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凌晨四点的吻 ...
-
凌晨三点五十五分，闹钟准时响起。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祁栩知道是游蔺起床了。
有些人真的是不得不佩服，哪怕是只睡了三个多小时，还能如此迅速地休整自己，祁栩几乎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曾经做过军人。
不想动。祁栩有些睁不开眼，天还没完全亮，房间里还有些黑，眯缝着眼看不清人影。
“唔，哥，真的要去吗？”嘴上有些反悔的迹象，但人还是乖乖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没等到游蔺的回答，祁栩正要放下手去看对方的表情，脚腕处却传来一阵不属于被窝的凉意，但又有些温热。
猛然清醒，打开双手看过去，游蔺已然为他的脚套上了袜子，虎口温和地圈住他的脚腕，四指的小麦肤色与白嫩的脚脖子产生突兀的反差。
祁栩忙缩回脚，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几乎是一瞬间把疲惫和瞌睡一扫而空，感觉立刻可以大战三头公牛。
看着对方打鸡血一般迅速穿戴整齐，游蔺哑声乐了半天才跟上他出门的步伐。
酒店与界河岸边的中间有一条栈道，似乎一开始建造是可以往下走通向界河，但现在只能往前走，去观景台。
观景台昨天两人去过，大概走个四百米左右，凌晨的温度低至个位数，冲锋衣在此时也有些难以抵御起来，祁栩搓了搓手臂，慢慢贴紧身旁人，试图用手臂摩擦来生出一些热量来。
游蔺瞥了一眼，将手臂搭上对方的肩膀，揽着清瘦的青年往自己怀里靠。
界河不宽，此时在冒出点晨曦的天空下升腾起一道屏障般的厚雾来，从栈道上看过去，几乎看不清对面的山体。
不知马匹是不是一夜都守在这岸边的湿地上，这样早便看见不同水洼和肥沃草丛旁边都有骏马在甩着尾巴嚼着牧草，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与天空、雾、河流和草地构成油画一般的场景。
越是靠近观景台，祁栩就越发心虚起来，这样大的雾，正正好挡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上，几乎可以确定，今天的观赏日出计划会失败。
两人都有所猜测，但两人都没说什么，只是紧紧依靠着，坚定地往前走着。
让人意外的是，观景台上竟然已经聚集了一小群人，凑近看，都是年轻人。
这样疯狂的人竟然还有这么多！
祁栩又想起理论课上老师总提到的人口基数大，不由深深感慨起来。
登上观景台，已经近四点半，天是越来越亮，但红彤彤的太阳，却丝毫看不见影子。
于是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十几个青年都在这寒冷中颤抖着，看着雾越来越弥漫，终究是有人扛不住冻，放弃了等待。
肩靠着肩等了很久，祁栩还是没忍住打开了话题。
“哥，”祁栩看着远方云层里似乎冒出一点头的红色开口道，“我难过是因为我其实出来旅游前刚和父母吵了一架。”
太阳好像要出来了。
“因为什么吵架？”游蔺抬起手，摩挲着他的耳垂。
“因为我出柜了。”或许是太冷了，祁栩吸了吸鼻子，“哥，我是同性恋。”
几乎是一瞬间，血红的太阳猛地从大雾中弹跳出来，在祁栩的眼中却晕染成一片红，好像整个天空都变成血红。
他感受到那一瞬间，粗粝的手掌抹开他眼角的热流，另一只手臂用力将他拉入怀中，手掌的主人好像说了句什么，又或许是什么都没说。
有些干燥的唇压下来，心跳声鼓噪着，几乎喧嚣着将耳膜穿破，祁栩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被吮吸，很轻柔，像是一种同类的宽慰，又像母兽在安抚幼兽，极尽温柔，他情不自禁地，两片被湿润的唇打开，让对方长驱直入，抚平自己的每一寸。
口腔的温度在交换，恍惚间祁栩看见界河的大雾弥漫整个中俄边境线，直到感受到温热的水流滑过脸颊，直到看见眼前人垂下眼睫，眼神好像在说着什么。
噢，原来又是眼泪。
祁栩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什么会这么多眼泪，好像在游蔺眼前格外容易出糗。
唇上的热意离开了，祁栩眨了眨眼，以为已经结束了，便想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但游蔺又将他压在栏杆上，低下头来，有些湿润但依旧扎人的薄唇吻上了他的眼角，又吻去他源源不断的泪，在脸上轻啄着。
胸腔紧紧贴着，祁栩感受到另一处的心跳，好奇怪，游蔺分明没说话，但那心跳搏动着，连带着自己的心跳声一起传入耳蜗，在中俄边境线这场凌晨四点的大雾中，祁栩听见了。
游蔺在说，我爱你。
不知道吻了多久，等眼泪干掉，祁栩看着游蔺那垂下来的，颤动如蝴蝶般的眼睫，又不能克制地踮起脚尖，颤颤巍巍地贴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很快便想离开，但胆小鬼未能得逞，那沾过泪的掌心又死死贴紧了他的后脖颈，连同腰上紧箍的手臂一起将他按得趔趄，身形不稳地向上靠去，脚不小心便踩在了对方黑色的马丁靴上，但对方不知痛一般，又扫荡了一遍已经完全融合的城池。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气喘，祁栩更是鼻尖眼角都泛着粉，嘴唇大概有些肿了，他后知后觉感受到一丝痛意来。
对视良久，天光大亮，连温度好像都上升了不少，身体燥热着，好像一股汹涌的热浪在体内四处逃窜，给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带来暖意，两人额头靠着额头，一起笑了起来。
“哥，”祁栩的酒窝在脸颊上挂着，像月亮也像太阳，“我好喜欢你啊。”
“嗯，我也是。”
此时是8月10日的凌晨四点四十八分，距离这段旅程的结束还有不到60小时。
就当是昨晚的酒太过醉人吧，就当今天的日出太美吧，就当内蒙的风景太容易让人冲动吧。
祁栩想。
疯狂这一次吧。哪怕注定要分开，也要不顾一切地活一次吧。
清醒地醉，冷静地疯狂，今天的中俄边境线是爱情的见证地，所有看见这场日出的游客都是证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