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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最后的倔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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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日子像一盘卡带的录音，反复播放着铁门开合的刺耳音效和看守机械的脚步声。时间被拉成黏稠的胶质，唯有天花板上那片因潮湿晕开的霉斑，如同他内心溃烂的伤口，在昏黄光线下无声蔓延。
资本的终极背叛如同最后一盆冰水，浇熄了心底仅存的余烬。曾经自诩为造物主的男人，如今只是等待被清扫的残渣，连愤怒都显得奢侈。
直到星耀资本的律师再次现身，将那份放弃所有权的文件推到他面前。"顾先生，签了吧。这是流程。" 律师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冰冷，"签完字，你和星耀就两清了。"
"两清？" 麻木的瞳孔微微收缩。洁白纸张上工整的印刷体，像为他量身定制的墓志铭。签下这个名字，就意味着亲手将那些呕心沥血写就的代码、那些曾视若珍宝的技术构想，像处理工业废料般交给资本拆解贩卖。
一股混合着恶心与可笑"父性"的反抗欲，如同沉船中翻涌的气泡，在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他确实创造了怪物。
一个吞噬自己也伤害他人的怪物。
但即便如此，那也是他的"造物"。
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可以接受审判，可以承受唾弃，甚至可以理解苏念的不原谅。但绝不能容忍自己最后的创造物像无名零件般被随意变卖，沦为更黑暗用途的工具。
这触碰到了偏执技术天才最后那点可怜的尊严。
没有去接递来的笔，缓缓抬头看向律师，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平静："告诉李总，核心代码...特别是'镜像'模块的底层架构...已经物理销毁了。他们回收不到的。"
律师愣住，眉头拧紧："顾先生，这种玩笑..."
"不是系统崩溃。"打断对方，眼底闪过偏执的光，"是我在权限被冻结前，手动执行了最高级别清除指令。七次覆盖写入，存储介质物理损伤。你们能找到的只有边角料。"
这是最后的、微不足道的反抗。像亡国之君在城破前亲手烧毁珍宝，宁愿化为灰烬也不愿被玷污。
他确实这么做了。在系统崩溃前的最后时刻，调用连"资本守护者"都未完全覆盖的底层自毁程序，针对存储着"镜像"模块核心逻辑的物理硬盘扇区。七次随机覆盖写入足以让任何数据恢复技术绝望，更通过非常规手段诱发了存储芯片的局部过载。
这是能为自己的"造物"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不是保护，而是...殉葬。
律师脸色骤变。核心代码的缺失意味着"残骸回收"价值大打折扣，那些对"精准人格操控"技术感兴趣的买家，绝不会为零碎算法支付高价。
"顾云深！你这是恶意损毁公司资产！"
"公司资产？"低哑的笑声在狭窄空间里回荡，干涩而悲凉，"那是我写的代码。每行每注...都是我的孩子。虽然长成了怪物，但怎么处置...是我这个失败'父亲'最后的权利。"
看向律师，眼神空洞却带着诡异的解脱："告诉李总，剩下的边角料随他卖给谁。但最核心最脏最...'珍贵'的部分，已经随我这个创造者一起死了。这很公平。"
律师瞪视着无法理解的技术疯子。在绝境中不想着减刑牟利，反而固执守护一堆罪证数据？
这或许就是属于黑客最后的倔强。
可以失败，可以堕落，可以身败名裂。
但不能忍受最杰出的"作品"被不懂的人像垃圾般亵渎。
律师收起未签字的文件拂袖而去。需要立即向李总汇报这个意外。
铁门重新合拢。
缓缓躺回床铺闭上眼。
销毁了代码。
不是出于悔罪，不是为保护苏念，甚至不是报复资本。
那是更原始偏执的冲动。
创造者对造物的终极所有权与...处置权。
宁愿它彻底消失归于虚无，也不愿在看不见的地方以不认可的方式存在生长。
很自私，很疯狂。
但这让他在失去一切后，至少保住了属于"顾云深"这个技术存在的内核。
黑客的尊严不在于多强大，而在于对自身"创造"的绝对掌控，哪怕这掌控以毁灭实现。
蜷缩在冰冷床铺，像头舔舐伤口的野兽，在绝对失败中守护着微不足道的...技术贞洁。
城市另一端，接到汇报的李总在短暂恼怒后冷漠摆手。
"算了。疯子的呓语。能回收多少算多少，别再浪费资源。"
资本巨轮不会为无法回收的"残骸"停留。
只会继续寻找下一个榨取价值的目标。
顾云深与他的代码终成被遗忘的尘埃。
只是这尘埃落定时，带着黑客倔强悲凉的...尊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