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发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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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期录制结束后，乐知被立马接回家来，是云清亲自过去抱回来的。
戚修余发现自从云清来到家中，戚乐知这小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黏人黏得要紧，而且只黏云清一个人，像狗皮膏药一样粘上去，扒都扒不下来。有时候他想和云清说些什么，中间还隔着这孩子，偏偏云清又格外纵容他，这让戚修余无计可施。
不过也好，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乐知与自己的关系比之前更近了。
那天云清和乐知一起缩在沙发上逗弄小黄，一个电话打来，还没说两句，云清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立马起身向外走去。
戚修余只来得及听见几句争吵。
“你明知道我讨厌围场讨厌赛车我要恨死了！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个问题？”
“我不会去的，我永远永远不会再回到那里，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些阴影，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来逼我？”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
对话声消失，紧接着传来的是一声巨响。戚修余赶紧冲过去查看。
云清的手机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可见主人用了多大的力气。他扭头看向云清，只见他面色苍白地站在一旁，毫无血色的嘴唇忍不住地哆嗦起来，和那日崩溃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戚修余悄声走近，试探着搂住他的肩膀，却被云清推开。
“让我自己静一静好吗？”云清地声线也随之颤抖，像在竭力忍耐什么，见戚修余还立在一旁，更加崩溃地喊，“我让你走没听见吗？”
门口响起一阵哭声，是乐知。他担心云清出事，于是便跟来看看，谁知却看见了与以往温柔开朗形象不同的父亲。
“乐知，回房间睡觉，听话。”戚修余有些焦头烂额。
乐知不听，泪水朦胧的眼睛始终看向云清。过了一会，才听话地离开了。
云清靠着墙壁，颓丧地捂住脸，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凶的，我以前脾气没这么差的，你相信我……我怎么变成了这样……”
“不怪你，不怪你……”戚修余坚定地揽住他。
等云清稍稍安定下来，他主动向戚修余讲述了刚刚的通话。
“是张康给我打来的，一个体育频道想让我去当国内场比赛的解说，问我要不要去。他也是好心，劝我放下之前的事情，可我真的很害怕，我不想再面对那个赛场了！它已经过去了，我不要回头看！”
戚修余不停点头，示意这不是他的错。
云清靠在戚修余怀里缓了会，随即推了推他，“你去看看乐知，他刚刚肯定被我吓坏了。”
好在乐知听话，小小的身体裹着被子安静地睡着了。戚修余在床边坐了会，思考着什么。许久才离开。
他又确认云清无碍后，被赶着上楼休息。可他没进卧室，反而去了书房。
书房是唯一一间云清不会进的屋子，理由是他看见书就头疼。戚修余打开电脑，有力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很快就出来了他想要寻找的信息。
要看吗？他犹豫着。
我做好接纳他的准备了吗？我的生活中将闯入新的波澜吗？我会照顾他保护他吗？我会……爱他吗？
不管了，戚修余准备学习云清的口头禅。
不管了。
他点击鼠标，闯入眼帘的便是那场燃不尽的大火。
就像人们说的那样，云清是个出色的车手，从小拿奖拿到手软，后来甚至二连跳后也能提前拿到当年的年度冠军，有不少媒体都报道他已提前预定更高赛事的席位。
可惜最后的最后，他的生涯结束于一个小小的意外。这个天才车手从此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戚修余向后靠在椅背上，无措地盖住面颊。在老人的口中云清只是出了简单的事故，并没有提起他的辉煌成绩与惨烈的结局，可能在他们眼中，云清的职业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般优质，只是他们的某个投资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打算下楼喝口水压压激荡的心情。
路过乐知的房间时，戚修余发现门是敞开的。他走进去一看，床上也没人。
正当他有些心慌时，楼下传来一阵低声的交谈。
乐知依偎在云清怀中，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画面。电视机的光影投射在二人面庞上，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在他们眼中闪过。
“爹，哪辆是你？”云清好奇地问。小孩子总是要选一方支持才可以，就像看电视剧时总会问一句那个是好人，然后给他加油打气。
“那辆黑色的，戴着橙色头盔的就是我。”
乐知目光紧紧跟随画面，终于在最前面看到了那辆黑刃。“爹，你是第一名哎！”
“当然，除了最后一次，我每一场都是第一好吗！”云清脸上显现出他所熟悉的臭屁表情，不，比以往的更加骄傲自豪。
“哇，好厉害！不愧是你！”
直到比赛尾声，乐知都再没出声，只是皱紧眉毛攥紧手指，抿住嘴唇。那紧张的小表情看得云清直发笑。
等他确认比赛结束，云清拿到第一名的位置后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在沙发上蹦来蹦去欢呼着。
云清一脸宠溺地望着他，伸手招呼道：“过来，到我这来。”
乐知顺从地凑过去。
云清长臂一伸，将乐知揽到腿上，问道：“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乐知使劲摇摇头，可眼里又迅速蓄满泪水。
云清抹了把乐知的脸，笑道：“还说没有，你都哭了。今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好吗？”
乐知扑入云清怀中，更加用力摇头。
“我觉得你很难过，所以我也很难过。你从来没有伤心成那个样子，我不开心……”乐知抽噎着说。
云清感觉自己的心被击中了，低头紧紧贴住乐知。他心中的灰色好像消失了一块。
戚修余没有打扰他们，转身往楼上走去。他回忆起刚刚看到的视频，影片中一辆黑色涂装的赛车熊熊燃烧，急救人员从车里艰难地拖出来一位带着橙色头盔的车手……
戚修余猛地想起那天的手工作品，他走回房间，捧起那个被云清称为前卫艺术的花瓶。
连起来了，这上面画的不就是云清的赛车吗，那个橙色的圆球正代表着他自己。
小清还是没有放下啊，也是，他有什么理由放下那场残酷的意外呢。
戚修余回忆起那天在阳台上和云冀的对话。
“小清到底发生过什么。”
“其实，我、爸妈跟小清的相处时间很少，没看出来吧。”云冀顿了顿，试探着说。
“我真没看出来，大家都说云家小少爷自小被家人宠上天，连你也整天在我耳边念叨他有多可爱，嘲笑我没有弟弟。”戚修余回忆了一下，确实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故事。
云清怀念地说：“他算是在卡丁车上长大的吧，小时候爸妈忙着工作，我也还是个小孩，就靠着教练和管家带他到处跑打比赛，真的很少见到他。后面随着他长大，参加的赛事也就越高级，比赛也越多，整天满世界到处飞。
这小孩脾气可倔了，认定的事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都要得到。为了到最高级别的赛事中开车，小清放弃了学业，选择全身心投入到赛车事业中。爸妈肯定不愿意，但谁也说不动他，干脆也就随他去了，我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他。小清比赛周期的时候我们几乎见不到他，就算休假也选择去开模拟器去训练。”
戚修余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小云清在驾驶舱里带着头盔，从护目镜中反映出那双使劲瞪着的大大的凶凶的棕色眼睛，小时候的云清肯定是这样骄傲坚定的孩子吧。
“为了弥补我们缺失的陪伴，在有限的相处中我们会给予他所能给的一切，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家都说我们把小清宠坏了吧。可其实小清是个非常懂事非常坚强有目标的孩子，他为了赛车付出了一切，差一点点就够到了他的目标。可因为那个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故，他前十几年的努力全部白费，甚至往后的人生也差点毁了。好在他被抢救过来了，好在他还活着……”
云冀讲到那段让全家人痛苦的经历，这位说一不二的女强人不由得哽咽起来，她缓了许久才开口。
“一个从小被人夸赞着长大的孩子，突然失去了渴望的梦想，还要面对往后陌生的未来，任谁也接受不了吧，小清也不例外。起初，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我们急得团团转也没办法，只能干着急。后来，有一位他的前辈来看他，之后小清突然开朗起来，愿意和我们说话也愿意吃东西了，渐渐地他变回了从前那个小霸王。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我们不会失去小清了，所以他提什么我们都顺着。甚至他要和你结婚我都巴巴地来找你！”说起结婚这件事云冀就气的牙痒痒，她不耐烦地说道。
云冀收拾好心情，严肃地告诫戚修余：“我知道你现在对小清没有太深的感情，但你装也要给我装出一副情深的样子来，要不然我就把你连你家一起拆了！”
当时戚修余沉默着，云清的过往让他心中似有一团棉花堵住。但这绝不是为爱人的痛苦而哽咽，更多的是对他的同情与怜惜。
他知道这是绝不应该的，他应该心痛得流泪，就像爸爸对待手指被割伤的妈妈那样。
但现在，他的心中的那团混沌似乎即将长出一颗尖锐却耀眼的幼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