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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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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的离开，并没有让贺安放松下来，他喘着粗气，下意识地走向最近的冷源——自动贩卖机。
在指尖感受到冰镇饮料的冷感时，贺安才缓缓回过神来。
“冰冷可以安放恐惧。”贺安眼皮一跳，这句话突然闪现在心头。
他警惕地开始扫视着周围，试图去证明黑衣人的离开是一个烟雾弹。
在视野里，贺安看到了一只哆啦a梦，人偶脖子上的黄色铃铛。哆啦a梦一直在挥舞他的胳膊，向每一个来报道的新生表示热烈欢迎。
包括自己，贺安下意识的向这份温暖靠近，最后停在了不远处：刚好在这份热烈的辐射范围内。
哆啦a梦的头套被取下来，栗色头发的男生摇了摇额前被汗水微微打湿的碎发，微风吹过，碎发轻轻飘动。在阳光下，他的脸庞线条流畅，跟人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带着一抹和煦的微笑，一双眸子明亮而赤诚，嘴角微微上扬时，浑身散发着青春与阳光的气息。
贺安下意识想掏出相机记录这一幕，在摸空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拍照了。
“同学，请问致远楼怎么走？”
“从这边直走，到第二个拐弯处右转，一直往前走就到了。”手里拿着玩偶头套的男生用手指着比划着方向。
从贺安的眼睛去看，栗色头发的男生嘴角带着的那抹微笑，和两年前一样，像正午的阳光，有些灼目，同时温暖。
贺安贪婪的汲取着这份温暖，像一个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找到珍贵水源的旅人。
“同学，你可以帮我去买瓶水吗？”突然的声音传入贺安耳中。
抬眼看到季明卿清亮的眸子和和煦的微笑时，贺安有些恍惚，不确定的向左一遍，又向右看一遍，最后指向自己。“我？”贺安没发现，这个字好像带一点紧张。
“是的，所以同学你可以帮我去买一瓶吗，我这样穿着不太方便。”季明卿抬了抬胳膊，又踢了踢腿。
贺安僵直的手指对兜里的矿泉水的触感开始变得格外清晰。
“这是我刚刚买的，还没拆，你喝吧。”贺安定了定神，把兜里的水递了过去。
看到眼前的小圆手，贺安不由得有些想呆滞，停下了递水的动作。
“啊，我忘了。”季明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低头指了指玩偶服上的口袋，“放这里可以吗？”
贺安把水放进面前蓝色玩偶服的口袋中，像是在给哆啦a梦的口袋补货，贺安没忍住笑出声来。
“怎么了？”季明卿看着眼前明显放松下来的贺安，才略放下心来。
“没事。”
看着眼前带着笑意的发亮的琥珀色眸子，季明卿有些怔愣，眼前的少年比两年前多了一份冷静和沉稳。
他余光里看到那抹黑色身影远远离开，这才收回视线。
“季明卿，这里。”远处传来一声叫喊声。
“同学，谢谢你的水，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见。”朝贺安摆了摆手，季明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因为拖着玩偶服，总会显得有些笨重。但是很可爱。
看着季明卿离开的背影，贺安弯了弯嘴角，伸出手，探到刚刚季明卿离开前的位置，用指尖轻轻的摩挲着这片空气。
“下次见。”贺安的声音很轻，轻到能被一阵微风带走。
贺安抬头看到远处的哆啦a梦朝自己挥着手，看了看掌心，举起手来也挥了几下，作象征性的回应。
果然手很酸。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贺安拿出手机，看到屏幕的一瞬间，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尽—那是一条短信，附图是他刚刚给季明卿递水的留下的侧影，下面配着一串字：怎么，给自己发好人牌？
贺安猛的抬起头来，调动起全身的感官，寻找着黑衣人的痕迹。
他果然没走，贺安咬着牙想，腹诽着黑衣人的言而无信。
他的手停在了拉黑键试图，物理阻断这份骚扰，这可能是徒劳的，但对于此刻的贺安来说，他需要这样自欺欺人来让自己好受一点。
贺安找了湖边的长椅坐下来，试图冷静下来，同时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季明卿的动线。
这会让他好受一点。
似乎是感觉到身后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季明卿不由得多往后瞥了几次。由于玩偶服在身上套着，瞥的动作也就变成了转。
摘下隔绝噪音的耳机后，贺安听到了，这一次先进入耳朵的，不是嘈杂的人声，是眼前的潺潺流水声。“哗-”贺安想到了这个拟声词去形容眼前的湖水。
在流水的抚慰下，贺安慢慢闭上眼睛，在一片漆黑里整理着混乱的思绪。
陆丰宇回来了，这个黑衣人知道他和陆丰宇的过去。
那关于季明卿，他知道吗？
正想的入神处，一道声音打破了他。
“这片湖叫映月湖。”贺安循着声音往侧边看，季明卿站在长椅边，他皮肤很白，亮橙色的T恤衫显得本人格外鲜艳。
“会有人在这拉二泉映月吗？”贺安顺着往下问，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又抿住嘴，继续说，“你们结束了吗？”
“嗯，刚结束，刚刚还领了一些文创。”季明卿说话间摇了摇手上的牛皮纸袋子。
“你是新生？”
贺安在睁开眼的瞬间，便不敢放松警惕，观察着四周。
“嗯。”贺安的精力只能让自己吐出单字。
又是一阵沉默。
似乎是无法忍受这种气氛，季明卿故技重施的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发出一些声响，打破这份宁静。
“送你了，学弟，就当是水的回礼了。”
看着眼前递过来的袋子，贺安有些困惑，还没等他继续想，季明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纸袋子放在贺安手里。
“我叫季明卿，下次见面，要记得我哦，学弟。”
季明卿扬起精心设计的嘴角弧度，一双弯弯的眼睛对上了贺安的视线。
这才对嘛，看着我就好了。
贺安有些愣住了，半响后才伸出手来，握上了眼前的一双手，季明卿的手上带有一层薄茧，对贺安来说有些扎手，他应该喜欢运动。
季明卿握得很轻，也很短。
“贺安。”贺安颔首，算是回应了那份自我介绍。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牛皮纸袋子，贺安有些分神。
十分钟前，季明卿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只听他应了声“程北？”，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季明卿的脸色突然严肃起来，匆忙的跟他说了再见，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后就离开了。
他好像没听到我跟他说再见了，贺安想。
袋子里装了一个笔记本还有一支钢笔，钢笔是银白色的，笔身上刻着“天道酬勤”四个字，贺鑫瑞家里也挂了这四个字。是贺鑫瑞的，不是他的。
贺安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起来，放在抽屉里，里面还静静地躺着一片枫叶。
一年前的一个下午，在书店，贺安整理着书架上的书，落地窗前的座位上有一片枫叶。那是季明卿离开之前坐的位置，贺安自然把这片枫叶理解为季明卿的所有物。
他收起了这片枫叶，期待着一场物归原主的戏码，但很遗憾，没有发生。
……
与此同时，校外的一间公寓里，一张严肃的脸映在玻璃上，与天边缺了一角的明月遥遥对望。
“什么？”季明卿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可置信。
“网吧老板调的监控里，黑兜帽登记的信息是小哲的身份证。”
“你信吗？”
“你觉得呢？”对面的男人嗤笑一声，“这么浅显的栽赃。”
季明卿沉默了。
季明卿的沉默如星星之火，点燃了话筒里的人的怒火，“季明卿，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人的语气一瞬间变得冰冷，“你怀疑谁都犯不上怀疑到谢戍哲头上来。”
“啪”地一声，电话被挂断。
季明卿抬头看着头顶的一轮圆月，眸底是一望无际的漆黑。
……
开学典礼的时候贺安去了，在人潮中，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寻找着黑色兜帽，但今天大家统一穿着校服，在一阵眼花缭乱后，贺安放弃了寻找。
这种紧绷感时时刻刻缠着自己，叫人喘不上气。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a大……”清冽的声音传入贺安耳中，很好的平息了自己的紧张情绪。
这个声音，是昨天离开的很匆匆的人，贺安想。
a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高校，学科评级全a，临床医学是全国最好的专业，贺安最后选择了八年临床制。其实也谈不上喜欢，贺安也不知道。
然后他就出现在这了，出现在有季明卿在的地方。
散场的时候，操场上的人开始向四面八方涌出，贺安顺着人潮迈出步子。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入贺安的耳朵。
贺安下意识侧过身子，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这人真奇怪，旁边那么大空位，偏偏要从自己这边过，贺安有些疑惑地盯着男生离开的背影。
陡然的，一股毛骨悚然爬上他的尾椎，他屏住呼吸，手慢慢移动到自己的口袋里。
他的指尖哆哆嗦嗦地碰到手机，再往深处摸时，却触到了一个冰冷，圆硬的异物，贺安的身体僵住了。
他颤抖地掏出那多出来的重量——是一枚红色纽扣。
血，都是血，满眼都是刺耳的红，贺安的世界猛地安静了，他好像回到了八岁那年。
他就站在那，看着躺在血泊里的母亲，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双腿像灌了铅。
“贺安，怎么在这？”
“还不走？”
贺安被这阵声音拉了回来，他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高飞。
“高飞？”
“怎么了，被太阳晒傻了？”高飞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开口说。
贺安掐了掐掌心，这才堪堪回过神来，“没，刚走神了。”
为了不让高飞发现异常，他尽量压着自己的步子，克制着自己准备拔腿而逃的本能。
终于，回到宿舍的一瞬间，贺安卸了力瘫在桌子上。
他开始疯狂回忆着那个背影。
是他吗？是那个黑衣人吗？
他竟然在学校里！？
贺安“唰”地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后，狠狠地拍上了宿舍门。
现在，不会被发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