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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叶落 ...

  •   期中考试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成绩揭晓的时刻却已悄然临近。
      P大的深秋,空气里除了桂子的残香和落叶的干燥气息,更多了一种无形的、名为“等待”的粘稠感。
      它弥漫在教室、图书馆、食堂,甚至宿舍楼道的每一次擦肩而过中。银杏叶的金黄已有些褪色,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落在匆匆行人的肩头或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时间在低语。
      许昼坐在《有机化学》的课堂里,窗外的天是那种灰蒙蒙的、压抑的铅色。
      讲台上,张教授正用她特有的、带着南方口音的温婉语调讲解着复杂的反应机理,幻灯片上的分子结构式如同纠缠的藤蔓。
      许昼握着笔,视线落在笔记本上,那些线条和符号却有些模糊不清。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教务系统那个尚未刷新的页面。
      胃里像是揣了一只惴惴不安的小兽,轻微地翻搅着。高数和生化是他投入最多、也最没把握的两门。
      期中考试,这个大学里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考,像一个巨大的秤砣悬在心头。他渴望证明自己,证明他配得上P大的学术氛围,配得上站在顾未明身边。但那份渴望越是强烈,随之而来的忐忑就越发清晰。
      他下意识地回头,目光越过几排座位,落在那个熟悉的、挺直的背影上——顾未明坐在物理系上课的区域,侧脸轮廓在教室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沉静,仿佛成绩的阴云从未笼罩过他。这份沉静像一块磁石,吸引着许昼,却也让他心底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差感。
      “许昼同学,”张教授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询问的意味,“你对这个取代反应中的立体选择性怎么看?”
      许昼猛地回神,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慌忙站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刚才教授讲的内容如同被风吹散的落叶,抓不住丝毫头绪。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他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带着善意笑意的目光。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只挤出几个零碎的音节:“呃……是……SN2机制下……应该……”
      张教授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了然的笑意,没有丝毫责备,反而像看透了他走神的原因。
      她温和地摆摆手:“没关系,坐下吧。这个知识点确实容易混淆。课后可以再好好看看课件,或者问问你身边的‘小老师’。”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顾未明的方向,嘴角噙着促狭而温和的笑意。教室里响起一片压低了的、善意的哄笑。
      许昼的脸更红了,匆匆坐下,恨不得把脸埋进书里。顾未明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几不可察地侧了下头,视线在许昼发红的耳廓上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转了回去。
      周洲: [疯狂抓头发.jpg]啊啊啊啊!成绩出来了!出来了!兄弟们!我完了!工数60分擦线飞过!感谢明哥的救命之恩![磕头]但是!我的电路原理!它挂了啊!55分!晴天霹雳!我感觉我的大学生活提前结束了!
      许昼: [心提到嗓子眼]我们这边好像也快出了……你还好吧?
      周洲: [哭嚎]好?我感觉灵魂已经出窍在工学院的楼顶飘荡了!辅导员已经亲切地通知我准备补考了![生无可恋]你们呢?明哥肯定又是满级大佬屠戮新手村吧?许昼你怎么样?
      顾未明: 出了。
      周洲: !!!多少?!快说!让我感受一下世界的参差!
      顾未明: 高数100,电磁97,理论物理95。
      周洲: [石化裂开.jpg]我就知道!不是人!太不是人了!许昼!许昼!快告诉我你的成绩!让我找点平衡![卑微]
      许昼: [手指微微发抖,点开教务系统]等等……刷出来了……高数……85。生化……82。
      周洲: 85!82!许昼!你也很厉害了好吗!比我这擦线党强一百倍!在我们系这成绩绝对是中上游了![竖起大拇指]恭喜恭喜!脱离学渣苦海!
      许昼: [看着屏幕上那两个数字,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落]嗯……还好。
      顾未明: 不错。
      周洲: @顾未明明哥,许昼这成绩真的很好了!对吧对吧?你别老用你的标准要求人家!
      顾未明: 嗯。很好。
      许昼: [看到顾未明的话,心头微微一暖,但那份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并未完全散去]谢谢。周洲你也别灰心,补考好好准备。
      周洲: [叹气]只能这样了。不说了,我去找我的电路板哭泣了。[挥泪告别]你们好好庆祝!别管我!
      许昼放下手机,看着屏幕上那鲜红的“85”和“82”。比及格线高很多,甚至在生工院也算不错。但看着顾未明那近乎满分的成绩单,一种名为“不够好”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勒得他心口有些闷。他知道自己进步了,顾未明的辅导功不可没,可那份想要并肩、想要势均力敌的渴望,此刻却被放大得格外清晰。
      [群名:高三七班地下情报中心(5)]
      张筱雅: [喜极而泣.jpg]家人们!我的宏观经济学!75!低空飘过!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教授不杀之恩![烧香]
      林薇: [泪流满面]我的西方哲学史!78!古汉语翻译居然拿了80!感觉背到吐血的夜晚都值了![拥抱]
      孙炜: [成绩单截图:专项测试优秀]达标!可以安心训练了!@李雯李妹,你们医学院的地狱模式考得咋样?
      李雯: [虚弱]系统解剖……72……组胚……68……生理生化……65……活着……我还活着……[虚弱挥手]
      李浩然: 期中考试成绩分布符合预期曲线。本次考试旨在阶段性诊断,低分者需分析原因调整策略,中高分者应巩固优势,保持稳定。
      周洲: [悲痛欲绝]兄弟们!我是群里唯一的挂科狗!电路原理55![嚎啕大哭]感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李浩然别分析了!我需要安慰!需要温暖!
      张筱雅: [摸摸头.jpg]周洲不哭!站起来撸!补考过了又是一条好汉!@许昼@顾未明学霸夫妇快出来晒成绩!让我们瞻仰一下!
      林薇: +1!求学霸光环照耀!特别是顾未明!是不是又屠榜了?
      许昼: [截图:高数85,生化82]还好。
      顾未明: [截图:高数100,电磁97,理论物理95]
      群聊瞬间炸裂!
      周洲: [虽然悲痛但依旧尖叫]看看!看看!什么叫降维打击!什么叫学神风采!明哥威武!许昼你也超棒!85和82很厉害了好吗!
      张筱雅: [疯狂刷屏] 100分!100分啊!明哥你是吃卷子长大的吗?!许昼!站在这种学神身边压力大不大?![坏笑]
      林薇: 许昼的成绩真的很好了!在P大那种地方能拿到80+绝对是实力派!明哥更是非人类!你们俩真是绝配!
      孙炜: [抱拳]给大佬递茶!佩服!
      李雯: [星星眼]好厉害!许昼加油!你也很棒!
      周洲: @许昼许昼同志!你老实交代!看到明哥那逆天的分数,心里有没有一点点“既生瑜何生亮”的悲愤?[手动狗头]
      许昼: [看着群里刷屏的惊叹和对自己的鼓励,心情复杂]……
      顾未明: 他很努力。
      张筱雅: [捂心口]啊啊啊!“他很努力”!明哥在线护妻!这狗粮我干了!
      林薇: 磕死我了!顾未明你太会了!许昼你听见没!学神都肯定你了!
      李浩然: 肯定伴侣的努力成果是亲密关系中提供情感支持的重要方式,有助于提升对方的自我效能感和关系满意度。
      周洲: @李浩然虽然你又开始学术了,但这次我举双手双脚赞成!明哥干得漂亮!许昼!听见没!你很棒!别跟非人类比!
      许昼看着顾未明那句简短的“他很努力”,心脏像是被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握住,那缠绕的藤蔓松动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在群里回复。
      许昼: 谢谢大家。周洲加油补考。
      顾未明: 嗯。
      关掉群聊,下课铃声也响了。许昼收拾书本,心情比刚才轻松了一些,但那份微妙的失落感,像秋日里不易察觉的凉风,依旧若有似无地盘旋着。
      秋雨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细密而冰冷,敲打着宿舍的玻璃窗。天色早早地暗沉下来,路灯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昏黄而扭曲的光晕。
      许昼推开门回到宿舍时,顾未明已经在了,正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锁,似乎在看一份文献资料。宿舍里很安静,只有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窗外的雨声。
      “回来了?”顾未明头也没抬,随口问道。
      “嗯。”许昼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他放下书包,目光习惯性地扫向窗台——那里是他们共有的“小宝贝”,那盆绿萝。
      视线触及的瞬间,许昼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盆曾经在阳光下舒展着碧绿油亮叶片的绿萝,此刻竟显得蔫头耷脑!靠近土壤的几片叶子边缘泛起了难看的焦黄色,甚至有一两片已经彻底枯黄卷曲,无力地垂挂着。原本挺拔的茎秆也失去了精神,微微弯折着。窗台上散落着几片枯叶,在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凄凉。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恐慌瞬间攫住了许昼!他这几天完全被期中考试的焦虑和成绩的忐忑占据了心神,竟然完全忘记了给绿萝浇水!上次浇水是什么时候?三天前?还是四天前?他记不清了。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心思恍惚,连窗台都没仔细看过一眼。顾未明……顾未明似乎也很忙……
      许昼僵在原地,脸色有些发白。他盯着那盆蔫掉的绿萝,仿佛看到了自己这几天的状态——被压力吸干了水分,失去了应有的生机。更让他难受的是,这盆绿萝是他们共同照顾的,是他疏忽了。一种“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沮丧感,混合着对绿萝的心疼和对顾未明的愧疚,像冰冷的雨水一样浇了他一头一身。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只发出一点气音。
      顾未明似乎察觉到了许昼异常的沉默。他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转过头。当他顺着许昼的目光看到窗台上那盆明显缺水萎蔫的绿萝时,眼神微微一凝。
      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顾未明站起身,走到窗台边。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一片边缘焦黄的叶子。叶片在他的触碰下轻微颤抖了一下,显得更加脆弱。
      许昼的心也跟着揪紧了。他看着顾未明沉默的侧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许昼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掐进了掌心。
      顾未明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许昼脸上。他的眼神很深,里面没有预想中的责备,反而带着一种许昼读不懂的、近乎沉郁的复杂情绪。他看了许昼几秒钟,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一些:“忘了?”
      许昼像是被这两个字烫了一下,猛地低下头,声音干涩:“……嗯。这几天……没注意。”他不敢看顾未明的眼睛,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顾未明没再说什么。他沉默地拿起窗台边的小喷壶,走到阳台的小水池旁,拧开水龙头,接了满满一壶清水。水流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他走回来,没有将水直接浇下去,而是拿着喷壶,对着绿萝的根部、茎秆和叶片背面,非常细致地、如同进行某种精密操作般,轻轻喷洒。细密的水雾均匀地落在干渴的植物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的动作很轻缓,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的专注,仿佛在呵护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
      许昼站在那里,看着顾未明沉默而细致的动作,看着他微微低垂的眼睑和紧抿的唇线,看着他指尖沾上的水珠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的微光。那股沉甸甸的愧疚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因为顾未明这无声的举动而变得更加汹涌。他没有一句责备,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默默地做着补救。这份沉默的包容,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刺破了许昼连日来堆积在心底的压力、焦虑和那点难以言说的失落。
      酸涩感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热了。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想把那股湿意逼回去。
      顾未明喷完水,放下喷壶,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一片叶子的状态。他拿起窗台上散落的枯叶,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重新看向许昼。
      许昼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绷紧,像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孩子。
      顾未明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许昼面前。宿舍里的空间不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许昼甚至能闻到顾未明身上淡淡的、被水汽沾染过的皂角清香。
      “许昼。”顾未明叫他的名字,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淅沥的雨声。
      许昼下意识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眶和眼底尚未完全藏住的湿意暴露无遗。他有些狼狈地想别开脸,却被顾未明伸出的手轻轻捏住了下巴。
      指尖的温度并不高,甚至带着一点秋夜的微凉,触碰在皮肤上却像带着电流。许昼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骤然失序。
      顾未明的目光沉沉地锁住他眼底的那点水光,手指的力道很轻,带着一种不容许他逃避的意味。他的眼神很深,像幽潭,里面翻涌着许昼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疼惜,有无奈,还有一丝深藏着的、被压抑的焦虑。
      “只是一盆植物。”顾未明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敲在许昼心上,“浇点水,还能活。”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许昼的眼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惶惑不安:“你也是。”
      “你也是。”这三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许昼的心湖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它不只是在说那盆绿萝,更是在说他许昼自己。那些被压力榨干的疲惫,那些因为成绩差距产生的失落,那些害怕跟不上的惶恐……顾未明都看到了。他没有责备他的疏忽,反而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他:没关系,累了就休息,渴了就补充,就像这盆绿萝,只要根还在,总能恢复生机。
      顾未明看着他眼中骤然放大的惊愕和随即涌上的更汹涌的酸涩,拇指的指腹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道,在许昼的下颌线上蹭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了手,仿佛那触碰只是许昼的错觉。
      但那微凉的触感和话语里蕴含的力量却真实地烙印下来。许昼怔怔地看着顾未明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底深处那片沉静的、却为他翻涌的幽潭,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开。窗外的雨声,宿舍的昏暗,期中成绩带来的所有阴霾,都在这一刻被顾未明简单的话语和那个极其短暂、近乎克制的触碰驱散了。一股巨大的、饱胀的暖流混合着失而复得的酸楚,瞬间冲垮了他努力维持的镇定。
      许昼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向前一步,张开手臂,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顾未明!
      这个拥抱毫无章法,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和汹涌的感激。他的手臂勒得很紧,脸深深埋进顾未明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鼻腔里的酸涩再也控制不住,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渗进顾未明肩头微凉的衣料里。
      顾未明的身体在许昼抱上来的瞬间明显僵住了,呼吸也滞了一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身体的细微颤抖和颈间那一点迅速蔓延开的温热湿意。那点湿意像滚烫的烙铁,烫得他心尖猛地一缩。
      僵持只持续了一秒。下一秒,顾未明垂在身侧的双臂猛地抬起,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用力的姿态,紧紧地回抱住了许昼!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地圈住许昼的腰背,将他整个人用力地按向自己,仿佛要将他嵌入骨血里,隔绝开外界所有的风雨和不安。一只手紧紧扣在许昼的后背,另一只手则用力地按在他的后脑勺上,手指深深陷入他柔软的发丝中。
      “我在。”顾未明低沉的声音紧贴在许昼的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沙哑和粗粝的震动感,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冲口而出,“别怕。”
      那两个字——“我在”——像是最坚硬的磐石,稳稳地砸在许昼动荡的心湖中央。所有的惶惑、不安、失落、自责,都被这磐石般的存在感牢牢压住,沉入湖底。他把他抱得更紧,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重量和情绪都交付出去。顾未明的回应是更紧的拥抱,紧到许昼几乎有些喘不过气,但他却觉得无比安心。
      窗外的雨声似乎被隔绝了。狭小的宿舍里,只剩下两人沉重交错的呼吸声和彼此紧贴的、疯狂鼓动的心跳声。灯没有开,只有窗外路灯昏黄的光晕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窗,朦朦胧胧地勾勒着两个紧密相拥、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像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沉默的符号。
      时间在拥抱中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许昼眼眶里的湿意渐渐退去,只剩下温暖的酸胀感,久到顾未明扣在他后脑勺的手掌,力道从最初的用力禁锢,慢慢变成了带着安抚意味的、一下一下的、极其缓慢的轻抚。他的下巴轻轻搁在许昼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发丝。
      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浓云散去,一弯清冷的月牙悄然挂上深秋墨蓝色的天幕,将澄澈的光辉洒向大地,也透过窗棂,温柔地照亮了窗台上那盆被精心浇灌过的绿萝。月光下,它那蔫蔫的叶子似乎挺立了一点点,叶尖还挂着未干的水珠,在月色下闪烁着细碎微光,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生命的韧性。
      顾未明终于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怀抱,但手臂依旧虚虚地环在许昼腰侧。他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下寻找许昼的眼睛。许昼也抬起头,眼眶还有些红,但眼底的慌乱和阴霾已经散尽,只剩下水洗过后的清亮和一种全然的依赖。
      顾未明看着这双眼睛,心里某个地方被彻底填满。他抬起手,这一次,带着确定无疑的温柔,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许昼微湿的眼角。指尖的皮肤能感受到睫毛的细微颤动。
      “饿不饿?”他低声问,声音恢复了平日的低沉,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柔软。
      许昼摇摇头,又点点头。他忽然觉得胃里空空的,但心里却被填得满满的。
      “去吃饭。”顾未明替他做了决定,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他松开手,转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间,肩头那块被泪水洇湿的深色印记,在月光下隐约可见。
      许昼看着那块印记,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散去。他快步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宿舍。楼道里感应灯亮起,昏黄的光线下,顾未明自然地伸出手,牵住了许昼微凉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温暖传递过来。许昼紧紧回握住。深秋清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雨后泥土和落叶的清新气息,还有身边人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月光如水,安静地洒在他们并肩而行的背影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是要一直延伸到月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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