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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苦肉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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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凝滞。顾念佳惊讶地看着弟弟，顾成峰眉头微蹙。
顾老爷子听到顾向宁那句斩钉截铁的“我哥去，我才会考虑出国”，脸色几不可查地变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操之过急，反而激起了孙子的逆反心理。
他立刻收敛了不悦，脸上甚至挤出一丝疲惫而宽容的笑容，从善如流地改口：
“好好好，是爷爷心急了。上学是大事，专业更是要慎重。是应该跟则安，还有你大哥，好好商量一下再说。不急，不急。”
他话音刚落，便突然闷哼一声，眉头紧紧皱起，一只手用力地捂住了胸口，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声音虚弱了下去：
“你们……慢慢吃，我有点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一下。”
一直侍立在旁的助理立刻上前，和急忙站起身的顾成峰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爷爷！您别着急，身体要紧！”顾成峰的语气带着真实的紧张。
顾念佳也担忧地起身唤道：“爷爷！”跟了过去。
餐厅里瞬间只剩下陆则安和顾向宁两人。
顾向宁看着爷爷被搀扶离开的背影，嘴唇抿得紧紧的，脸上血色褪去，带着一丝倔强，但更多的是闯了祸般的不安和慌乱。他下意识地看向陆则安，寻求支柱。
陆则安在桌下紧紧回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沉稳地安抚：
“别担心，你爷爷不会有事的。他只是一时气急。等会儿吃完了，我陪你去他房间，好好跟他解释一下，说你不是那个意思，他会明白的。”
这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夜里九点左右，顾向宁心里始终惦记着爷爷，趁着陆则安去洗澡的间隙，他悄悄走出房间，想去爷爷卧室看看情况，当面道个歉，好好聊聊。
他刚走到顾老爷子卧室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房门就从里面被猛地打开了。
只见顾成峰神色凝重地推着一架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的正是顾老爷子！他此刻闭着眼睛，脸色比晚餐时更加苍白，额头上甚至覆着一层薄汗，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捂着胸口，呼吸显得有些困难。
顾成峰看到门口的顾向宁，脚步一顿，语气急促而低沉：
“子安，你先回房。爷爷不舒服，必须马上送医院！”
说完，不等顾向宁反应，便推着轮椅，在家佣和闻讯赶来的管家的簇拥下，急匆匆地朝着专用电梯的方向而去。
顾向宁僵在原地，看着爷爷那副仿佛病入膏肓的样子和被迅速推走的背影，夜晚的凉意仿佛瞬间钻进了他的骨头缝里。他原本只是想道歉和沟通，却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发展到要深夜紧急送医的地步！
巨大的内疚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脑子里一片空白。
顾向宁心神不宁地回到房间，快速换好衣服，对刚从浴室出来的陆则安仓促地说：“哥，爷爷情况不好，送去医院了！” 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颤抖。
陆则安眉头一紧，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赶到医院VIP病房区，走廊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令人窒息。刚走到病房门口，竟迎面遇上了似乎早已等在那里的叶欣。
她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职业装，仿佛刚从某个谈判桌上下来，只是眼神比平时更冷了几分。她目光掠过陆则安，没有停留，最终定格在顾向宁脸上，朝他走了两步，在极近的距离停下，用一种只有他们三人能听清的、压得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医生初步诊断，你爷爷是急性心肌梗塞前兆，血压也非常不稳定。他现在，绝对不能受任何刺激。”
她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顾向宁苍白的脸。
“你和陆则安那点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顾及你的感受，一直没有当面戳破，更没有强行要求你做什么。”
她微微停顿，让这句话的重量完全沉淀下去，
“子安，我希望你能明白他这片苦心，别再任性，做出让他……让我们顾家蒙羞的事情。”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最后瞥了一眼站在顾向宁身后、面色沉静的陆则安，不再多言，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渐行渐远，留下冰冷的余韵。
顾向宁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被瞬间冻住了。
他一直以为，他和哥哥的事情，在这个家里或许不被理解，但至少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他从未想过，这在他看来属于自己的选择，在爷爷、在顾家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堪，甚至到了会“让顾家蒙羞”的地步！爷爷之前的种种阻拦，生病……原来不仅仅是不舍，更是源于对他性向的深深介意和无法接受！“爷爷想要分开我们！”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他心里。
巨大的委屈、不被理解的痛苦，以及一种被至亲否定的背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猛地转过身，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那双总是清澈依赖地看着陆则安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茫然、受伤和无声的控诉，就那样直直地、委屈万分地看向他唯一的依靠。
陆则安在他转身的瞬间，便已上前一步，温热宽厚的手掌稳稳地搭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力量。他看着少年眼中碎裂般的光芒，心像是被狠狠揪紧。
他迎向那双委屈的眼睛，目光沉稳如磐石，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能安定人心的绝对力量：
“不要怕。”
他手下微微用力，仿佛要将勇气灌注给他，
“哥会想办法。一定会让你爷爷……同意我们。”
这不是一句空泛的安慰，而是一个男人在直面巨大阻力时，给出的最郑重的承诺。前路荆棘密布，但他绝不会放手。
病房里顾老爷子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鼻息间还插着氧气管，脸色灰败，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他看到陆则安和顾向宁一前一后进来，浑浊的眼睛动了动，目光在陆则安身上短暂停留后，便虚弱地看向一旁的顾成峰，微微示意。
顾成峰会意，走到陆则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陆总监，我们外面谈几句？”
陆则安看了顾向宁一眼，顾向宁对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陆则安这才随着顾成峰暂时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
顾向宁走到床边，看着爷爷这副虚弱的样子，眼圈又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爷爷布满皱纹的手，声音带着哽咽：
“对不起，爷爷……是我不懂事，我不该气您的……”
顾老爷子反手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掌心干燥却无力，他扯出一个宽慰的、极其疲惫的笑容：
“子安啊，不怪你……是爷爷自己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一身的老毛病，不中用了。”
他叹息一声，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和自嘲：
“这些年，爷爷都没能在你身边照顾你，眼睁睁看着你在外面吃苦……说实在的，爷爷确实……没有那个脸面，也没有那个资格，来替你做什么决定。”
他以退为进，先将自己的位置放得极低，博取孙子的同情和愧疚。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恳切，充满了为孙子深远规划的“慈爱”：
“但是子安，爷爷活到这个岁数，见过太多人和事了。爷爷只是希望，你能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教育资源。去M国读书，不仅仅是学知识，更是去拓展你的眼界和人脉，那是你未来立足的根基啊！”
他甚至巧妙地抬出了陆则安，试图以此作为说服的筹码，语气充满了为他着想的诱导：
“则安，他是个有能力的，将来肯定是要在这个商业圈子里做出一番事业的，做一个顶尖的职业经理人。你现在去打好基础，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等学成归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他最强的助力，帮上他的大忙呢？你说是不是？”
他将出国留学描绘成一条对顾向宁自身有利、未来甚至能反哺陆则安的阳光大道，将自己想要拆散他们的真实目的，完美地隐藏在了这层温情脉脉、高瞻远瞩的规划之下。这番话语，对于一个内心充满愧疚、又对爷爷抱有亲情的少年来说，极具蛊惑力和情感绑架的威力。
病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里面的温情与算计。走廊尽头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两道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顾成峰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现实：
“向宁去M国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爷爷决定了，我妈那边也不会反对。陆则安，我知道你不甘心，但有些事情，强求不来。顾家这堵墙，你硬撞，只会头破血流，是以卵击石。”
陆则安没有看他，目光投向窗外那轮遥远的、清辉冷冷的月亮，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冷静。他没有回应关于“以卵击石”的警告，反而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声音平淡，却像刀子一样精准：
“你呢？顾成峰。”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你以后，也会按照顾家的要求，去商业联姻，去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为她戴上戒指，然后……生下顾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对吧？”
“……”
顾成峰像是被这句话猝不及防地刺中了要害，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了，走廊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月光勾勒出他侧脸冷硬的线条，那里面似乎压抑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重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顾家目前，只有我能站出来，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他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我本科毕业就放弃深造回来，就是想早点帮轻我妈的担子。她不容易……而且，爷爷年纪也大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但每一个字，都已经是答案。责任、家族、母亲的期望、爷爷的年迈……这些无形的枷锁，早已将他牢牢捆缚。他的人生轨迹，从出生在顾家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经被大致框定。
陆则安静静地听完，心中了然，也生出一丝同为“棋子”的悲凉。他不再迂回，直视着顾成峰，“顾成峰，我和向宁的事，如果你将来……在力所能及，不违背你原则的情况下，能够帮我们一把。”
他顿了顿，许下了沉重的承诺，
“这份情，我和向宁，必定铭记，将来无论用什么方式，一定会回报你。”
他将选择权，和一份未来可能存在的“人情”，摆在了顾成峰面前。
顾成峰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里面有挣扎，有权衡，或许还有一丝被这直白请求触动的不忍。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陆则安一眼，然后转过身，迈着沉稳却略显沉重的步伐，沿着被月光照亮的走廊，独自离开了。
病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顾向宁走了出来，脚步有些沉重。他走到陆则安面前，抬起眼，眼圈还带着未散的红晕，声音有些低哑：
“哥，我……我想今晚在这里陪着爷爷。他这个样子，我不放心。”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哥哥的神色，带着恳求：
“你先回去休息，好吗？明天你再来接我。”
陆则安看着他疲惫又带着愧疚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此刻的向宁内心正在经历着亲情的拉扯和对他承诺的煎熬。
他伸出手，温柔地抚过少年微红的眼角，指腹拭去那一点湿意，声音放得极柔：
“好。”
他答应得干脆，不想再给他增添任何心理负担。
“我明天一早就过来。给你带早餐，有特别想吃的吗？”
顾向宁摇了摇头，此刻他什么也吃不下，心里沉甸甸的。他向前一步，不顾这里还是医院的走廊，轻轻环住陆则安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然后抬起头，快速地、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意味，在陆则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这个吻短暂而冰凉，带着浓浓的不舍。
陆则安克制住回吻那唇瓣的冲动，只是低下头，将一个无比珍视、带着安抚力量的吻，印在他的额头上。
“你也好好睡一觉。” 他低声叮嘱，“爷爷这里有专业的护工照看着，你别太累着自己。”
顾向宁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陆则安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才转身，独自一人走进了电梯，离开了医院，返回了他之前在B市暂住的酒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