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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寒夜泣血，死不暝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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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亦明的生命，终结在二十二岁那个飘着冷雨的冬夜。
破旧出租屋的窗户被狂风拍打得哐哐作响，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水泥地上积成一小滩冰冷的水渍，像他此刻不断从嘴角溢出的血沫。他蜷缩在地板上，胸口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碎玻璃，视线模糊中，那个他爱了八年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的不耐烦和厌恶，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刺骨。
江勇。
这个名字，曾是杨亦明整个青春里唯一的光，最后却成了将他推入深渊的刽子手。
他还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黑色大衣，是杨亦明省吃俭用打了三个月工，在他二十岁生日时送的礼物。此刻，这件大衣的衣角沾了几滴他的血，却被江勇嫌恶地掸了掸，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杨亦明，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江勇的声音淬着冰，没有一丝温度，“我都说了多少遍，我是直的，你那些龌龊心思真让我反胃。要不是看在你以前总帮我抄作业、给我送水、替我扛事儿的份上，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他身边站着的女生，是他刚交往不久的女朋友，穿着漂亮的白色羽绒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得意笑容，看向杨亦明的眼神里满是鄙夷。
“勇哥，你跟他废什么话呀，”女生娇滴滴地挽住江勇的胳膊，“这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明明知道你不喜欢他，还死缠烂打这么多年，真是个变态。”
“变态”两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穿了杨亦明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想反驳，想嘶吼，想问问江勇，那些年他的付出，难道在他眼里就只是“死缠烂打”和“变态”吗？可喉咙里涌上来的血沫堵住了所有话语，他只能张着嘴，发出嗬嗬的破碎声响，指尖颤抖着伸向江勇的方向，眼里满是不甘和悔恨。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
杨亦明第一次见到江勇，是在初中一年级的操场上。那天阳光正好，十六岁的江勇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在跑道上肆意奔跑，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浸湿了额前的碎发，宽阔的肩膀和紧致的腰腹在运动服的勾勒下，透着少年人独有的蓬勃生命力。他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扬起下巴露出的笑容，耀眼得让杨亦明瞬间失了神。
从那天起，杨亦明就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由自主地朝着江勇的方向靠近。
他知道自己和江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江勇家境优渥，父母是做生意的，家里有豪车豪宅，他本人长得帅、身材好，是学校的田径队主力，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身边从不缺追随者和爱慕者。而杨亦明，只是一个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父母拿着微薄的工资，住着老旧的单元楼，他长相清秀却不起眼，性格内向又敏感，扔在人群里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可喜欢这种东西，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控制不住。
为了能和江勇多说一句话，杨亦明开始刻意讨好他。他知道江勇不爱学习，尤其是数学和英语，便每天熬夜帮他抄作业、整理笔记，把重点难点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出来，第二天早早地塞到江勇的课桌里；他知道江勇喜欢打篮球和跑步，便省吃俭用攒下零花钱，给江勇买最新款的球鞋和运动饮料，每次江勇打完球、跑完步，他都会第一时间递上水和毛巾；他知道江勇性格霸道，容易和人起冲突，便每次都挡在江勇身前，替他扛下所有麻烦，哪怕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也只是笑着对江勇说“我没事”。
他做了江勇八年的“跟班”，八年的“备胎”，八年的“情绪垃圾桶”。
江勇谈恋爱了，会带着女朋友在他面前秀恩爱，还会让他帮忙给女朋友选礼物、订餐厅；江勇和女朋友吵架了，会找他倾诉，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他身上，而他只能默默听着，还要小心翼翼地安慰江勇；江勇需要帮忙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而他永远随叫随到，哪怕自己正在生病、正在打工，也会立刻放下手头的事赶过去。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卑微、足够坚持，总有一天能焐热江勇的心。他甚至天真地想，就算江勇是直的，就算他们不能成为恋人，只要能一直陪在江勇身边，看着他幸福，就足够了。
可他错了，错得离谱。
江勇从来没有把他的付出放在眼里，甚至觉得理所当然。他享受着杨亦明的好，却又在别人面前嘲笑他、贬低他，把他的真心当成笑话。
高二那年，有同学发现了杨亦明对江勇的心思，在学校里大肆宣扬，说杨亦明是“同性恋”、“变态”，对着江勇指指点点。那段时间，杨亦明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被同学孤立、嘲笑、甚至欺负。他以为江勇会站出来为他说句话，哪怕只是一句“我们只是朋友”，可江勇没有。他只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甚至在别人起哄的时候，跟着笑了笑，说“我可跟他没关系，是他自己缠着我”。
那一刻，杨亦明的心凉了半截，可他还是舍不得放弃。
高考结束后，杨亦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普通二本院校，而江勇则凭借着优异的体育成绩和不错的文化课分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的体育学院。为了能离江勇近一点，杨亦明特意申请了转学，转到了江勇所在城市的另一所大学。
他依旧像以前一样，对江勇掏心掏肺。江勇在大学里参加比赛，他会提前订好车票，赶过去为江勇加油助威；江勇缺钱了，他会把自己打工赚来的钱全部给江勇；江勇生病了，他会逃课去照顾江勇，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无微不至。
可他的付出，换来的却是江勇变本加厉的伤害。
就在他死的前一天，江勇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和女朋友吵架了，让他过去陪陪自己。杨亦明放下手里的兼职，冒着大雨赶了过去，却看到江勇和他的女朋友正依偎在一起，根本没有吵架。他们只是觉得无聊，想拿他寻开心。
“杨亦明，你还真以为我喜欢你啊？”江勇搂着女朋友的肩膀，笑得一脸嘲讽，“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要钱没钱，要背景没背景，长得也一般，我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人？我只是觉得你挺有意思的，像条听话的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女朋友也跟着笑道：“勇哥，你就是太善良了，换做是我，早就把他赶走了。这种人，真让人恶心。”
那些话，像无数把尖刀，刺穿了杨亦明的心脏。他看着眼前这对男女，突然觉得自己这八年的喜欢，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像个小丑一样，在江勇的生命里演了一场独角戏，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被人唾弃的下场。
他转身离开了那个让他窒息的地方，回到了自己破旧的出租屋。他以为自己只是心死了，却没想到，江勇会为了灭口，追到他的出租屋。
因为他撞破了江勇和他女朋友在学校体育馆做龌龊事的秘密。
“杨亦明，你看到的事情，不准告诉任何人。”江勇的眼神里满是阴狠，“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杨亦明看着他，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江勇，我以前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我真是瞎了眼。”
或许是他的笑容刺激到了江勇，或许是他担心杨亦明会泄露秘密，江勇气急败坏地冲了上来，推搡中，杨亦明狠狠撞在了桌角上，胸口传来一阵剧痛，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倒在地上，看着江勇惊慌失措地带着女朋友离开，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杨亦明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还在老家等着他毕业回家，等着他给他们养老，可他却再也回不去了；他想起了那些被他荒废的时光，如果当初他没有执着于江勇，而是好好学习，是不是就能考上更好的大学，拥有更好的人生；他想起了自己这八年卑微到尘埃里的喜欢，最后却落得个如此下场，真是可悲又可笑。
“江勇……”杨亦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自语，“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要为自己活一次，要让江勇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剧烈的窒息感过后，杨亦明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温暖得有些不真实。耳边传来熟悉的上课铃声和同学的喧闹声，鼻尖萦绕着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课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迹，是他初中时调皮刻下的；桌角的日历清晰地写着——XX年9月15日。
这是他高二开学的第二周，也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在江勇打完球后，递上一瓶冰镇可乐，从此开启八年倒贴生涯的日子。
杨亦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伤口，没有鲜血，只有平稳有力的心跳。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净、修长，没有因为常年打工而留下的茧子，还是属于一个十七岁少年的手。
他……重生了？
巨大的狂喜和激动瞬间淹没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不是在做梦，他真的回到了高二，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之前。
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江勇，那个让他爱到骨髓、恨到极致的男人，他要彻底远离。他要好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他要找回曾经的自己，活得有尊严、有价值；他还要让江勇知道，失去他，是江勇这辈子最大的损失。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女生们的尖叫和议论声。杨亦明抬起头，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江勇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服，刚打完篮球回来，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浸湿了运动服的领口，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紧致的腰腹。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立体分明，眼神桀骜不驯，嘴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容，依旧是那个耀眼得让人心动的少年。
周围的女生们纷纷拿出纸巾和水，想要递给他，却又因为他身上的气场而不敢靠近。
江勇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落在了杨亦明的身上。他皱了皱眉，像是在奇怪为什么杨亦明没有像以前一样，第一时间冲上来给他递水和毛巾。
前世的此刻，杨亦明早就已经挤过人群，把自己省吃俭用买的进口可乐递到了江勇面前，红着脸说：“江勇，喝这个，凉一点。”
而江勇，只是瞥了一眼，随手递给了身边的兄弟，连句谢谢都没有。
但现在，杨亦明看着江勇那张熟悉的脸，心里没有了丝毫悸动，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彻骨的寒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缓缓地低下了头，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仿佛根本没有看到江勇。
江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他习惯了杨亦明像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习惯了杨亦明对他的讨好和顺从，现在杨亦明突然对他视而不见，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他径直走到杨亦明的课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惯有的理所当然：“杨亦明，我的水呢？”
周围的同学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两人身上，带着好奇和看热闹的意味。他们都知道杨亦明对江勇的心思，也想看看杨亦明会怎么回应。
杨亦明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疏离：“我为什么要给你带水？”
江勇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认识杨亦明：“你说什么？”
“我说，”杨亦明一字一句地重复，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水是你自己的东西，我没有义务给你带。以前是我傻，以后不会了。”
教室里瞬间一片哗然，同学们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一向对江勇言听计从、百依百顺的杨亦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江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他盯着杨亦明，语气带着威胁：“杨亦明，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我知道。”杨亦明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江勇，我们只是同学，以前是我越界了，以后不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麻烦我，也不要用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对我。我们各走各的路，互不相干。”
说完，杨亦明收拾好自己的书本，起身走出了教室，留下江勇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杨亦明的身上，温暖而耀眼。他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重生后的第一步，划清界限，完美完成。
而教室里，江勇看着杨亦明决绝的背影，攥紧了拳头，心里第一次生出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甘。他不明白，一向对他死心塌地的杨亦明，怎么突然就变了？
他不知道的是，这只是他“追妻火葬场”的开始。而杨亦明的人生，也将在这一刻，彻底改写。
杨亦明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学校附近的图书馆。他知道，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想要摆脱江勇的阴影，学习是唯一的出路。
前世，他为了围着江勇转，荒废了学业，高考只考上了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毕业后找工作处处碰壁，日子过得一地鸡毛。而江勇，凭借着家里的关系和不错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这一世，他要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京大。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杨亦明不是一个只会围着别人转的废物，他有自己的价值，有自己的光芒。
图书馆里很安静，杨亦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数学课本开始认真复习。他的基础不算差，只是以前心思没在学习上，现在沉下心来，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杨亦明抬头，看到江勇和几个体育生走了进来。
江勇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杨亦明，他皱了皱眉，径直走了过去。
“杨亦明，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江勇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不就是让你帮我带瓶水吗？你至于这样？”
杨亦明头也没抬：“我都说了，不帮。请你不要打扰我学习。”
“学习？”江勇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嘲讽，“你以前怎么不学？现在装什么好学生？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旁边的体育生也跟着起哄：“勇哥，别跟他废话了，他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以前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现在装清高呢。”
杨亦明终于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江勇：“江勇，我以前对你好，是我心甘情愿，但那不是你可以随意践踏我尊严的理由。现在我醒了，不想再做那种蠢事了。你要是没事，就请离开，不要影响其他人。”
江勇被他看得心里一紧，莫名有些心虚。他想起以前杨亦明对他的好：冬天帮他暖手，夏天帮他买冰饮，他打球受伤了，杨亦明跑前跑后地照顾他，甚至为了他和别人打架……
那些付出，他以前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甚至觉得厌烦。可现在，当杨亦明彻底收回这些好的时候，他心里竟然空落落的。
“你……”江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杨亦明冷漠的眼神堵了回去。
杨亦明不再理会他，重新低下头看书。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江勇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行，杨亦明，你有种！”江勇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开了图书馆。
看着江勇的背影，杨亦明心里没有丝毫波澜。那些年的付出，就当是喂了狗。从今往后，他只为自己而活。
接下来的几天，杨亦明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轨迹。他不再围着江勇转，每天按时上课、下课，放学后要么去图书馆，要么回家复习功课。他的成绩也在稳步提升，从班级中游慢慢爬到了班级前十。
老师和同学都对他的变化感到惊讶。以前那个整天围着江勇转、不爱学习的杨亦明，竟然变成了一个认真刻苦的学霸。
而江勇，却变得越来越烦躁。
他习惯了杨亦明的存在，习惯了杨亦明对他的好。现在杨亦明突然不理他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打球的时候，没有人再提前给他准备好水和毛巾；他忘记带课本的时候，没有人再偷偷把自己的课本推给他；他放学晚了，没有人再在学校门口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