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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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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某一天,陆与迟其实和傅厌礼的主治医师顾麟风单独见过一面。
他那天碰到顾麟风是偶然,但对于顾麟风而言却是刻意为之。
原本陆与迟跟傅厌礼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傅厌礼被临时加急的会议绊住脚,只能打电话让他先吃。
事出有因能够理解,陆与迟自己一个人去了提前定好的餐厅,结果在那里意外遇到了顾麟风。
顾麟风先一步发现他,远远的朝着他挥手。
他们算得上认识,不过并不熟。
在跟傅厌礼重新确认关系之后,两个人把彼此的社交圈介绍给了对方。
陆与迟也是分开又复合之后才发现,他们前面谈的那场短暂而又快速分手的恋爱,欠缺了太多太多的东西,那些东西不是他暗戳戳让对方满足的仪式感可以填补的,不是一束花、一场告白可以粉饰太平。
或许是经历过分别,也因为分别让他们意识到对方在彼此心中超出自以为的那份重量,那份真实的在意,让他开始思考两个人之间更长远的关系。
陆与迟就是在那次由傅厌礼组局的饭局上见到顾麟风的,跟他设想中的医生形象有些出入,最起码顾麟风本人看上去比他以为的要年轻很多。
顾麟风见到他并不意外,只是礼节性地跟他握手打了声招呼。
陆与迟跟他有过片刻的对视,之后的整顿饭下来,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不超过十句。
不熟,所以当下看到顾麟风朝他挥手,他才会意外。
顾麟风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可比当初饭桌上热络得多。
“好巧。”顾麟风探向他身后,“傅总去停车了?”
“他今晚加班。”陆与迟回他。
“你一个人还是有约?”顾麟风看上去挺乐意听到傅厌礼加班的消息。
“一个人。”陆与迟已经察觉到他的意图,不过对方没有主动开口,他就保持缄默。
果然,顾麟风在确认他真的是一个人来吃饭之后,向他发出了邀请。
正好,陆与迟也很想找他聊聊,只是始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那我蹭一下你的预约?”顾麟风说。
陆与迟没什么犹豫就把属于傅厌礼的位置让给了顾麟风,两个人并肩朝里走,路上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服务员迎上来为他们点菜,话题才重新从各自的口味为切入点继续起来。
点几道菜费不了多久功夫,很快服务员就拿着菜单离开了,把时间和空间腾给客人享用。
顾麟风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柠檬水润了润嗓子,才说:“我以为你会主动找我。”
“为什么?”陆与迟挑眉。
他的确一直有这个念头,从傅厌礼那里得知主治医师的存在之后他就有了,只是迟迟没有付诸实践。
“你不在意他的病情吗?又或者当初他为什么消失?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究竟经历着什么之类的,很多问题供你解惑。”顾麟风简单打了几个比方,“而这些,除了傅厌礼,只有我完全知情。”
至于傅厌礼,他知道陆与迟不会去问,那么知情人就只剩下他这个主治医生了。
陆与迟就顺着他的话说:“所以我们今晚有一顿饭的时间慢慢聊。”
顾麟风笑着给他竖起大拇指,“行。”
等着上菜的功夫,两个人嘴上都没闲着,不过更多的时候是顾麟风在说,陆与迟大都听着,等他讲完停下来的空隙再间或提问。
“说实话,他第一次来找我接受治疗的时候,我很惊讶。”顾麟风陷入回忆,“他这个人,表面看着温柔好说话,其实骨子里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标准,最开始给他治疗的医生是我老师,据说那时候他只有十岁,一个十岁的孩子,却让我老师束手无策。”
陆与迟想,冯秋得来的小道消息没错,陆与迟不能开口是因为心理原因。
心病还须心药医,可惜从顾麟风的老师再到顾麟风本人,他们谁都没能撬开病患的嘴。
顾麟风说:“在傅厌礼之前,我接触过各种各样的病人,虽然比起我的老师并不算什么,但在我这里的治疗效果却很高,病人的信任带来成功,成功带来成就感,所以那时候我对自己很自信,直到碰上他,我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陷入自我怀疑,我觉得自己不配当医生,我根本治不好他。”
陆与迟趁着他喝水的功夫问道:“顾医生是一直在给他当心理医生吗?”
“从他十岁那年,再从二十二岁至今,从我老师到我,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顾麟风说到这里也有些惭愧,“这么多年,我们都没能打开他心底那扇门。”
“恕我冒昧。”陆与迟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在对方默认的许可中缓缓问道:“既然他一直不配合治疗,又为什么要、一直雇着你们。”
顾麟风并不觉得他的问题冒犯,“为了让他母亲安心。”
陆与迟说:“所以是他母亲雇的你?”
顾麟风摇摇头,“雇我的人是傅厌礼本人,他母亲一直忧心他的情况,而把我放在身边就能传递出去某种信号——他有配合并积极治疗。”
“那他这次主动找你接受治疗是因为什么?”陆与迟换了个话题。
“因为你。”顾麟风望向他,说的斩钉截铁。
陆与迟虽然有这方面的猜测,但得到肯定的答复还是很意外,“他有透露更进一步的原因吗?”
“他说、”顾麟风说到这里的时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想要亲口告诉你,他特别特别特别爱你。”
为了强调以及复原当时的场景,顾麟风咬重了三个特别。
陆与迟心跳慢了半拍,随后他才喃喃道:“他说他爱我。”
“喂?能不能别撒狗粮了?平时你俩成双成对就够够的了,现在还来单杀。”顾麟风看不惯臭情侣,尤其是这对。
其实二次复述的场景远没有直面来得深刻,可陆与迟依旧心疼。
在那间站满保镖的地下室里,带着温热的血液、愤怒的嘶吼以及从脸颊上滚落的泪水,无论哪一点都足够令陆与迟感到心疼。
“我学的都是科学的知识,我一直秉持理性观念,以前我不相信爱情能够疗愈一切,虽然我现在依旧对此持保留意见。”顾麟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但在今后的研究中,我愿意把这种情感纳入考虑范围之内,或许这也是我始终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
陆与迟对此报以微微一笑,“谢谢你,顾医生。”
顾麟风问:“谢什么?谢我治好了他?”
他摇摇头,想说治好傅厌礼的并不是他,他或许对傅厌礼起到了治疗的作用,可真正治愈傅厌礼并把他拉出泥潭的,至始至终都是陆与迟。
“不是。”陆与迟摇摇头,“我要感谢你这么多年始终站在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顾麟风换了种轻松的语气,“那谢来谢去,最应该感谢钞能力,没办法,曾经无数次我也升起过不想待的念头,可是傅总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与迟对此不置可否。
或许正如顾麟风所说的那样,傅厌礼雇他给自己治疗只是个幌子,目的是让自己母亲安心。
可陆与迟又觉得,在这种显而易见的原因之下,还有另一种可能,或许连傅厌礼的主观意识都没有察觉到,所以骗过了很多人。
傅厌礼也许在某些时刻,他是真的希望从顾麟风这里得到救赎的。
只是傅厌礼这个人太成功了,身居高位,有钱有势,而他本人又足够温柔强大且坚定,所以让靠近他的人都不自觉地受他庇佑,没人能够指望被保护者方向去看到保护神内心的脆弱。
他们无所不能。
唯独面对陆与迟的时候,傅厌礼会示弱。
“尝尝,这家的酸甜咕咾肉简直一绝。”顾麟风眼神锁定服务员端上来的盘子。
“那我试试。”陆与迟伸出筷子。
顾麟风也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一边烫得直抽气,一边还不忘各种夸赞好吃。
相比起来陆与迟可以算得上吃相斯文那一挂的,不过一块肉下去也让他频频点头,“味道的确不错。”
“这个菠萝饭也好吃。”顾麟风再次眼冒绿光,跟饿了三天的狼看见猎物没什么区别。
陆与迟礼貌地把饭推到他面前。
顾麟风吃完才找补,解释说:“其实我从中午到现在一直没吃饭,上顿饭还是早上。”
陆与迟表示理解,“要来点酒吗?”
顾麟风拒绝,“不用,如果你想喝的话只点你自己那份就行,喝酒会让我头脑无法保持清醒,我不太喜欢酒精带来的失控感。”
“那我们正好相反。”陆与迟很喜欢微醺的状态,但他今晚没有点。
两个人最后都要了杯果汁。
饭吃得差不多后,那股饥饿感终于削弱,不至于看到什么都想塞嘴里尝尝咸淡,顾麟风的速度才慢下来。
“我以为你会问我很多问题,没想到你的求知欲这么弱。”顾麟风一口干掉大半杯,忍住了想打嗝的冲动,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难不成傅总真跟你透露了?不像他的作风。”
不过他转念又想,从傅厌礼愿意主动找他并配合治疗开始,傅总好像就变得不像原来那个傅总了。
“比如呢?”陆与迟借着水杯挡住自己的半张脸,“还有哪些问题?”
“他属于从小酷帅到大那一挂,但一开口声音反差特别大,你懂吗?很多同龄人嫉妒他讨男生女生的喜欢,便抓住这个点肆意捉弄他……”顾麟风喋喋不休。
关于傅厌礼相关的资料,他知道的并不少。
“那些都不重要了。”陆与迟适时打断他的叙述。
顾麟风发现自己看不懂面前这个年轻人,明明对方比自己还要小很多。
面对他不解的眼神,陆与迟给出解释:“知道太多他的悲惨过去,我会忍不住心疼他,而这种程度超出预设范围,就会伴随同情,最终把复杂的情绪搞混。”
傅厌礼不需要同情,陆与迟更不想去同情。
他跟傅厌礼只要彼此相爱就好,他会用比过去多得多的时间来向傅厌礼证明,证明傅厌礼足够好,那些可笑的嘲笑,不应该被善意地提起。
因为每说一次,都是在向当事人递钝刀。
“我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当心理医生。”顾麟风耸耸肩,“我都要被你说服了。”
陆与迟拿餐巾纸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才说:“你只是陷入傅厌礼这三个字里面去了而已,治疗时间过长,谁说得清到底谁在影响着谁?”
“说真的。”顾麟风脸上却带着玩味的表情,“如果不是傅总醋劲儿太大,我很想跟你做朋友的。”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朋友吗?”陆与迟反问。
“好像也对?”顾麟风露出满意的表情,起身时再次朝他伸出手,“那重新认识一下,别叫顾医生了,陆与迟。”
陆与迟回握住那只手,“你好,顾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