是最棒的小朋友。"
这句话回荡在他脑海，比在大街上时清晰百倍，也荒谬百倍。
这句话是他以前哄患有分离焦虑的小猫说的其中一句，他怎么能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说出口，还是一个那么高大的并非儿童的男性……最要命的是，那一刻，他竟觉得无比自然。
夏绎以为，这件事一觉醒来就过去了，虽然彼此看见了对方最狼狈和失态的样子，但是第二天，回归现实，应该就能相忘于江湖。
他以为，那次的失控和愚蠢只会成为他心底一个不堪的秘密。
但他没想到，第二天八点半，他打开门，准备去上班，昨天晚上那个年轻的男人就在他家门口对面来回踱步。
他家门口对面是一堵低矮的围墙，围墙上落了几只麻雀正在啄自己的翅膀，那个年轻人不知道从哪揪了一朵花，竟然与麻雀互动起来了。
他身形修长偏瘦，比夏绎高一头。
脸长得比夏绎印象中还要稚气，也许是五官太过灵动秀气的缘故，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像高中生，这是个好事，毕竟他们的年龄差距越大，那句小朋友的违和感越弱，而且高中生普遍需要鼓励……
他的头发则是乱哄哄的像鸡窝一样，衣服上的污渍还原封不动留在那。
夏绎也是刚刚才注意到，他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这一身看似随意的休闲打扮，却透露出过惯了优渥生活的不经意感，奇怪的是，他的手心却有茧子。
年轻男人："好巧……又遇到你了。"
夏绎："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夜没回家，家人不会担心你吗？"
年轻男人："不要把我当小孩，我快19岁了。"
夏绎听到这个年龄略感不悦，语气冷漠："你跟踪我干什么？"
年轻男人模糊不清的嘟囔着，越说越有底气："……谁跟踪你了，我刚好路过这里而已。"
夏绎厌烦了这种扭捏的游戏："我没时间跟你扯皮，之前我可以既往不咎，从现在开始离我远点。"
夏绎瞥了他一眼就走了，走到有几十米远，他突然听到一道声音，那个年轻男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嘟囔的什么。
不管了，随他吧。
一整天的工作如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下午五点下班，五点二十回到公寓，他看到那个年轻的男人没在附近，干脆地拧开了门。
他刚把外套脱下来挂起来，门外就响起了微弱的敲门声，微弱到他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拽开门，不出他所料，那个年轻的男人焕然一新，也可以说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站在他家门口，低着头，扣着墙皮。
夏绎："说吧，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精心打扮的年轻男人眼神飘忽："我……不知道，我应该没什么目的，我只是想看看你。"
夏绎："你看完了，可以走了。"
夏绎的话像一根刺，扎的年轻男人下意识抬起头，与夏绎对视的一瞬，便感觉耳根被烧的发烫。
夏绎的眼神还如那晚一样，冷漠、疏离、自持，但无意的一眼又暗含温柔。
夏绎的眼睛像极了他在挪威俯瞰过的一片峡湾，它在森林与雪山的环抱之中，又与整片挪威海暗暗接壤，水面冰封如镜，在那冰层之下却有缓缓流动的活水。
他从看到夏绎的第1秒起，内心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混乱。
精心打扮的年轻男人睫毛发颤，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我……我……"
夏绎蹙着眉："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你看上我了？你是男同？"
精心打扮的年轻男人听到男同这两个字像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不，不是不是，我不是男同……"
夏绎："你不是男同，我也不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什么意思？"
精心打扮的年轻男人："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夏绎："那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能给我带来什么价值？"
精心打扮的年轻男人低着头，手不停的抚摸门框："我……我……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行不行？"
夏绎关上门："不稀罕。"
精心打扮的年轻男人的声音隔着门传过来："那好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夏绎："不许来了。"
夏绎打开冰箱，拆开一袋全麦面包，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直接用一层薄油煎熟，不放盐也不放胡椒。
他很少能成食物中获得幸福感，江雾浔曾送给他一台烤面包机，这种能改善口感的东西，他也只用过一次。
等鸡蛋煎好了，用全麦面包夹起来就是他的晚餐，他已经这样吃了好多年。
不难吃，健康，也没什么怪味。这是他对食物最高的评价。
他拿着咬了一口，以极慢的速度咀嚼，那只拿着面包的手手筋抽动痛了几下，夏绎静静的看着手筋违背着自己的意志。
几秒过去了，还是不停，夏绎用力的攥了几下自己的手，又甩了甩，他真想问问自己，有什么资格难过呢？
难道他想让江雾浔变成男同和在一起吗？退一万步讲，难道他想成为江雾浔的或者是任何人的伴侣吗？
次日。
手机上显示上午五点三十四。
空气中凉丝丝的，窗外是沉郁的灰蓝色。
夏绎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是门铃吵醒了他，小猫可能被门铃吓到了在一旁叫着。
夏绎这次没开门，往猫眼里看了一眼，不出所料，依旧是那个年轻的男人。
他真的有报警的冲动，但他没有报警，可能在他内心深处，认为这件事归根结底是怪自己。
夏绎："你干什么？"
年轻男人："我给你带早餐来了，你能开一下门吗？"
夏绎："能不能听懂人话，立刻消失。"
年轻男人："你开一下门嘛，我想跟你说一句话。"
夏绎："……就这样说，给你三秒钟时间，3，2…"
年轻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好吧好吧，就这样说，我想告诉你…我的心里好难过…感觉自己好迷茫…只是想看看你，你都不让我看。"
夏绎："你这个蠢货，离我远点听不懂吗？你每天这样，被我女朋友看见了，我怎么解释？"
夏绎这句未经太多思考的话语，令他自己都隐晦的愣了一下。一个不曾设想过，也注定不会拥有的女人，竟然成了保护他的盾牌。
年轻男人："什么…怎么解释，我们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看看你。"
夏绎："快点离开，别来打扰我。"
夏绎没管他有没有离开，直接去了卫生间，关上门，他接了一捧冷水扑在脸上。
若说他不知道那个年轻男人的意思，那他这二十多年就白活了，可是他这二十多年从没处理过那么死缠烂打又死鸭子嘴硬的追求者，或者不如说是骚扰者。总之，他的经验不足以让他很好的处理对方笨拙而愚蠢的情感。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左脸上有一团灰紫色的胎记，从下睫毛根部蔓延到鼻梁，蔓延到苹果肌下方，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他抽出纸巾擦干脸，挤出特制的粉底液，涂抹在那一大片胎记上，涂抹均匀后，胎记完全消失，没有任何紫色的痕迹了。
他脸上有这么一大块胎记这件事，在公司里，只有江雾浔知道他的这个秘密，因为他们从小就见过，那时夏绎还是小学生，江雾浔是初中生。
那天，夏绎因为脸上的胎记被同学嫌弃恶心，同学们把他推倒在地，围观嘲笑。
跟着江叔叔下乡资助福利院儿童的江雾浔，他发现了夏绎被歧视之后，把当时附近的孩子都召集了过去，他搂着夏绎的肩膀，对那些小孩说：
"我爸爸来资助你们学校都是因为他，哪里的小孩有胎记就资助哪个学校，因为我爸爸喜欢脸上有胎记的小孩，所以你们都得感谢他有胎记。"
三年前，夏绎回国时，只能算是他与江雾浔的第二次见面，江雾浔看见他的脸胎记消失了，略微有些惊讶，但也没有问什么。
夏绎想到这里，暖意与惆怅一并涌上心头，以至于他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重要的会议室里走了神。
会议室内，椭圆形长桌上围坐着「千屿旅人」研发团队的核心骨干，江雾浔站在主位，身体微微前倾，将USB-C线缆“咔哒”一声插进自己的笔记本。
几乎就在同时，众人背后占据整面墙的巨大激光投影幕布瞬间亮起，幽蓝的启动光晕迅速褪去，「千屿旅人」logo和项目标题出现在正中央。
江雾浔拉开椅子坐下，手指关节轻叩桌面，最后一点交头接耳的声音瞬间消失。
江雾浔："开始吧，阿绎，汇报下技术部的进度。"
被点到名的夏绎彻底回了神，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了几下，幕布上的画面随之切换。
夏绎："江总，各位同事，技术部详细进度如下，Unity引擎深度定制版部署已按计划完成，支持Switch端渲染管线重……"
待会议结束，也临近下班，夏绎正在跟下属布置下一阶段工作任务，拿着水杯的前台小姐姐一脸欲言又止地靠近夏绎，然后自顾走开，不一会又回来了。
她给夏绎的感觉是她并不是真正的欲言又止，而是在等夏绎先开口。
夏绎："有什么事吗？请说。"
他一开口，前台小姐姐的脸色更难看了，一脸为难的尬笑了两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