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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酲醒 ...

  •   “叮——”

      熟悉的提示音突然炸响,像一柄冰冷的手术刀划破时空。张恒渊心脏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甚至来不及触碰对方卫衣下摆的褶皱,就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向后拖拽。

      他的指尖在空气中划出绝望的弧线,却只抓到几缕飘散的血腥气——那味道像极了徐烔常用的雪松香,此刻却混着铁锈的腥甜,刺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浅棕色房门在眼前轰然闭合,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生死界碑。门板上溅着的血迹瞬间攫住他的视线——那半干不干的暗红凝成狰狞的伤疤,蜿蜒着爬过木纹,在灯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此刻那些血珠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溃烂的心脏。

      “咚!”

      双膝重重磕在地面,疼得他眼前炸开雪白的芒刺。指腹无意识蹭过门板上凝固的血痂,粗糙的触感像砂纸磨过神经末梢。

      他死死盯着那扇门,胃痉挛绞成麻花,喉咙里涌上铁锈味的恶心感。他弓着身子剧烈咳嗽,呕出的黄绿色胆汁混着血丝,在地面溅出丑陋的斑点。

      那股尖锐的苦涩顺着舌根漫开,一路灼烧到心底最深处,连眼眶里的泪水都被烫得发疼。

      十七分钟。系统倒计时像铡刀悬在头顶的十七分钟里,他听着徐烔的生命像沙漏般流逝,却连对方闭眼前再看他一眼都成了奢望。那句“我爱你”被生生斩断在喉间,只剩半截气音卡在生与死的缝隙。

      门板上未干的血迹突然刺痛他的瞳孔——那蜿蜒的暗红竟在木纹间凝成几行颤抖的字迹:“别哭了张恒渊...我爱...”最后一个“你”字突然僵住,收尾处拖了道歪扭的血痕,像写字的人突然断了力气,笔尖重重坠下。又像被什么硬生生掐断呼吸,戛然而止在最动情的地方。

      这道未完成的血书他太熟悉。徐烔总在情书结尾画半颗心,说剩下半颗要等见面时补全。如今连补完一个笔画都成了妄念,只剩这道狰狞的裂痕,嘲笑着他们这场隔着维度的重逢。

      张恒渊突然发疯似的捶打门板,指节撞出青紫的淤痕也浑然不觉。木屑扎进掌心,血珠顺着门缝渗进去,与徐烔的血混在一起。他盯着那道未完成的血字,突然想起新戏开始前,徐烔把平安手串套在他腕间时说的话:“这串珠子能挡灾的。”

      木珠突然从墙角滚来,轻轻撞上他渗血的指尖。张恒渊发疯般捶打门板,木屑扎进掌心的疼痛让他清醒。

      原来所谓平安符,挡的不是灾祸,是团圆。

      窗外突然刮起风,卷着几片枯叶拍在玻璃上。张恒渊浑身一颤,仿佛听见徐烔在耳边轻笑:“傻瓜,哭什么...”他猛地转头,却只看见自己扭曲的倒影映在门板上,与那些血字重叠成荒诞的画作。

      张恒渊盯着那道血痕,突然明白过来——那不是未完成的字,是徐烔用生命画下的箭头,指向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张恒渊的指尖死死抠进那道血痕,木刺扎进指甲缝的疼痛竟让他觉得安心——至少这痛是真实的,不像门板上那张A4纸,每个字都像用冰锥刻进视网膜。那些冷硬的规则条文在视网膜上跳动,他突然看清了藏在字符缝隙里的真相:原来所谓"跨维度意识投影",不过是把徐烔的灵魂拆成数据碎片,再拼凑成能感知疼痛的提线木偶。

      【代价机制】那栏的"深度3-5cm利器创口"突然开始旋转,在他眼前幻化成徐烔后背那道翻卷的伤口。

      他想起方才触碰门板时,木纹间渗出的温热血迹——那哪是什么投影数据,分明是徐烔用血肉在现实与虚幻的夹缝里,硬生生凿出的一条通道。

      张恒渊的胸腔里像塞进了一把碎玻璃,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腥甜。他蜷缩在空荡的实验舱里,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感觉不到疼——真正的痛早已渗进骨髓,在每根神经末梢炸成烟花。

      他盯着墙边那道正在消散的虚影,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缝间漏下的光尘像极了那年冬天,徐烔围巾上飘落的雪。

      "别走..."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指尖穿过虚影的瞬间,空气里突然泛起涟漪,那些被数据流冲散的温暖记忆突然涌上来:徐烔帮他暖手时说"我手热"的语气,收工后躲在储物柜里接吻时的心跳,还有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卫衣下摆沾着的血迹。

      "叮——"

      提示音像一把冰锥刺进太阳穴,张恒渊猛地抬头,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看见虚影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发出的只有数据流的杂音。那些杂音在他耳中却清晰得可怕:"活下去...代替我..."

      "放屁!"他突然发疯似的捶打空气墙,指节撞出青紫的淤痕,"谁要你的新生!我要你回来!回来啊!"

      机器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潮水淹没他的嘶吼:"试验编号LY-081执行完毕,意识投影能量耗尽。请受试对象张恒渊,即刻走出实验区域..."

      "不..."他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响。虚影的手突然抬了抬,像要擦掉他脸上的泪,却在半空化作数据碎片。那些碎片飘进他张开的嘴里,带着铁锈味的苦涩——是徐烔最后一点存在过的证明。

      空气墙开始收缩,将他向出口推去。张恒渊死死扒住门框,指甲在金属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看见虚影的眼睛还在看着他,即使闭着,眼睫上仍挂着未干的泪——和他此刻脸上的温度一模一样。

      "新生?"他突然笑了,笑得撕心裂肺,"没有你的世界,算什么新生?"

      推力突然增强,他像片落叶被卷出实验舱。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的瞬间,他听见虚影用气声说了句什么,被机器音盖得支离破碎。后来他反复回想,才拼凑出那句被数据流冲散的话:

      “下辈子...换我找你...”

      气声被机器音碾碎前,他拼凑出这句遗言。脚掌落在水泥地的瞬间,街坊的温州话裹着潮湿的烟火气涌来:“恒渊回来啦?”他机械地点头,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混着数据杂音的笑声。

      橱窗倒影里,他的眼睛亮得骇人,映着整条街的喧嚣,却照不见那个该在身侧的身影。手机相册里最后一张合影正在褪色,徐烔嘴角的奶茶渍渐渐晕开,像被雨水打湿的油画。

      “叮——”

      新消息提示音惊飞檐角的麻雀。系统通知闪烁着冷光:“意识剥离程序完成度99%”。他盯着那行字突然发笑,原来所谓新生,是把心脏剜出来放在数据流里洗刷,再塞回空荡荡的胸腔。

      奶茶店的热气模糊了橱窗。他抱着全糖去冰的奶茶站在街角,夜幕降临时,路灯亮起的瞬间,他仿佛又看见徐烔站在光里,朝他伸出手:"走啊,回家。"

      转身却只有穿堂风呜咽着掠过,像一声迟到的叹息。

      绿灯在雨幕中闪烁,像倒计时的尾章。他摸出口袋里染血的木珠手串,突然笑出声来。原来他们都是执剑的愚者,一个举着未完成的血书当盾牌,一个攥着破碎的承诺作利刃。

      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柄终于出鞘的剑。

      他仰头喝光奶茶,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塑料杯落地的声音很轻,却在他心里炸开一声巨响。那响声里藏着所有没说出口的话,所有没完成的约定,所有来不及的拥抱。

      人潮继续涌动,将他推向没有徐烔的未来。他机械地走着,数着步数,仿佛这样就能离过去远一点。但每走一步,心就空一分,直到最后,里面只剩下一个名字,在数据流的冲刷下,慢慢变得模糊。

      瘦肉片店的老板掀开帘子出来倒泔水,看见他站在雨里,举着伞问:"小伙子,要进来躲雨吗?"

      张恒渊摇摇头,却突然笑了。他想起徐烔总说他笑起来像雨后的晴天,现在他要把这晴天带进雨里,带进没有对方的未来里。

      "不用了。"他说,声音清亮得让自己惊讶,"我要走了。"

      老板愣了愣:"去哪儿?"

      "去有光的地方。"他说,转身时伞面扬起。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街道上的霓虹光影。张恒渊走着,数着脚下的水洼,每个涟漪里都映着过去的片段:徐烔举着伞在雨里等他,卫衣帽子积着水珠;两人挤在公交车站牌下分吃烤红薯,热气模糊了玻璃;还有那个雪夜,对方把暖宝宝塞进他口袋时,指尖的温度。

      "你看..."他对着虚空说,雨水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我带着你给的勇气在走呢。每一步都踩在你的心跳上,每一口呼吸都带着你的味道。"

      在时空的裂隙里杀出条血路。那些没说完的情话,没兑现的旅行,此刻都化作脚下延伸的路——每一步都踏着往昔的泪痕,却依然朝着有彼此的未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张恒渊和徐烔,他们都是泪流满面向前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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