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照金山 ...
-
“现在能松手了吗？”
耳边传来宋群青忍无可忍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危险。
“啊，不好意思！”林霁明这才真正清醒，立刻松开双只罪恶之手，一只抓紧手腕，一只搭在宋群青腰上。
原来不是做梦啊！
宋群青快速起身，从林霁明怀里爬起来，回到主驾位，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无力吐槽：
“你这什么习惯？睡着的时候比曹操还吓人啊。”
林霁明没听懂典故，和草有什么关系？宋老师怎么还卖萌呢？说叠字。
接着偷偷嗅着怀里即将消散的香气，早知道多装一会儿了。
又甩甩头，留存不多的道德感让他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好变态，面上不显，道歉：
“对不起啊，群青哥，你要相信我，真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还以为是家里枕边的玩偶呢，我偶尔会抱着睡。”
林霁明怕宋群青不相信，举起三根手指，以发誓的手势解释，又突然想到什么，补充说：“只是偶尔哦，我一点都不幼稚！”
“嗯，走吧，再耽误下去要错过日照金山了。”宋群青有些无奈，这是林霁明这两天不知道第几次和他道歉了，这人怎么整这么多花活呢！
他打开车门跳下去，林霁明紧随其后。
云层压得很低，方才那根金色的细线变粗，鱼肚白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抹暖色。雪山仍未完全苏醒，和山脚下的多数村民一样，沉睡在有月亮的梦里。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八仙山最高峰的顶端，山尖变得金黄，像用一把锋利的砍刀精准地切中白雪覆盖的山顶，倾泻出一汪熔化的金。
金色开始快速流淌，如瀑布一般，沿着山顶落下，点燃了那捧经年不化的雪。
此时的八仙山被分割为两个天地，一半金黄，一半洁白，天空为这座伫立在这不知道几千万年的雪山戴上了冠冕。
宋群青眺望天边，内心震动，大自然的美是神圣的，能把一切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正放松之际，倏地，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吸气声。
不是吧，又在搞什么?
宋群青侧头，见林霁明眼眶泛红，抿着嘴，偷偷吸鼻子。
可能憋得实在辛苦，他仰着头，间或舔一舔嘴唇，喉结滚动，试图把满腔的情绪咽回肚里。可惜失败了，泪水仍在眼眶中打转，后来连这一副深邃的眼窝都盛不下，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悄悄滑落。
金红色的阳光映照着他，眼眶、鼻子、脸颊，都是红的，好不可怜。
宋群青一惊，怎么哭了？
他很少处理这种成年男性在他面前落泪的情况，只能参考小时候哄宋昱宁那样，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手帕，递过去。
林霁明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没想到这就被宋群青发现了，更觉丢人。他接过质感良好的丝质帕子，背过身去，不愿面对，好几分钟都没转过来。
嘤～
早知道不来看了，就不应该多嘴！现在又丢人了吧！谁能想到这日照金山这么震撼，把他都感动到了。
他的形象彻底拯救不过来了啊！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学美术，当初应该学物理的，这样他还来得及发明时空回溯机，把他传送回昨天！
“这位画家先生，再不回头，你的日照金山就要结束了。”宋群青无奈看着林霁明试图装死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他。
林霁明这才僵硬转身，装作没什么都没生过一样，哈哈笑了两声，故作镇定地把手帕塞进口袋，让它去和昨晚那片树叶团聚了。
“群青哥，我刚才是不是很丢人？你想笑就笑吧，我之前也被我发小嘲笑过，说我泪失禁，看电影就算了，见到美景都会掉眼泪。”林霁明望着远处，叹口气，期期艾艾地说。
可能是刚才林霁明的模样实在又好笑又可怜，把他震惊到了，宋群青竟狠不下心去损他，温声说：
“不丢人。每个人对自然、对万物的共情能力不同，感知美也是一种能力，对艺术独有的高审美和高敏感，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
“哇，宋老师，你再这样，我就要更喜欢你了。”林霁明点点头，像中枪一样，夸张地用手捂住胸口，作西子捧心状。
少来。
宋群青懒得理他，自顾自径直走向在山里陪他们停了一夜的越野。
持续了二十几分钟的日落金山已然结束，雪山洁白如旧，他也该回去补觉了。
“哎，哥哥，等一下，别丢下我啊！”
后身传来林霁明逐渐靠近的声音。
＊＊＊
虽然林霁明在山里毫无预兆地和宋群青表了个白，但两人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仍在住在一个屋子里，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去县城采购，除了林霁明有时突如其来的表达爱意。
其实刚开始，宋群青会有意回避，甚至下班后留在学校，磨磨蹭蹭不走，但自从被林霁明发现意图后杀到学校请回去，然后被路过的王恒用暧昧的眼神打量后，宋群青彻底放弃挣扎。
连现在林霁明几句正经话里掺句表白，他都能面不改色，自动忽略，巧妙地转移话题。
这周末村委有个会，是关于八仙村后续的扶贫事项，宋群青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离开了，他必须趁现在做一下交接。他不仅是个支教老师，还参与了一些八仙村的开发和投资。
中午刚过，宋群青回到家里，准备去书房翻看上次托路芒寄过来的文件。
刚准备推门，就见门把手上别着一张纸，被齐整地卷起来。
宋群青小心取下，轻轻展开，今天是一从开得正盛的鸢尾花。
蓝紫色的花瓣舒展，细长的叶子舞动柔软的腰肢，画面的中心唯有一朵白色的鸢尾像是要逃离画框，色彩鲜艳，充满了生命力。
可能是参考了梵高的《鸢尾花》，但笔触更加温柔。
他用手把画展平，走到书桌前，拿开那本《瓦尔登湖》，露出了它身下的一叠纸，一张一张看过去，洋桔梗、山茶、绣球、铃兰等，或如火如荼，或含苞待放。
他几乎每天都会收到这样一幅鲜花图，有时别在门上，有时塞在挂起的衣服兜里，有时压在教科书下，都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创造出不同的惊喜。
据林霁明自己解释，村里没有现成的鲜花卖，山上那些野花呢，在没人料理的环境下自己生长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再去摘就太没礼貌了，还是自己画吧。反正他见过这么多花，想送什么就画什么，多方便啊。
宋群青小心地把鸢尾花放进了这堆花的最上面，用手指轻轻推到角落，又把《瓦尔登湖》覆上，一切归到原位。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个文件夹，取出一沓合同，关于《撤销监护权同意书》和《放弃抚养权同意书》。
像张保财这种无赖，虽然这段时间消停了，但等他用光手头的钱反应过来，肯定还是会故态复萌，去沈家闹，更何况他身上还背着十万的彩礼。
他这种贪婪之徒，不把身边所有人的血吸干，是不会罢休的。所以宋群青只能趁自己还在这边，保留些纸质证据，好威慑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这两份文件是前两天宋群青托路芒找人拟完寄过来的，路芒大学本科是学法的，虽然现在并不从事法律工作，但认识很多厉害的律师朋友，其中不乏擅长这方面事务的。
他不欲惊动家里，所以并没有咨询集团法务部，也没有找和宋家密切合作的律所律师，而是拜托路芒帮他找个在这方面经验老道的律师，一边试着向法院申请撤销张保财的监护资格，一边拟合同让这人主动放弃赡养权。
不过，怎么让他签下，还是个问题。这种不要脸的无赖最是难缠。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又关，脚步声由远及近，林霁明大概是采风回来了，今天似乎没什么收获，回得比平常早。
“宋老师，快来！今天有玉米！”林霁明激动朝着书房喊。
宋群青开门，就见林霁明举着两截黄红相间的杂色玉米，兴奋地对他挥手，像是举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伸手接过，道了声谢，还没来得及询问是哪来的，林霁明就自己讲述起来，绘声绘色：
“我回来的路上，正因为今天没取到什么好景失望呢，没想到碰到一群小朋友在丢沙包，有个小家伙丢的不准，把沙包挂自己家矮墙上了，还好我长得高，帮他们捡回来了，他们就进屋给我拿了两根玉米。嘿嘿，我厉害吧！”
林霁明表情骄傲，笑得露出了嘴角的尖尖的虎牙，像一只手舞足蹈展示自己传奇打猎经历，然后期望得到主人表扬的大型犬。
宋群青照常对他表示褒奖，他也试过与此人保持距离，但招架不住林霁明实在可怜的表情和被疏远后变本加厉的撒娇，他还是决定保持原状。
不进不退，才是真正的智慧。
宋群青咬了口，玉米棒上黄红相间的小粒，排列并没有什么规律，但意外地软糯香甜，和他朴实的外表也不算相悖。
他快速啃完玉米，打算去洗手，电话在此时毫无预兆地响了。他有些纳闷，自从他来这支教，手机几乎成了摆设，很少会有人来电。
“喂，你好，我是宋群青。”
“宋先生，您好，我是县中的校长。张于微父亲一直在学校闹事，我们实在没办法，所以和您说一声，如果他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能要先放张同学回家休整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日照金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