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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曹操的求援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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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建安五年秋,北方的天空仿佛被无形的战云压低,连吹过徐州平原的风都带着一股肃杀的铁锈味。邺城方向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密集,如同不断擂响的战鼓,敲在每个人的心头。袁绍尽起河北精锐,旌旗遮天蔽日,号称七十万大军,其先锋已抵达黎阳,兵锋直指曹操的核心——许都。中原大地,为之震颤。
徐州,州牧府议事厅内,炭火毕剥,茶香袅袅,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凝重。吕布,或者说内核是吕子乔的这位穿越者,正悠闲地品着按照他指导改良炒制的新茶,听着陈宫条理清晰地汇报着来自北方的最新情报。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木椅扶手,眼神深邃,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窗外那山雨欲来的不是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而是一场与他隔岸观火的热闹。
“主公,”陈宫放下手中一卷帛书,眉头微蹙,“袁本初此次倾巢而出,颜良、文丑为先锋,沮授、田丰、许攸等谋士随行,郭图、审配协调后方,声势确实骇人。据‘听风阁’密报,其真实兵力应在十万以上,骑兵过万,粮草辎重堆积如山。曹孟德已亲率主力北上,于官渡一带构筑防线,依情报看,兵力不足五万,且粮草储备远逊于袁绍,形势……颇为不妙。”
坐在下首的张辽闻言,虎目之中精光一闪,沉声道:“袁绍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看似占尽优势。然其内部谋士不和,子嗣暗斗,袁绍本人又外宽内忌,多谋而少决。反观曹操,虽处劣势,但其麾下谋臣如雨,将士用命,更兼曹操本人善于用兵,诡诈莫测。此战,胜负犹未可知。”他这番话,既是对局势的分析,也隐隐透着一丝对曹操能力的认可,毕竟曾短暂共事,深知其能。
高顺依旧如同磐石,面无表情,只是简单扼要地补充:“曹军若败,袁绍下一个目标,必是我徐州。”他的思维永远直接指向最核心的威胁与应对。
吕子乔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感受着那微苦回甘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如同此刻的局势。他放下茶杯,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淡然:“文远、高顺所言皆有道理。袁绍是纸老虎,看似吓人,但内部隐患重重,一戳就破。曹操是真枭雄,身处逆境,反而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这一仗,有的打,而且会打得很惨烈。”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心腹,“对我们而言,他们打得越惨烈,越是两败俱伤,才越好。”
他心中暗自盘算:官渡之战啊,这可是教科书级的战役。原本的历史轨迹里,曹操就是凭借此战一举奠定北方霸业。如今有了我这个变数,岂能让你曹孟德再那么顺风顺水?不过,现在就直接下场硬撼袁绍,那是给曹操当枪使,赔本的买卖不能干。最好的局面,就是坐山观虎斗,等他们筋疲力尽,我再出来收拾残局,名利双收。
就在这时,侍卫统领疾步而入,躬身禀报:“主公,许都来使,自称曹操帐下谋士荀谌,携曹司空亲笔信在外求见。”
厅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吕布身上。
荀谌?吕子乔眉头一挑,记忆里这是袁绍那边的人啊,看来历史确实因为自己有了偏差,也可能是曹操手下人才太多,轮换着用。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哦?曹孟德的使者?看来咱们的曹司空,这是被袁本初逼得没办法,想起我吕奉先这把刀还放在徐州了。有意思,请进来吧。”
片刻后,一身风尘仆仆却依旧保持着士族风仪的荀谌步入厅中。他目光快速扫过厅内众人,在气质大变的吕布身上微微停留,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恭敬行礼:“司空府参军荀谌,奉曹公之命,特来拜见温侯。”姿态放得很低,语气也十分恳切。
“友若先生不必多礼,看座。”吕子乔表现得很大度,让人给荀谌设座看茶,这才慢悠悠地问道,“曹司空此刻正应对袁本初大军,想必日理万机,怎的还有空派先生前来我这徐州小地方?”
荀谌心中暗骂吕布装糊涂,面上却愈发恭敬,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双手呈上:“温侯明鉴。袁本初不明天时,妄动刀兵,以倾国之众犯我疆界,其行可谓倒行逆施。曹公为保社稷,护天子,不得不率王师迎战。然袁绍势大,河北带甲数十万,非独力可拒。曹公素知温侯忠勇盖世,武略超群,更有扫平逆袁之志。故特遣在下前来,呈上亲笔信,望温侯能念在同为汉臣,共扶社稷之情谊,出兵相助,共破国贼!”
吕子乔接过侍从转呈的信,并未立刻拆开,而是拿在手里掂了掂,仿佛在掂量其分量,笑道:“曹司空太抬举我了。我吕布一介武夫,能安守徐州已属不易,何德何能,敢参与袁曹之间这等大战?”他话锋一转,盯着荀谌,“再说了,昔日下邳城外,曹司空可是差点要了我的性命。这旧账,可还没算清呢。”
荀谌来之前显然对此有所准备,不卑不亢地回答:“温侯此言差矣。昔日各为其主,些许误会,曹公早已释怀。否则,岂会表奏温侯为徐州牧,左将军?如今大敌当前,袁绍若胜,以其心胸,岂能容下温侯这等雄主踞于东南?届时河北大军南下,徐州恐首当其冲。助曹公,即是助温侯自己。此乃唇亡齿寒之理啊。”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曹公在信中言明,若温侯肯出兵相助,破袁之后,愿与温侯共分河北之地,永结盟好!”
“共分河北?”吕子乔眉毛一扬,似乎来了点兴趣。他这才慢条斯理地拆开信件。曹操的文采和书法都是一流,信中先是回顾了并肩讨伐董卓、共破袁术的“情谊”,接着极力渲染袁绍的威胁和狂妄,将其描绘成汉室最大的逆贼,然后笔锋一转,盛赞吕布的勇武和明智,最后抛出核心诱饵——邀请吕布出兵,南北夹击袁绍,并郑重承诺“破绍之日,河北州郡,君可取半,操愿与君歃血为盟,共扶汉室,同享富贵。”
信写得情真意切,条件也开得极其诱人。若非吕子乔深知曹操的为人和原本的历史走向,恐怕真要被这画下的大饼打动几分。
他放下信,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将目光投向厅内众人:“曹司空信中所言,诸位都听到了。友若先生也把道理讲得很明白了。都说说吧,我们是该出兵,还是不该出兵?”
话音刚落,厅内顿时议论纷纷。
陈宫首先起身,他脸色凝重,对着吕布拱手,又瞥了荀谌一眼,语气带着明显的警惕:“主公,万万不可!曹操,奸雄也!其言甘而其心必毒。此举名为求援,实为驱虎吞狼之计!他欲借主公之力对抗袁绍,无论胜败,主公必然损兵折将。若胜,曹操坐拥中原,实力大增,岂会真心与我等平分河北?届时他挟大胜之威,转头便可吞并我等!若败,则我徐州精锐尽丧,曹操亦可借袁绍之手削弱主公,他或可趁机脱身,甚至与袁绍媾和,我等则成众矢之的!此信,乃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分析得入情入理,代表了相当一部分谨慎派谋士和将领的想法。不少人闻言点头,觉得陈宫看得透彻。
张辽沉吟片刻,也开口道:“公台先生所言,确有道理。曹操此人,不可轻信。然而,若真如荀先生所言,袁绍胜后必然图我,坐视曹操被灭,似乎也非良策。末将以为,或可……虚与委蛇,暂作应允,但不出全力,仅作声援,静观其变。”他的提议相对折中,既不想被曹操当枪使,也不想彻底得罪曹操,导致将来独自面对袁绍。
高顺的话依旧简洁,却直指核心:“我军新式练法初成,装备尚未完全换装,‘神机营’亦需时间。此时远征,非最佳时机。若要战,当以逸待劳,后发制人。”
也有少数激进的年轻将领觉得这是趁机扩张的好机会,主张出兵,但声音相对较弱。
荀谌在一旁听着,心中暗暗吃惊。这徐州议事,竟如此条理分明,各抒己见,而坐在上首的吕布更是气度沉稳,与传闻中那个刚愎自用、不听人言的形象判若两人!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吕布,只见对方手指轻轻敲击扶手,面带微笑地听着属下争论,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哪还有半分匹夫之勇的模样?
吕子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有决断。他抬手虚按,厅内立刻安静下来。
“公台之忧,深谋远虑;文远之策,稳中求进;高顺之言,切中要害。”他先肯定了三位核心的意见,随即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荀谌,“友若先生,曹司空的好意,我心领了。共分河北的承诺,也确实诱人。”
荀谌心中一喜,以为有戏。却听吕布继续说道:“然而,先生可知,我徐州新定,内要安抚百姓,发展农桑,外有江东孙策虎视眈眈,荆州刘表态度不明。实在是有心无力,难以抽调大军北上啊。”他摊了摊手,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荀谌急了:“温侯!孙伯符虽勇,然其根基未稳,内部山越未平,短期内绝无力北顾。刘景升坐守之辈,更不足虑!此乃推脱之词!莫非温侯不信曹公诚意?”
“非是不信,”吕子乔摇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实在是家底薄,经不起折腾。这样吧,”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曹司空既然开口,我吕奉先也不能全然不顾同盟之道。大军是无法派遣了,但我可提供粮草五万石,助曹司空稳定军心,以表支持。另外,我徐州军会在边境加强戒备,防范袁绍可能的分兵袭击,也算为曹司空分担侧翼压力。至于出兵之事……恕难从命。”
他心中冷笑:五万石粮食,够你曹操支撑一阵子,但又不会伤我元气。让你和袁绍慢慢耗吧,等我消化完青州,科技树再点高点,再来收拾你们这两个残兵败将。
荀谌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吕布这话说得漂亮,实则一毛不拔(相对战争消耗而言)。五万石粮食对于数十万大军不过是杯水车薪,至于所谓的“分担侧翼压力”,更是空头支票。他还想再争辩:“温侯……”
吕子乔却已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好了,此事就此定下。友若先生远来辛苦,且在驿馆好生休息。来人,带荀先生下去,好生款待。”
这就是端茶送客了。
荀谌知道再说无益,只得强压怒火,躬身告退。他走出州牧府,回头望了一眼那气势恢宏的府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不安。这个吕布,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冷静、理智、狡猾,甚至……深不可测!他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回给曹公。
厅内,只剩下吕布和他的核心班底。
陈宫松了口气,赞道:“主公英明!此举最为稳妥。”
张辽也点头:“既未彻底拒绝曹操,留下转圜余地,又保全了我军实力。”
高顺虽未说话,但眼神中透露出认可。
吕子乔走到窗前,望着北方那片仿佛被战火映红的天空,悠悠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磨利我们的渔网,擦亮我们的鱼叉,静静地等待……那两只大家伙,拼得你死我活的那一刻。”
他的眼中,闪烁着名为野心和智慧的光芒。这乱世终局的棋盘,他吕子乔,要执子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