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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惨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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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庭的最终判决，在长达数小时的合议后，如同迟来的秋雨，带着肃杀与凉意，降临了。
法官庄严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逐项宣读：
“……被告人顾云深，犯非法侵入计算机信息系统罪、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数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执行……”
“……被告单位星耀资本，因监管严重失职，客观上为犯罪行为提供了条件与资源，并存在非法获取、使用公民个人信息行为，判处罚金人民币五千万元；责令其永久关闭‘逆向蓝桥’项目及相关数据研究，并在国家级媒体公开道歉……”
“……被告人李某，作为项目直接负责人，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判处有期徒刑两年，缓刑三年执行……”
判决书冗长，核心却清晰：顾云深和星耀都受了罚，却非顶格，尤其刑事责任均适用缓刑。
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没有欢呼庆祝。法庭陷入奇异混合着释然与失落的静默。
苏念静坐原告席，听着判决，脸上无波无澜。这结果在她预料中。证据确凿，民愤汹涌，法律必须交代。但星耀庞大体量、复杂关系网，及律师团最后那番“科技创新”狡辩，终究起了作用。这是一场惨胜——坏人受惩，却未伤筋动骨；正义得伸，却代价沉重。
她侧首，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证人席方向。顾云深站在那里，低头看不清表情，单薄肩膀几不可察地微颤。三年缓刑，意味他无需立即入狱，但刑事犯罪记录将伴随一生，曾经的技术生涯彻底画上句号。这对心高气傲的天才而言，或许比直接牢狱更显漫长折磨。
星耀李总等人脸色铁青，在律师陪同下迅速离场，回避所有镜头。巨额罚金或许九牛一毛，但公开道歉和项目永久关闭，无疑是对商誉的沉重打击。
记者如潮水涌向苏念，话筒镜头几乎怼到脸上。
“苏小姐，对判决满意吗？”
“如何看待顾云深获缓刑？”
“经历这一切，接下来有何打算？会继续推进‘白桥’吗？”
苏念被保镖律师护着，面对连珠炮提问，只抬手轻挡最近话筒，声音疲惫却清晰：
“感谢法律公正判决。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是所有珍视隐私和尊严者的共同胜利。至于未来……我需要时间休息思考。”
未答顾云深和“白桥”，在护送下艰难穿过人群，离开法庭。
外面天空阴霾，如同她此刻心情。拒了所有采访，上车离去，离开这承载太多痛苦挣扎之地。
顾云深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听着苏念被围堵又离开的喧嚣，感觉自己像被遗弃舞台角落的无关道具。缓刑，这结果于他充满矛盾意味。他获身体相对自由，但灵魂刑期，似乎才刚开始。
无记者采访他，这曾经“主角”已失新闻价值。默默跟着法警办完手续，走出法院侧门。外面下起淅沥小雨，冰冷雨点打在脸上，让混乱头脑稍清醒。
看灰蒙天空，看街上行色匆匆路人，巨大无处着落的茫然感包裹了他。该去哪？能做什么？他的世界，在“逆向蓝桥”崩塌时就已粉碎。现在的他，只是有犯罪记录、被技术圈唾弃、被社会目光审视的……孤魂野鬼。
“顾云深。”平静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是苏念的律师。撑着黑伞，站在雨里，递来厚文件袋。
“苏念小姐让我转交你的。”语气公事公办，“里面是‘白桥’项目所有技术构想、架构图和伦理协议草案。她说……你看过后，若还有一点技术人良知和……赎罪意愿，可就其中技术可行性提出书面意见。纯粹技术层面。她会付费。”
顿了顿，补充：“这是她个人委托，与本案无关。你可选择不接受。”
顾云深怔怔看着文件袋，仿佛那是什么滚烫之物，不敢接。苏念……竟还愿让他接触“白桥”？哪怕只以最疏离、最商业化的“技术顾问”方式？
一股混合巨大酸楚和微弱暖流的复杂情绪，冲撞胸腔。他知，这绝非原谅，甚至不算信任。这更像……基于对他技术能力最后一点“废物利用”，以及一种更残忍的、让他亲眼看着正确理念如何诞生的……精神持续惩罚。
颤抖着手，接过沉甸甸文件袋。指尖传来的重量，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我……我会看。”哑声说。
律师点头，未再多言，转身离去。
顾云深独站雨里，紧抱文件袋，像抱着刚出生的、与他无关却息息相关的婴儿，又像抱着烧红烙铁。
抬头，任由冰凉雨水冲刷脸庞，分不清是雨是泪。
他输了，输掉一切。
苏念赢了，却也赢得满身伤痕。
星耀受了惩戒，但远未伤及根本。
这是一场没有真正赢家的战争。
每个人都是失败者，只是失败方式和程度不同。
但或许，正如这凄冷雨，洗刷尘世污浊，这场惨胜，也为某些新的、干净的东西的萌芽，留下了一线微不足道的……可能。
顾云深深吸一口带雨腥味的冰冷空气，将文件袋小心翼翼藏进怀里，转身，步履蹒跚地，融入灰蒙雨幕和人群。
背影，孤独而渺小。
而属于“白桥”的故事，以及他们之间那笔永远算不清的烂账，似乎才刚翻开……新的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