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自由灵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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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87645836，根据《帝国法案（第9475版）》第273665条，你被指控侵犯名誉权，被要求赔偿50亿，由于你没有可被执行的金额，所以你现在叫阿呆，需要打工还债。”
机械声在青年的脑海中响起，头顶上白色的强光打下，他迟缓地眨眨眼，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巨大又空旷的房间中，空气粘腻潮湿还泛着阵阵臭气。
“编号87645836，根据《帝国法案（第9475版）》第273665条，你被指控侵犯名誉权，被要求赔偿50亿，由于你没有可被执行的金额，所以你现在叫阿呆，需要打工还债。”
青年呆呆地看向四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不断地重复着，像鼓点一样密集地敲打他的耳膜，阿呆并不知道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但他本能地想听从它的安排。
于是他摇晃着站起身来，机械音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
“阿呆，你现在到工厂去。”
工厂？什么工厂？
阿呆很奇怪，但他的脚却好像轻车熟路一样自动带着他走起来。
阿呆呆呆地来到工厂，推开工厂的大门。
工厂里机械的冷感光反射到阿呆的眼睛里，他不自觉眯起眼睛。
这里墙面地面天花板都是一片银白，桁架也被包上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
工厂里地面上的设备仪器都是银白色的，天上飞着带蝙蝠翅膀样式的器械，当然也是银白色的。
工厂的中央是一个流水线作业台，一群和阿呆穿着相同银白色连体服的人正站在不同的位置上，他们操作着一堆银白色的金属，有的在做切割、有的在做焊接，有的在做零件组装。
他们看到阿呆，友好地冲他微笑。
阿呆不禁也回以微笑，但他的同事们已经重新低下头去工作了。
“马上到2222号位置上去，你来做零件组装。”脑中的机械音又说。
流水线的作业间位置没有编号，但阿呆毫不迟疑地走到那个空着的位置上，阿呆不认识那些零件，也不记得自己学过组装零件，但他带上银白色的手套，拿起银白色的零件和工具毫不迟疑地开始工作。
一只机械蝙蝠从别处飞到阿呆的身后，那只摄像头一样的眼睛黑洞洞地盯着阿呆。
阿呆回头看过去，银色的机械蝙蝠煽动着翅膀。他发现，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背后都有一只银色的机械蝙蝠。
脑海中的机械音又响起：“不要停，继续做零件组装。”
阿呆转过头，继续着手上的工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每天白天，阿呆会在脑内机械提示音的提醒下和同事们一起在那间空旷的房间醒来，再和同事们一言不发地排队前往工厂车间劳动；每天晚上，阿呆会在脑内机械提示音的提醒下结束工作，和工厂的同事们一言不发地排队回到那间空旷的房间。
阿呆并不知道自己和同事们生产的究竟是什么，不过组装之后，这东西的体积似乎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
有一天，在他劳动的时候，身后的机械蝙蝠递给他一块小牌子，要求他把它放在自己刚刚组装的那个东西上。
那应该是一个标志，一个logo，但只看了一眼，阿呆就迅速移开视线。
他的心脏在胸腔中疯狂跳动，血液在身体里驰骋。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阿呆说不出那个logo是一个什么形状，只知道它太扭曲太恶心了，看到它的那一秒的时间，仿佛自己就变成了一只有着多层牙齿的在不停长出牙齿的虫豸，每长出一层牙齿，就会又一层旧有的牙齿被顶掉；而这只虫豸正被放在一片粘腻腐烂的稠装棉花糖一样的蛛网上，这蛛网像银白色的钢铁一样坚硬，像肌肉纤维一样柔韧，泛着腐烂的臭气，一点点要将它包裹着吞食。
阿呆浑身都不禁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的脏器都在不听使唤地痉挛。
他不敢再直视那个logo，而是飞速地把它贴到指定位置。
“啊！”
阿呆忽然听到了很轻的一个声音。
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听到这么动听的声音，这不是冰冷机械的声音，而是充满感情。
——哪怕这个感情或许是恐惧。
不知为何，阿呆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喜，胸腔中的快乐简直要满溢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所有机械蝙蝠黑洞洞的眼睛也一瞬间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处。
那是一个秃头的中年男人，银白色的连体衣被他的肚皮撑得鼓胀起来，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滑稽。
注意到它们的视线，男人瞪大了双眼，用抚摸过银白色金属的手套死死捂住嘴巴，他拼命地摇着头，眼泪鼻涕一样地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或许他的鼻涕也在流着，但他捂住了嘴，阿呆看不清楚。
那些机械蝙蝠缓缓地朝男人飞去，男人惊慌地左右闪躲，但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机械蝙蝠们的注视。
终于，男人好像突然生出一股勇气，他哆哆嗦嗦地推开门，踉跄着跑了出去。
机械蝙蝠们缓慢地飞回了它们原本的位置上，阿呆的身后又飞着一只机械蝙蝠了。
又过了几天，阿呆他们的产品做好了，这东西的体积可真不小，看起来至少能轻易地吞噬下四个他。
这几天阿呆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秃头的中年男人，也没再听到任何类似那声“啊”一样让他快乐的声音。
“现在，阿呆，回到房间去。”脑海里的机械音响起。
于是阿呆和同事们排好队回到了那个房间。
工厂和房间里都没有窗户，阿呆不知道具体时间，但他隐约感觉今天好像比每天回去的要早一些。
空旷房间里的阿呆无事可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救命啊！”
恍惚间，阿呆好像听见有人在喊叫，这音色让他十分兴奋，这不是机械的声音！
但喊叫的内容让阿呆很陌生，他不知道对方说得是什么意思。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我出不去了！”
这个房间里的人都在安静地沉睡，好像他们都没有听见这声音。
阿呆被声音吸引，他起身打开门，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阿呆来到了工厂的另一边，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推开厚重的卷帘门，他看到火光把夜晚映衬得仿佛白昼，火苗在他的眼前劈里啪啦地跳跃。
他们费尽力气制作出的那个大东西正置身火海。
那个大肚子中年男人被困在他们做出的银白色机械产品之中，他不停敲打它的骨架，发出尖锐的喊声：“救命啊！车门打不开了！有谁？有没有谁来救救我？”
车？
阿呆没听懂他再说什么，但眼下救人要紧，他赶紧跑过去拉那产品的把手。
他现在没戴手套，火苗迅速蹿到他的手上。阿呆只觉得手钻心得疼，他本能想松开手，但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放弃。阿呆觉得很痛苦，他张开嘴，却不知道如何发出一个音节。
那个男人依然在不停嚎叫着，火苗已经蹿到了他脸上，他的叫声撕心裂肺，渐渐地，火苗涌到了他嘴里，顺着他的嘴像水一样地流淌进去。
“啊啊啊啊啊啊——”
阿呆听着这好像灼烧灵魂的痛苦嚎叫。
砰！
爆炸的巨响好像在阿呆耳畔响起，被热浪包裹着的触觉也好像在灼烧他的每一个毛孔。
恍惚间，阿呆看到痛苦挣扎的中年男人一点点变成了他自己的样貌，那狰狞的表情、恐惧的神色正出现在他自己脸上。
阿呆在窒息的烟尘中张开嘴——
轰——
另一辆车疾驰而来。
它停在阿呆的旁边，距离他们仅有几步之遥。
阿呆回过头，看着车上下来了两个穿着银白色西服套装的人拿着工具箱朝他们走来。他简直要喜极而泣。
有救了！他会得救的！我会得救的！太好了！
穿银白色西装的两个人在阿呆面前分开，分别走到了车头和车尾。
他们拿出工具，几下卸下了阿呆下午贴上去的那个让人恐惧到不可描述的Logo。
他们又如法炮制，卸下或刮花了剩余几处logo，两个人收起行李箱，不理会车里人的嚎叫，转身走向那辆来时的车。
诶？
阿呆呆呆地看着他们走到车边，打开车门。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阿呆放开车把手，他的喉咙动了两下，终于在火光和烟尘的映衬下，发出了一个音节。
他说：“啊。”
忽然一切都静止了，世界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切动作、声音，宏观的、微观的，生物的、机械的……全都静止了。中年男人霎时停止了嚎叫，火苗也不再蹿高。
两个穿银白色西服的男人转身向阿呆走去。
不知何时，那些一直在工厂里的机械蝙蝠也从黑暗的门里飞了出来。
它们和那两个穿银白色西服的男人一样，紧盯着阿呆，缓缓朝他或飞或走过去。
阿呆这才发现，银白色西服的男人的两只眼睛好像是空的，那个位置只有眼眶，里面则是两个黑漆漆的洞口……就好像……就好像摄像头一样。
阿呆被吓呆了，他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了，身体一动也动不了。表情也是。
银白色西服的男人率先靠近了阿呆，他用像黑漆漆的摄像头一样的眼睛打量着阿呆，接着，阿呆看到他的嘴唇动了。
机械音从他嘴里吐出：“你说话了？”
阿呆听见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自由灵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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