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一章 意外的相遇 ...
-
林芊芊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就是感慨下……星熠是真的舍得砸钱，对咱们限制又少，完全是放养式天堂，比橙媒那种压榨疯子好多了。”
陆琪安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搅着杯中的咖啡，低头看向剪辑屏幕。
林芊芊一边剪辑一边感叹：“陆姐你这个眼妆真是绝了，我天天看还是画不出。”
陆琪安凑近屏幕，一边在找自己脸上的瑕疵，一边说，“你心思就不在这上面，你要是拿出读书一半的心思学早就会了。”
就连林芊芊有的时候都受不了她的追毛求疵，她顺手把陆琪安的包递过去，“快快快，伯母还在医院等着你呢，别看上头忘了。”
陆琪安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转身拎起那只灰色大号手提包，戴上墨镜出门了。
虽然她可以交给星熠的视频部门帮剪，但陆琪安还是不太习惯。她更习惯跟林芊芊一起，像以前一样，一帧帧盯，一句句过。
签约改变了资源与热度，但她不想改变工作节奏，至少现在不想。
病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斑驳的光影落在洁白的被面上，一切都安静而温柔。
“妈没什么事，就是小感冒，医生非说我是肺炎，要我住院。”沈岚轻描淡写地说着，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淡淡笑意。
“怎么，不想我来看你啊？”陆琪安半蹲在床边，抬头看着她，语气像撒娇般轻快，嘴角勾着调皮的笑。
沈岚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眼底是掩不住的宠爱与心疼：“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我就知道，我女儿在哪里都是最有出息的那个。”
陆琪安握住她的手，眼底的笑意微微一滞，神情在那一刻，悄然松动。
她一直对家里说，自己毕业后进了一家“稳定体面”的公司，朝九晚五，双休五险一金，一切井然有序。
“我以为……我演得挺像的。”她强忍着却掩不住声音里的颤意。
沈岚看着她，语气温柔，却带上了一丝悲伤：“你小的时候，爱说爱笑，上了中学之后，越来越消沉……”
陆琪安忍不住打断，“我哪有？”
沈岚眼中满是欣慰，笑着说：“是啊，直到后来你去直播了，就脱胎换骨了。”
陆琪安的指尖轻轻发颤，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一寸寸揉紧，喉咙哽得说不出话。
“妈……我以前真的很怕你不理解。”她低声开口，“怕你觉得我不务正业，怕你觉得我丢人，怕你失望。”
母亲的手覆上她的手背，“傻孩子，妈怎么会这样想呢，你呀，就是太懂事了，想得太多。”
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陆琪安再也忍不住，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摔倒后哭着要抱抱的小女孩。
母亲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做什么。我在只是等，等你哪天愿意亲口告诉我。你爸要是还在，看到你现在这样……估计一边气你没跟他说，一边骄傲得恨不得挂横幅告诉全世界。”
“谢谢你，妈。”
“傻丫头，你一直都是妈妈最大的骄傲。”
这一句话，像是悄然落下的一根羽毛，却瞬间击溃了陆琪安心中苦苦支撑的最后一道防线。
她曾无数次设想母亲知道真相时的反应，却始终不敢开口，她怕让母亲失望。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优异，懂事听话，是父母的骄傲。然而长大后，她选择了一条并不传统的路，成为了一名主播，这种职业在许多人眼中既陌生又轻浮。
她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她靠自己打拼出了一片天地，也取得了成功。可她仍然害怕，她怕得不到家人的理解。
现在，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
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她心底那些曾被压抑太久的情绪。原来她一直没有被否定过，原来无论她做什么，母亲都愿意无条件地站在她身后。
探望结束后，陆琪安独自下楼缴费。
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滑过，她抬眸望去。
只见一名护士推着一辆轮椅急速穿过通道。轮椅上的男人身着西装，左手紧紧压着腹部，他微微低着头，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眉眼间透着一丝压抑的痛苦，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陆琪安倏地怔住，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滞。
顾沉？
她的眼神不可控制地追随着那道熟悉的背影。
直到护士将人推进走廊尽头的治疗区，电动门缓缓合上。
她呆立在大厅，突然手机在掌心轻轻一震。
她低头，是林芊芊的信息：
【陆姐，公司都在传顾总进医院了，好像是胃病犯了，听说还挺严重的】
她指尖颤抖，却迟迟没有回复。
那人苍白的脸色，始终扰乱着她的思绪。
她竟然，担心了。
那种心口微微一紧的感觉毫无预兆，就像无形的手，悄然掀开了她自以为早已尘封的柔软。
可是，下一秒，她猛地垂下眼帘，手指收紧成拳，像是要强行掐灭那一瞬的动摇。
顾沉生病了……又如何？
他们现在，只是雇佣关系罢了。
她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去过问他的状况。
陆琪安深吸一口气，随后呼出，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她把手机收回包中，快步穿过人来人往的医院大厅。
治疗结束后，护士要将顾沉送回病房，他却连自己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别人小心地将他从治疗床转移。
宋辞架住他的胳膊，护士弯腰扶住他的腰侧，费力将他安顿进轮椅里。偏偏他身形高大，肩膀宽阔，修长的双腿蜷在轮椅中，显得那椅子格外狭窄逼仄。
哪怕两人合力，也还是折腾了好一阵，才将那看似依旧沉稳冷静，实际全身失去力气的男人妥帖安置好。
他脸色惨白如纸，唇色失血，气息虚弱，肩头随意搭着那件灰色西装外套，已经皱得不成样子。底下的衬衫彻底湿透，冷汗将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精瘦的轮廓，反衬得他的虚弱更加明显。
宋辞一路沉默，等到顾沉终于静静躺在病床，才犹豫着开口：“顾总……刚才，陆小姐来过大厅。”
顾沉的手指一颤，像是被骤然刺中，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
“她……看见了？”他喉咙干涩，自虐般地明知故问。
宋辞斟酌着说：“看见了，她好像很担心，但是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顾沉闭上眼，胸口闷痛得像是被重锤砸中。
她看到了他最狼狈的样子。
然后，毫不在乎地转身离开。
她当然会离开，她是星熠的签约艺人，而他，只是她的雇主罢了。
而且她现在一定很讨厌自己这个老板，他眼中是隐藏不住的失落。
他躺在床上，整个人被雪白的床褥吞没，显得单薄得不堪一击。
额角湿透的碎发贴在苍白的额头上，再没有往日一丝不苟的利落，泛着凌乱而虚弱的湿意，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
空气仿佛凝固，房间里安静得近乎窒息。
宋辞站在一旁，看着他眉眼间浮现出的疲惫与虚弱，心下不忍，“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顾沉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望着天花板，没有一点反应。
宋辞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轻退出病房，顺手带上门。
门合上的一瞬，房间彻底归于死寂。
暖黄的灯光洒在床上清瘦的身影，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却透出难以言说的脆弱与孤独。
可对他的折磨远没有结束，他还要咬紧牙关，被褥下的大手正死死按在胃部，硬生生熬过这场疼痛。
陆琪安步伐匆匆，几乎是逃一般走出医院门口。
她一头钻进车里，关门的那一瞬间，外面的喧哗与混乱仿佛一同被隔绝，车内骤然安静，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
她双手握着方向盘，指节发白，整个人僵在座位上，动也不动。
闭上眼，眼前像是还回荡着刚才那一幕。
那个人穿着西装，脸色苍白，左手紧压着腹部，咬着牙坐在轮椅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还是能看出来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陆琪安咬着牙，突然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深呼吸。
不行，不能再想。
不能心软。
他对她来说，只是老板，只是一个签了合约、利益捆绑的合作方而已。
没有必要为他心软，更没有资格为他心痛。
陆琪安用手指在手臂狠狠掐了一下，掐出一片红痕，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拧动车钥匙，挂挡，油门踩到底，仿佛在逃离着什么。
开会的时候，陆琪安坐在会议室的末位，一手托着下巴，眼神落在会议平板上闪动的数据曲线，却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顾沉，缺席了今天的创意周例会。
这本不算什么，他本来就不常出席内部例会。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个“缺席”，让她心里格外不舒服。
那道西装笔挺被推着离开的身影一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止不住地想起那个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