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天策府的死牢，连月光都是脏的。
谢珩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左肩的箭伤已经化脓，高烧使他意识模糊。
折了狼牙王子一条胳膊，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不是被朝廷交给狼牙平息怒火，就是被天策府“病故”以全颜面。
铁链哗啦作响，牢门被粗暴地推开。
火光刺眼，谢珩眯起眼，看见逆光中站着一队玄甲黑影。不是天策府的制式铠甲，是……苍云？
领头的是个少年，身量未足，玄铁重甲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笨拙，反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幼狼。
他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血，一双眼睛亮得骇人，直勾勾地盯着他。
少年走到他面前，染血的陌刀“铛”一声抵在地上，俯身，用冰凉的刀鞘抬起他的下巴。
“谢珩？”
谢珩扯了扯干裂的嘴唇，没说话。
少年也不在意，凑近他，像野兽一样嗅了嗅。
“我是燕迟，”他开口，“雁门关来的。”
谢珩没说话，他认出了这双眼睛，三年前，边境奴隶营里，那个被铁链锁着、像小狼一样咬穿看守喉咙的少年。
“跟我回雁门关，”燕迟的呼吸喷在他脸上，“我给你一条生路。”
谢珩笑了，声音嘶哑：“凭什么？”
燕迟的刀鞘一用力，他被迫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
“就凭我现在就能拧断你的脖子，”少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凶戾，“或者，把你留给外面那些，正等着拿你人头去狼牙那里换功劳的‘自己人’。”
*
谢珩被燕迟像拖死狗一样带出了死牢，塞进北上的马车。
他伤得很重，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清醒时，会看见燕迟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地擦拭那柄陌刀，或者……看着他。
“喝水。”燕迟将水囊递到他嘴边，动作粗鲁，水洒了他一身。
谢珩别开脸。
燕迟掐住他的下巴，强行灌了下去，呛得他剧烈咳嗽。
“想死？”燕迟擦掉他唇边的水渍，目光冰冷，“你的命是我的了，我没说可以死，你就得活着。”
夜里宿在荒村，燕迟把他扔在草堆上，自己抱着刀守在门口。
谢珩伤口疼得厉害，意识昏沉间，感觉有人靠近，粗粝的手指撕开他肩头的衣服，冰冷的药膏敷了上来。
他睁开眼，对上燕迟近在咫尺的脸。
“看什么？”少年恶声恶气，“烂掉了更麻烦。”
药膏里有麻沸的成分，谢珩很快又昏睡过去。
燕迟看着昏睡的谢珩，想起了三年前，在边境奴隶营。
十四岁的他被铁链锁着，浑身是伤，喉咙里威胁的低吼着。一个穿着明亮铠甲、如同天神般的青年将军路过，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那将军看了他片刻，对营官说：“这孩子，我要了。”
营官谄媚：“世子爷，这是个狼崽子，养不熟的……”
那被称为世子的人却蹲下身，用匕首割断了他脚上的铁链，然后将匕首和一袋干粮塞进他怀里。
“往北走，去雁门关。”世子的声音清澈，“就说，是天策府谢珩，让你去投军。”
那是他燕迟黑暗人生里，见过的第一束光。
他依言北上，历尽艰辛走到雁门关下，却因身份不明被拒之门外。是谢珩，不知何时竟也到了雁门关——骑马而出，对守关将领说：“这孩子是我荐来的。”
那时谢珩端坐马上，对泥泞中的他微微颔首，便策马离去。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变得强大，想要配得上站在那束光旁边。
*
到达雁门关时，谢珩的伤好了大半。
关内将士看他的眼神各异，有好奇，有怜悯，更多的是不解。一个被天策府放弃的世子，一个麻烦。
燕迟把他安置在自己的军帐里，丢给他一套苍云士卒的皮甲。
“从今天起，你是我亲兵。”
谢珩没动。
燕迟走到他面前，几乎与他鼻尖相抵：“不愿意？”
“我是天策府的人。”
“天策府不要你了！”燕迟低吼，“他们把你像垃圾一样丢出来！是我捡了你！”
“那又如何？”谢珩抬眼，“我依然是谢珩。”
燕迟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突然，他伸出手，将谢珩狠狠按在营柱上，低头咬住了他的嘴唇。
那不是吻，是撕咬，带着血腥味和少年人不管不顾的疯狂。
燕迟永远记得，当年在奴隶营，这个人是如何轻描淡写地为他斩断锁链，又如何在他濒死时递来清水。如今这人跌落泥潭，终于……终于能被他紧紧抓在手里。
谢珩没有反抗，直到燕迟喘息着松开自己。
“谢珩，”燕迟抵着谢珩的额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的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记住，”他舔去唇上的血，“你是我从地狱里，抢回来的。”
*
狼牙大军压境。
雁门关告急。
燕迟被任命为先锋，领死士出城诱敌。
出阵前夜，他将那柄从不离身的陌刀，塞进了谢珩手里。
“替我拿着。”
谢珩看着手里的刀，又看向他：“什么意思？”
“若我回不来，”燕迟看着他，眸光在烛火下明明灭灭，“这刀，随你处置。是带回天策府，还是……扔了，都随你。”
他说完，转身要走。
“燕迟。”谢珩叫住他。
燕迟回头。
谢珩将陌刀扔回给他，然后，抽出了燕迟为他打造的同自己从前那杆一模一样的、雪亮的长枪。
“我的枪，该饮血了。”他走到燕迟身边，与他并肩，“我与你同去。”
燕迟诧异地看向他。
谢珩迎着他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那是属于天策府世子的骄傲与锋芒。
“我的命，既然是你抢回来的。”
“那能取走的，也只有你。”
烽火映照下，玄甲与红袍并肩而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