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三千米与唯一的终点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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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运动会的喧嚣席卷了整个校园。广播里激昂的进行曲，看台上震天的加油声，空气里弥漫着汗水和阳光的味道。
而在所有项目中，男子三千米，无疑是耐力与意志力的终极试炼场，吸引了最多的目光。
检录处，祉桁穿着标准的深蓝色运动背心短裤，正在做最后的热身，动作标准得像体育教材插图，但紧抿的唇线和过于用力的拉伸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紧绷。
他从未在如此多人的注视下，参与一项他毫无优势可言的比赛。
“别绷那么紧啊。”熟悉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耳边响起。谢觉予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穿着亮橙色的运动服，像一团跳跃的火焰，与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两瓶功能饮料，递了一瓶给祉桁。
“补充点电解质，别跑到一半抽筋。”他凑近，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烁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光芒，“记住跑道上的感觉，跟着自己的节奏，别管别人。”
祉桁接过瓶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他看着谢觉予，对方脸上是纯粹的、毫无阴霾的鼓励，仿佛这只是一场游戏，而非残酷的竞争。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发令枪响，人群如脱缰野马般冲出。祉桁谨记谢觉予的话，没有盲目跟随第一集团冲刺，而是按照自己训练时的节奏，稳定地跑在中间偏前的位置。
谢觉予则像一匹真正的黑马，一开始就冲在了最前面，他的跑姿依旧带着那种艺术生的随性，却充满了爆发力和韧性，橙色的身影在跑道上格外醒目。
看台上，班级区域爆发出热烈的加油声，尤其是女生们，声音格外响亮：“谢觉予！加油！”
“祉桁！坚持住！”
两圈过后，体能的极限开始显现。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腿部的肌肉发出酸痛的抗议。祉桁的节奏有些乱了，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超越他的人越来越多。
就在他感到一阵眩晕，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橙色的身影减速，跑到了他外侧的跑道，与他并行。
是谢觉予。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领先位置掉了下来。
“调整呼吸！祉桁！看我！”谢觉予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急促，却异常清晰有力，“吸气——呼气——对，就像这样！”
他刻意放慢速度，配合着祉桁紊乱的呼吸，大声地引导着。他的存在，像一道坚固的屏障，隔开了周遭所有的嘈杂和压力。
“别低头！看前面！终点在那里！”谢觉予指着前方，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可以的！相信我！”
那一刻，祉桁混沌的大脑里，只剩下这个声音。他强迫自己抬起头，目光锁定前方，努力调整呼吸，去贴合谢觉予为他设定的频率。
看台上，同学们都惊呆了。
“觉予他……他在陪跑？”
“他刚才明明是前三啊！为了祉桁掉下来了？”
“算了算了，高三啦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快乐最重要”
议论声被更响亮的加油声淹没：“加油啊！两个人一起加油！”
就连坐在教师席的班主任和不远处的两位母亲（她们也来观战了），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谢妈妈眼眶微红，祉桁母亲则微微颔首，紧握的手松开了些。
最后两圈，是纯粹意志力的比拼。祉桁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全是靠着本能和身边那个橙色身影的支撑在移动。
谢觉予也到了极限，呼吸粗重，但他始终没有加速超越，就那样稳稳地陪在祉桁身边，像一个无声的誓言。
最后的直道，终点线在眼前晃动。
“冲！”谢觉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用尽最后力气稍微加速，不是为了名次，而是为了带动祉桁。
祉桁咬紧牙关，榨干身体里最后一丝能量，迈开如同灌铅的双腿，向着终点线，也向着那个引领他的身影，冲刺！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巨大的虚脱感袭来，祉桁眼前一黑，腿一软，向前栽去。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他跌入了一个同样汗湿、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谢觉予在他冲线后，第一时间转身，张开双臂，牢牢地接住了他。
两人都浑身湿透，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剧烈的心跳声在紧贴的胸膛间共鸣，分不清彼此。
祉桁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倚在了谢觉予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里是血腥味，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抱住他的这双臂膀，是唯一真实的感知。
谢觉予也喘得厉害，但他抱得很紧，一只手环着祉桁的腰，另一只手在他汗湿的背上轻轻拍着，像在安抚一只受惊后终于归巢的动物。
“做到了……你做到了……”他在祉桁耳边喘息着说，声音带着笑，还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看台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为了所有坚持到最后的运动员，也为了跑道尽头这相拥的、超越了简单竞争的一幕。
班级同学冲下来围住他们，递水，递毛巾。体育委员看着计时器，激动地大喊：“祉桁第七！觉予第八！都进前十了！太牛了！”
名次本来已经不重要了。
三千米本来跑完就很不容易了。
祉桁在谢觉予的支撑下，慢慢站稳。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汗水顺着对方清晰的下颌线滴落，那双总是盛满戏谑或灵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周围是喧闹的人群，但他们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和那几乎要跃出胸膛的心跳。
谢觉予看着祉桁因为极限运动而格外清亮的眼睛，看着他被汗水浸润的、微微张开的唇，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用毛巾，极其自然地，轻轻擦去祉桁额角快要滑入眼睛的汗珠。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珍视。
“还行吗？”他问，声音低哑。
祉桁看着他，看着这个把他从规则的牢笼里拉出来，陪他奔跑，接住他狼狈，此刻正温柔为他擦汗的人。心中那道由理性构筑的最后堤坝，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抬起依旧有些发颤的手，抓住了谢觉予正在为他擦汗的手腕。
“……还行。”
他低声回答，没有松开手。
阳光炽烈，青春正好。跑道尽头，胜负已分，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三千米与唯一的终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