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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平静的湖面,挑逗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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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后领突然被揪起,贺随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硬生生往后拽,“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我草,”贺随揉着被摔疼的后背,看清来人时,眼睛瞬间瞪圆,“你他妈什么时候进来的?不对——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温沐脸色阴沉,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戾气,“你想做什么?!”
贺随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温沐怒声道:“你管老子!你私闯民宅!老子现在就报警抓你!”
“呵。”温沐冷冷盯着贺随,“你要是想你老爹平白无故消失几个亿,尽管去报警。”
“靠!你踏马威胁我?”贺随气得浑身发抖。
温沐挑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我只是在表明事实。”话音刚落,他便不再理会贺随,转身走向沙发。
弯腰,一手穿过季昀的膝弯,另一手扶住他的后背,稳稳将人打横抱起。
喝这么多酒,想气死我吗。温沐心想。
怀里的季昀仿佛有所感应,轻轻“嗯呢”了一声,往他怀里缩了缩。
温沐:“……”读心术?
他对着门口唤了声:“进来。”
没给贺随任何反抗的机会,两个彪形大汉一把捂住他的嘴,利落地将他架起拖出门外。挣扎与呜咽声随着关门声戛然而止。
温沐抱着季昀走进卧室,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然后去打了一盆温水,拧干毛巾,细致地擦拭着季昀的脸颊,脖颈,双手。轻轻褪去身上沾染了酒味的衬衫和长裤。
季昀的身材堪称完美,肌肤白皙似玉,因常年锻炼的原因腰线紧实流畅,散发着让人面红耳赤的性感。
温沐心生一计。
俯身在季昀的脸、鼻尖,下巴、肩膀、胳膊、大腿依次狠狠咬了一口。
起身时,他的呼吸已有些紊乱。季昀对他而言,总有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一靠近就忍不住想咬。
有一次,季昀没注意温沐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牙印。上课时,很多同学问季昀,“脸怎么了,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季昀才知道脸上有个牙印。
后来季昀给温沐揍了一顿。
回忆让体温攀升,那股想褪去季昀最后一件遮蔽物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他强压下燥热,迅速从衣柜取出睡衣,小心为季昀换上。
季昀似乎有些不适,喉咙里发出几声低软的哼吟,像只撒娇的小猫。
“靠,怎么能这么可爱。”温沐伸手捏了捏季昀软乎乎的脸,看着脖子上的红痕,低声呢喃,“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说完,他转身快步冲进浴室,任由冰凉的水浇遍全身……
冲完澡,温沐只穿了条内裤。他掀开被子,躺到季昀身边,将人揽进怀里。
第二天清晨,季昀在一片难得的舒适中醒来。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到一夜安眠,是从未有过的踏实。看来适量饮酒,或许真有助于睡眠。
季昀的手脚常年冰凉,即使在被子里也难以捂热。但昨夜,他却仿佛依偎着一个暖炉,源源不断的热意包裹着他,连骨子里那种阴冷的不适感都消失了。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坐了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下床。
客厅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贺随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叽叽喳喳地凑过来。
季昀微蹙起眉,拿出手机拨号,听筒里只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的系统提示音。
他心头泛起一丝异样,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贺总”两个字。
季昀顿了顿,按下了接听键。
“喂,小季呀。”电话那头传来贺总爽朗的笑声。
“贺总。”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最近逆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贺总笑着说,“他已经去上学了,年轻人还是要多学点东西,变得更优秀,才能配得上你啊。”
季昀闻言,不自觉地咳了两声,有些意外贺总竟然如此开明,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他客气地回应道:“贺总说笑了,小随很懂事,没有添麻烦。”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季昀握着手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步入八月,天公不作美,连绵的阴雨缠了好些天,闷得人喘不过气。
季昀不喜欢下雨天。一到阴雨天,他的手脚就会泛起刺骨的疼痛。这天晚上,他把医院配好的中药倒进木盆,刚把脚浸进去,手机就响起来。
“小昀,出事了!”电话那头秦臣语气急促,“青山发生泥石流,冲毁了不少林地,还有刚修的施工便道!”
季昀心头一沉。
青山项目刚完成审批,正准备进入评估阶段,这个节骨眼上出事简直是晴天霹雳。
季昀强压下心头的无力,“我知道了,秦哥,明天我去现场看看。”
一夜暴雨过后,天地间弥漫着湿冷的气息。青山笼罩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季昀刚把车停在山脚,秦臣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季,你上山了吗?快回来。”
“没,怎么了,秦哥。”
“幸好你没上去!”秦臣松了口气,“刚得到消息,泥石流又爆发了。”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刚挂了电话,季昀手机又响了。
小朱带着哭腔,急得快要崩溃,“季先生!您……您和温总在一起吗?!”
季昀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怎么了?!”
“温总担心您遇到危险,一个小时前就开车去青山了,现在电话打不通……”
一个小时,早就该到山下了。
季昀想起自己刚才来的路上,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地从他车旁窜过。
温沐会不会……
季昀顾不上多想,他立即踩下油门,沿着泥泞的山路疾驰。
雨还在下,天空格外阴沉,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不断打滑,碾过之处溅起一片片泥水。越往上开,路况越差,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木的气息。
季昀的手颤抖着,一遍又一遍拨着温沐的号码,却始没人接听。
突然,他猛地踩下刹车——
前方山路被泥石流彻底阻断,黄褐色的泥浆裹挟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和断木,狰狞地横亘在山间。
开不上去了。
季昀赶忙下车,拔腿就往滑坡体的方向跑去。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模糊了视线,他顾不上擦拭。脚下的泥地湿滑难行,好几次险些摔倒。
季昀跑了很久,雨水和汗水浸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又冷又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温沐!温沐!”
“温沐!温沐!”
不敢停,不能慢。
季昀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在前方斜坡下发现一辆被泥石半掩的黑色轿车。车子被砸得严重变形,车窗碎裂,浑浊的泥浆灌满了大半个车厢。
季昀疯了似的冲过去,徒手扒开覆盖在车身上的泥土碎石。
手掌被划破,鲜血混着泥水直流,他却毫无知觉,只是疯狂地扒着、挖着,不停喊着,“温沐!你在里面吗?温沐!”
车厢里空无一人。
就在这时,旁边一棵银杏树后面,传来微弱的呼唤,“昀昀……”
只见温沐倚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嘴唇毫无血色,一只手紧紧捂着胸口,另一只手无力地垂落身侧。
“温沐!”
季昀心下一松,踉跄着冲过去,跪在泥水中紧紧抱住温沐,“你怎么样?!”
温沐勉强扯出笑容,“你在担心我?”他伸出手,摸了摸季昀的脸,“看见你安全,我就放心了。”
季昀覆上他的手,强忍眼中湿意,哑声道:“你疯了吗?谁让你来的!救护车马上就到!”
温沐又笑了笑,“别哭,”他释然般叹息一声,“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对吧?”
“胡说什么!”季昀再也忍不住,眼泪混合着雨水滚落下来,“你不会有事!”
看见季昀哭了,温沐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真的。”
季昀扶着他的胳膊想让他站起身,“我背你下山!”
“真的没事,昀昀,”温沐笑着按住他的手,苦笑道,“就是左手好像……骨折了。”
季昀又气又急,抬手就往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没脑子吗?!怎么不早说!”
“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季昀气得真想撬开温沐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没东西。
季昀屈膝蹲下,“上来。”
温沐顺从地伏在他背上,环住他的脖颈。
季昀站起身,一步步往山下走,像一座可靠的山岳,稳稳承载着背上的人。
“昀昀,你力气好大,好厉害~” 温热的气息拂过颈侧,带着几分娇憨。
“闭嘴。”
温沐闻言,满足的蹭了蹭季昀的颈窝。
救护车赶到,把温沐送去了医院。检查结果显示,除了左臂骨折和些许擦伤,并无大碍。
消毒水弥散在医院长廊。小朱目光落在身侧男人身上——季昀浑身泥泞,衣服被刮破,到处都是渗着血珠的裂口。
“季先生,我在这看着,你先去处理伤口吧。”
季昀眉眼间凝着一层淡淡的冷,不说话,也没动。小朱没办法,推着他去找医生。
诊疗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医生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季昀没哼一声,只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被推开,秦臣拎个换洗衣物走进来,“换个衣服吧,别感冒了。”
他目光触及季昀身上的伤口,憋了一路的火气骤然爆发,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道:“他都多大的人了!做事还这么鲁莽!”
过了半晌,季昀才缓缓开口,“他以为我在山上。”
一句话,让秦臣所有的怒火都哽在喉间。他怔怔地望着季昀,两人都没在说话,周遭只剩下医生消毒的细微声响。
直到医生说了句,“好了。”两人先后走出诊疗室,往长廊尽头走去。
天晴了,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
秦臣偏过头,哑声问,“他……怎么样?”
“没事。”
良久,秦臣长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小昀,虽然我不想提,但你现在……什么想法?”
沉默。沉默。
过了好久,久到秦臣以为他不会回答时。
季昀缓缓开口了,“秦哥,之前那些事,都快把我逼死了。那场爆炸发生时,我想就这样……”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带着难以言说的痛苦,“……终于,他放过我了。我该干嘛干嘛,一切都回到正轨了。我也不用像个傻子一样琢磨他爱不爱我,像条狗一样跟在他身后了。”
“但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又相见。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他,质问他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想,算了就这样吧。但刚才,我一想到他会出事,他可能会再一次从这个世界消失,那我……也不活了。”
语调轻描淡写,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秦臣心上。
季昀抬起眼,眼神无波无澜地望着秦臣,“秦哥对不起,但我、没办法。”
七岁、二十八岁。
懵懂少年、而立之年。
爱早已渗进血肉里,割舍不掉。
秦臣看着他,眼底闪着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拍了拍季昀的肩膀,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长廊光影中。
秦臣走出住院部,来到医院的花园里。风有点大,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他找了张长椅坐下。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多年前,那天的风也很大,但那天很美。
四月份,清宁山的樱花开了。他背着相机去拍樱花,“砰”的一声响,秦臣忙不迭转身,“抱歉抱歉,我没注意后面……”
话音卡在喉咙里,他看见——
一阵风卷过樱花树,漫天粉白的花瓣簌簌落下。少年的衬衫掀动一角,黑发被风吹得轻轻晃。眉骨柔和,双眸盛满春日暖光……
秦臣一时失神。
“没关系。”清润的声音落下。
后来,进入重点班那天,秦臣忘记为什么熬到后半夜,他只想趁着同学自我介绍的间隙,偷个懒浅眯几分钟。
意识刚要沉下去,一个清润得像山涧泉水的声音响起,“大家好,我叫季昀。”
秦臣猛地睁开眼。他没想到还能再次相遇,并且如此之近。
秦臣自始至终都觉得,季昀像深山里静谧的湖泊,一阵微风拂过才会泛起一丝涟漪。
他以为自己是那阵风……
另一边,季昀在长廊里站了一会儿,便回到病房。他拉过一张凳子坐下,静静看着病床上的男人——温沐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微蹙着。
季昀伸出手想抚平,指尖快要触碰时,又缩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