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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金色的"鸟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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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思聪站在宴会厅的入口处，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献祭的羔羊。眼前的景象奢华得令人窒息——水晶吊灯像冻结的瀑布，从十米高的天花板倾泻而下；香槟塔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金光，仿佛在嘲笑他的困境；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与虚伪笑容混合的甜腻气味。
"思聪，准备好了吗？"父亲马东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显亲昵又不失威严。
马思聪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Brioni定制礼服，感觉像是套上了一层精致的铠甲。领结勒得他喘不过气，但他必须保持微笑——今天是他和沈氏集团千金沈梦辰的订婚宴，一场精心策划的资本联姻。
"马公子今天真是英俊非凡啊！"一个肥胖的上市公司老板端着酒杯过来，"和沈小姐真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马思聪在心里冷笑。他和沈梦辰见过三次面，每次对话都像在背诵商业计划书。她关心的是家族企业的市值，他渴望的是画布上的自由。多么讽刺的"天作之合"。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每个人都穿着最华贵的礼服，说着最漂亮的客套话。马思聪感觉自己像个被摆在奢侈品橱窗里的人偶，身上贴着价签：马氏集团继承人，估值三百亿。
"看看这些人，"他的表哥凑过来，压低声音，"一半是来攀关系的，一半是来看笑话的。你可要演好这场戏。"
马思聪端起侍者递来的香槟，金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他想起昨天在画室里未完成的那幅画——深秋的梧桐树下，一个流浪歌手在弹唱。那才是他向往的生活，自由，真实，哪怕贫穷。
"梦辰来了。"母亲轻声提醒。
沈梦辰穿着Valentino定制礼服缓缓走来，像一只优雅的白天鹅。她确实很美，但美得像橱窗里的模特，每个表情都经过精确计算。
"思聪。"她微笑着挽住他的手臂，动作熟练得像是排练过无数遍。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像两个提线木偶，完成着既定的表演程序：切蛋糕，交换戒指，亲吻...每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每个微笑都无懈可击。
"多登对的一对啊！"
"这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两家联手，商界要变天咯！"
赞美声像潮水般涌来，马思聪却感觉自己正在溺水。他偷偷松开一颗衬衫扣子，想要呼吸，却发现连空气都是被精心过滤过的。
中场休息时，他躲到露台上透气。夜色中的燕都璀璨夺目，但他只觉得那些灯光像无数双监视的眼睛。
"不开心？"沈梦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没有，只是有点累。"
"我也是。"她罕见地流露出一点真实情绪，"这种场合总是让人疲惫。"
两人沉默地望着夜景。有那么一瞬间，马思聪觉得他们其实是同类——都被困在金色的笼子里，区别只在于他的笼子更华丽些。
"听说你喜欢画画？"沈梦辰突然问。
"曾经。"
"我小时候想当钢琴家，"她轻笑，"后来发现，弹得再好也不如有个好出身。"
这话带着几分自嘲，让马思聪对她生出些许同情。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副标准笑容："该回去了，记者还在等着拍照。"
回到宴会厅，马思聪被拉到一群投资人中间。他们谈论着股市、并购、资本运作，每个数字后面都跟着数不清的零。他机械地点头，微笑，举杯，感觉自己像个设置了自动回复的聊天机器人。
"思聪对艺术市场很有研究，"父亲向众人介绍，"以后公司的文化板块就交给他了。"
多么巧妙的安排——连他唯一的爱好都要被资本收编。
宴会进行到高潮，司仪邀请他们跳第一支舞。音乐响起，是《蓝色多瑙河》。马思聪搂着沈梦辰的腰，在舞池中旋转。她的舞步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过，每个转身都精准无误。
"你知道吗，"他在她耳边低语，"我宁愿在街头跳街舞。"
"可惜，"她微笑回应，"街舞不能带来股价上涨。"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马思彬突然意识到，这场盛大的订婚宴，本质上和他在菜市场看到的讨价还价没有区别——都是用自己拥有的，去换自己想要的。只不过，他们交易的不是青菜萝卜，而是整个人生。
午夜时分，宴会终于结束。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后，马思聪独自回到空荡的宴会厅。工作人员正在拆卸装饰，刚才还流光溢彩的现场，转眼就变得一片狼藉。他捡起地上的一片金色彩带，想起《庄子》里的那句话："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可是在资本的世界里，朴素是最不值钱的品质。手机响了，是他在美术学院认识的朋友发来的消息："聪哥，今天我们在798有个地下艺术展，特别酷！你来不来？"
马思聪看着那条消息，苦笑了一下。他现在是马氏集团的准继承人，沈家的未来女婿，怎么可能出现在那种"不入流"的场合？
他回复："抱歉，今天有事。"
放下手机，他走到那座还没拆掉的香槟塔前。晶莹的酒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座微缩的水晶宫殿——美丽，却易碎。
就像他的人生。离开酒店时，门童恭敬地为他开门："恭喜马公子。"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无名指上的订婚戒指，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这枚价值不菲的戒指，不像爱情的见证，倒像是囚犯的镣铐。
坐进劳斯莱斯后座，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路过一个地下通道时，他看见几个年轻人正在弹吉他唱歌，周围围着一群听众。那些人脸上洋溢着真实的快乐，是他今晚从未见过的表情。
"停车。"他突然说。
司机疑惑地减速："少爷？"
"...算了，走吧。"他终究没有勇气下车。就像他终究没有勇气挣脱这个金色的牢笼。
车子重新启动，那个地下通道很快被甩在身后。马思聪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正在驶向一个既定的人生——富有，体面，而且，无比空虚。
他知道，从今晚起，他正式成为了一件商品，被贴上了"已售出"的标签。而可悲的是，这件商品，连自己定价的权利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