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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他的坚持 ...

  •   (吃火锅以后的片段可以改一下)

      未等李宏毅从林琳去世的沉重悲伤与复杂调查的泥沼中稍稍喘息,警队便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接二连三地掀起了新的波澜——几起手法极其相似、气焰异常猖獗的银行抢劫案,如同阴霾般笼罩下来。歹徒行事周密狡诈,具备极强的反侦察能力,每一次行动都如同精心编排的戏剧,在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DNA等有价值的生物痕迹,甚至连一个清晰的鞋印、一根掉落的头发都难以寻觅,如同真正的鬼魅,在众目睽睽之下掠走巨额现金,然后凭空消失,只留下满地狼藉和警方沉重的挫败感。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一伙无法无天的混蛋!” 连续加班多日,几乎以队为家的王帆,体力和精神都已逼近极限,积累的 frustration 与对林琳案毫无进展的焦灼交织在一起,终于在一次案情分析会再次陷入僵局后达到了顶点。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控制不住地低吼出声,同时重重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沉闷巨响,震得桌上的文件和水杯都微微颤动。他的手背瞬间泛红,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李弘毅坐在长桌的另一端,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病带来的虚弱感,但他的眉头却锁得比任何人都要紧。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出声制止王帆的失态,因为他自己也深陷在同一种无力与困惑之中。这一系列劫案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诡异气息,歹徒对银行的安保流程、换班时间、监控探头的死角似乎了如指掌,行动时分工明确,配合默契,下手快准狠,撤离路线也经过精心规划,绝非普通临时起意的毛贼所能为。更让他心头如同压了块巨石的是,一个模糊却执拗的念头在他心中盘旋不去,如同不祥的预兆:林琳出事时,她随身携带的手提包被抢,目标明确是里面的钱财;而眼下这一连串的银行劫案,目标同样直指现金。这两者之间,在时间点上如此接近,在动机上又如此相似,难道真的只是纯粹的巧合吗?自从他重伤出院以来,各种围绕着“钱财”的恶性事件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接连发生,这让他无法不产生某种可怕的联想。他迫切地想要揪出那个可能间接害死林琳的混蛋,想要弄清楚这背后是否隐藏着更深的阴谋,但苦于没有任何直接、有力的证据能够串联起这一切,他只能将这份日益沉重的怀疑和强烈的无力感,暂时死死地压在心底,如同吞咽下一块烧红的炭火。

      看着办公室里因为案件迟迟没有突破性进展而弥漫开的低迷气氛,以及同事们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沮丧,李弘毅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和身体的不适中挣脱出来。他用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努力凝聚起往日那种能够稳定军心的力量。他用尽量沉稳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不要灰心,更不能气馁!”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或不再年轻的脸庞,语气坚定而充满力量:“干我们这一行,就是在跟最狡猾的罪犯斗智斗勇!他们再狡猾,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犯罪!回想一下,我们以前啃过的硬骨头、破过的那些看似毫无头绪的无头案还少吗?哪一次不是凭借我们的毅力、专业和团队合作,最终把案子拿下的?这次也一样!我们要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我们这支队伍!都给我振作起来!”

      这番话语起到了一定的鼓舞作用,会议室里凝滞的空气稍微流动了一些。王帆也深吸一口气,慢慢坐回椅子上,用手用力揉搓着布满血丝、干涩刺痛的双眼,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疲惫。他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在信赖的长辈面前才会流露出的烦躁和不加掩饰的抱怨,嘟囔道:“头儿,话是这么说没错……道理我们都懂。可是这样没日没夜地连轴转,压力太大了,我……我连之前跟人约好的一顿饭,都一推再推,放了人家好几次鸽子了……” 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抱怨私事似乎不太合适,有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

      李弘毅的目光落在王帆那张写满倦意却依旧年轻执拗的脸上,心中微微一动。他想起住院期间,那个叫杨瑞的男医生对王帆显而易见的、超乎寻常的关心,以及王帆虽然别扭却并不排斥的态度。作为过来人,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流。他虽然对王帆的性向感到些许意外,但更多的是欣慰和祝福——这孩子太重情,也太孤独,能有个人真心待他、陪伴他,是好事。只是感叹现在年轻人处理感情的速度,真是快得让他这个“老家伙”有些跟不上节奏。

      为了缓和一下过于凝重的气氛,也带着一丝想要撮合和关怀的意味,李弘毅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调侃的笑意,顺着王帆的话问道:“哦?没心情约会了?是哪位这么有魅力,让我们王警官连破案都分心了?” 他故意顿了顿,观察着王帆瞬间僵硬的表情,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是不是……那位杨医生啊?我看人家对你可是挺上心的。”

      他本意是想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缓和一下压力,也表达自己对王帆个人生活的支持和关心。

      然而,王帆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只见王帆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猛地抬起头,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但那红色并非全然是羞涩,更带着一种被误解后的急切和气恼。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辩解意味:“李队!您……您别瞎说!根本不是您想的那样!”

      他语速飞快,像是要立刻划清界限:“我跟杨瑞!我们就是普通的老同学!很多年没见了,上次在医院碰到,纯粹是巧合!约吃饭也只是……只是出于礼貌,感谢他之前对您病情的照顾!根本没有别的意思!您……您别误会!”

      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又强调般地补充了一句,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因被窥探隐私而产生的愠怒:“而且我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哪有那个闲心去想什么约会不约会的事!”

      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有些诧异地看向突然情绪激动的王帆。连王帆自己也愣住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他看着李弘毅脸上那丝原本带着善意的笑意缓缓僵住、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错愕和不易察觉的失落,王帆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歉意和懊恼瞬间涌了上来。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狼狈地低下头,避开李弘毅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心里乱成一团麻。他气李弘毅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乱点鸳鸯谱,更气自己这莫名其妙、不受控制的激烈反应。他明明……明明不是想用这种态度对李队说话的。

      李弘毅看着王帆这副如同炸毛猫猁般又倔强又懊恼的模样,心中那点因对方过激反应而产生的细微不快,很快便被更深的理解和一丝无奈所取代。他看得出,王帆对那个杨瑞,绝非仅仅是“老同学”那么简单,这孩子只是在用笨拙的方式掩饰着什么,或许是内心的不确定,或许是对眼下沉重局势的逃避,又或许……连他自己都还没弄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年轻人面对复杂情感时的这种别扭和口是心非,他并非不能理解。

      他沉默了片刻,没有再继续那个让王帆窘迫的话题,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沉静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深邃。他看着王帆,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语气,仿佛瞬间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缓缓开口道:“好了,工作上的事,按既定方案继续推进,大家各司其职,不要松懈。小王,”他特意点名,目光专注地落在王帆身上,“明天,你把手头的工作暂时放一放,陪我出去一趟。”

      王帆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闻言下意识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未褪尽的窘迫和一丝茫然:“去……去哪儿,李队?”

      李弘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仿佛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往事与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简短而意味深长的话:“明天早上八点,局里停车场见。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夜色渐浓,城市华灯初上。王帆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出市局大门,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几乎虚脱。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他费力地掏出来,屏幕的冷光刺得他眼睛发疼。是杨瑞发来的消息:“火锅店位置发你了,忙完了直接过来。”

      看着这条消息,王帆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一周前自己确实答应过这顿饭。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第一反应是找借口推辞。但当他抬头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想到警局里堆积如山的案卷和李弘毅日渐憔悴的面容,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攫住了他。也许,他真的需要暂时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环境,哪怕只有片刻。

      而此时的杨瑞,正站在衣柜前犹豫不决。他的手指在一排整齐挂着的衣服间流连,心里泛起细微的涟漪。先是拿出常穿的白色衬衫,对着镜子比了比,觉得太过正式,像是要去参加学术会议;又换了件宽松的灰色T恤,对着镜子皱了皱眉,觉得太过随意,显得不够重视。最后选了一件浅灰色的羊绒毛衣,既不会太刻意,又比平时多了几分精心。这件毛衣是他上个月逛街时鬼使神差买下的,当时脑海里闪过的就是王帆可能会觉得好看。

      出门前,他对着浴室镜子整理了三次头发,连眼镜都特意用绒布擦得格外明亮。看着镜中那个略显紧张的男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吃个饭而已,杨瑞,你冷静点。”

      王帆推开火锅店厚重的玻璃门时,扑面而来的热气与辛辣香气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店内人声鼎沸,蒸腾的雾气模糊了每一张脸。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杨瑞——在氤氲的火锅蒸汽后,那人穿着浅灰色毛衣的侧影显得格外温润,与平日里白大褂下的清冷形象判若两人。

      “抱歉,来晚了。”王帆脱下带着寒气的外套,露出里面皱巴巴的警用毛衣,袖口处甚至能看到些许咖啡渍。这一刻,他莫名有些懊恼自己的邋遢。

      “没事,我也刚到。”杨瑞轻声说着,将菜单推到他面前,指尖在木质桌面上轻轻划过,“已经点了一些你爱吃的,毛肚、黄喉、虾滑,看看还要加什么。”

      这个细节让王帆微微一怔。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杨瑞还记得他爱吃这些。一股暖流悄然滑过心间,却又带着些许不知所措。

      起初的对话生涩得像是初识的陌生人。他们聊着连日来的阴雨天气,聊着医院和警局的日常,最后不可避免地聊到李弘毅的恢复情况——这是他们之间最安全,也最沉重的话题。

      “李队最近头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王帆往翻滚的红油锅里下着肉片,状似随意地说,目光却紧紧锁住杨瑞的表情。

      杨瑞的筷子在空中几不可察地顿了顿:“脑损伤的恢复需要时间,急不得。”他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念教科书。

      “可是......”王帆往前倾了倾身子,声音压低,“我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对劲。有时候会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会突然问一些很奇怪的问题......”

      “作为医生,我只能说这么多。”杨瑞垂下眼帘,专注地搅拌着碗里的香油蒜泥蘸料,长长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刻意的回避像一盆冷水浇在王帆心头。他敏锐地察觉到杨瑞在隐瞒什么,但看着对方紧抿的唇线,他选择了沉默。气氛再次陷入尴尬,只有火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欲言又止。

      几瓶啤酒下肚后,杨瑞白皙的脸颊染上绯红,一直挺直的背脊也微微放松下来。他忽然轻笑一声,眼神有些迷离:“王帆,你还记得高中时你打篮球的样子吗?”

      王帆正在涮毛肚的手一顿,滚烫的汤汁溅到手背上也浑然不觉:“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杨瑞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唇角带着朦胧的笑意,“你那时候总喜欢在第三节课间去打球,我就趴在走廊的窗户上看。你投篮时习惯性地会咬一下嘴唇,进球后会不自觉地甩甩头发......”

      这个画面让王帆心头一颤。他从未注意到,在那些挥汗如雨的午后,始终有一道安静的目光如此细致地追随着他。
      杨瑞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王帆的情景。

      那是高一开学第三天的午后,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作为转学生的他抱着新领的教材,局促地站在讲台旁。班主任正在介绍新同学,而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靠窗座位上一个身影吸引。

      那个男生正趴在桌上小憩,阳光恰好落在他毛茸茸的发顶上,勾勒出一圈金色的光晕。许是被吵醒了,他不耐烦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浓密的眉毛微微蹙着,眼睛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水汽,却亮得惊人。

      就在那一刻,杨瑞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慌忙低下头,镜片后的眼睛却不自觉地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那是王帆,我们班的体育特长生。"班主任笑着补充,"以后你就坐他斜后方吧。"

      这个安排让杨瑞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抱着书本走向那个座位,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当他在王帆斜后方坐下时,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从那天起,杨瑞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秘密。

      他发现自己总是在不经意间追寻着王帆的身影。早晨他会特意绕到篮球场,看王帆晨训时跃起投篮的姿势;课间他会假装看书,余光却偷偷瞄着王帆和同学说笑的样子;甚至放学后,他也会"恰好"和王帆走同一条路,只为多看几眼那个挺拔的背影。

      这些细小的观察让他渐渐摸清了王帆的喜好:他爱喝冰可乐,讨厌吃胡萝卜,数学不太好但很努力,打球受伤时会偷偷龇牙咧嘴......

      高二那年冬天,杨瑞终于鼓起勇气做了第一件出格的事。

      那是个飘雪的傍晚,他在体育馆外等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王帆结束训练独自走出来。雪花落在王帆还冒着热气的头发上,很快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王帆同学......"杨瑞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声淹没。

      王帆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当他看清是杨瑞时,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是你啊,有事吗?"

      杨瑞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这个......给你。"

      那是一双专业的篮球袜,他省下三个月的早餐钱买的。

      王帆愣了一下,接过盒子时指尖不经意地擦过杨瑞的手心。这个短暂的接触让杨瑞浑身一颤,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谢谢。"王帆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以后别破费了。"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杨瑞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雪花落满了肩头。手心被触碰的地方还在发烫,像是烙印。

      第二天,杨瑞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纸条。王帆工整的字迹写着:"袜子很合适,谢谢。不过我真的不能收这么贵的礼物。"

      随纸条还夹着买袜子的钱。

      杨瑞把那张纸条小心地夹在日记本里,至今还保存着。虽然被委婉地拒绝了,但他并不后悔。至少,他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高三那年春天,在一个樱花盛开的日子,杨瑞做了一件更大胆的事。

      那天放学后,他拦住了正要回家的王帆。粉色的花瓣在春风中飞舞,落在他们肩头。

      "王帆,"杨瑞的声音在发抖,但眼神很坚定,"我喜欢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王帆的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最后变成了一种杨瑞从未见过的疏离。

      "杨瑞,"王帆后退了半步,眉头微蹙,"我们都是男生。"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杨瑞头上。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王帆已经转身离开了。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王帆开始刻意避开他。在走廊相遇时会立刻移开视线,在食堂看见他会端着盘子换座位,甚至连收作业时都会让其他同学转交。

      最让杨瑞心痛的是那次篮球赛。他像往常一样站在场边,手里握着为王帆准备的矿泉水。当王帆投进关键球看向观众席时,目光扫过他,却像看陌生人一样迅速移开了。

      那一刻,杨瑞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一刀。

      但他还是没有放弃。他继续给王帆带早餐,继续帮他整理笔记,继续在每一个他可能经过的地方等待。直到那个雨天——

      杨瑞记得很清楚,那是个闷热的午后,突然下起了暴雨。他看见王帆没带伞,便鼓起勇气追了上去。

      "王帆!我们一起......"

      "不用了。"王帆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杨瑞,别再这样了。"

      说完,王帆就冲进了雨幕,留下杨瑞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的伞无力地垂落。

      直到那个春天的午后。

      杨瑞被几个男生堵在体育馆后的巷子里。"变态"、"恶心"这样的字眼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他紧紧抱着书包,低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在干什么?"

      王帆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刚结束训练,额上还带着汗珠,眼神凌厉得像头小豹子。

      那几个男生瞬间噤声。

      王帆走上前,一把拉过杨瑞的手腕:"跟我走。"

      他的手心很烫,力道很大,不容拒绝。杨瑞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被汗水浸湿的背心贴在结实的背肌上,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就告诉我。"走到教学楼门口,王帆松开手,语气依旧生硬,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杨瑞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天晚上,他在日记本上写下:"如果我是女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追求他。可惜我不是,所以我只能把这份喜欢藏在心里。"

      杨瑞终于明白,他的喜欢对王帆来说是一种负担。他停止了所有示好的行为,只是远远地看着,就像最初那样。

      高三毕业典礼那天,杨瑞在人群中寻找王帆的身影。当他终于找到时,却发现王帆正和一个女生相谈甚欢。那个女生是校花,长得漂亮,性格开朗,和王帆站在一起般配得像画。

      杨瑞默默转身离开,把准备好的毕业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所以你看,"杨瑞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对王帆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从第一眼就喜欢你了。即便被你拒绝、疏远,这份感情也从来没有真正消失过。"
      “为什么......”王帆斟酌着用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啤酒杯,“为什么偏偏是我?而且那时候......喜欢男生,不是会被嘲笑吗?”

      杨瑞仰头喝尽杯中酒,眼神有些迷离:“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为什么。就像你喜欢吃辣,不喜欢吃香菜,需要理由吗?”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醉意的洒脱,“至于别人的眼光......如果要在意每个人的看法,那活得也太累了。”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王帆肃然起敬。他想起当年自己因为害怕被嘲笑,刻意疏远杨瑞的往事。有一次杨瑞在篮球场边等他,他明明看见了,却故意从另一个门溜走。那股迟来的愧疚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对不起。”王帆低声说,声音被淹没在火锅的沸腾声中,“那时候我......”

      “不用道歉。”杨瑞打断他,语气温柔却坚定,“我明白你的为难。其实那时候,我也是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敢靠近你。”

      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目光悠远,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那个青涩的自己:“每次给你递纸条前,我都要在镜子前练习好几遍微笑。把牛奶放进你书包时,手抖得像是做了坏事。看你打篮球时,总要假装是在看风景......”

      这些细节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王帆心上。他从未想过,在那个青涩的年纪,有人曾这样小心翼翼地喜欢过他。他忽然想起有一次杨瑞被人堵在厕所,他冲进去解围时,杨瑞看他的眼神——那么亮,那么专注,像是看着全世界。而他却因为害怕被误会,第二天就刻意躲着对方走。

      “但是我不后悔。”杨瑞抬起头,直视王帆的眼睛,镜片后的目光因酒意而格外明亮,“至少我勇敢过。至少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这样真诚地喜欢过你。”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碎了王帆一直以来的伪装。他想起自己对李弘毅那份深藏心底的感情,想起每次看到李队时心跳加速的瞬间,想起在李队受伤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早已超越了师徒之情。他一直在逃避,用“尊敬”和“崇拜”来粉饰这份不该有的心动。

      “我真羡慕你。”王帆苦笑着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我就没有这样的勇气。”

      杨瑞的目光忽然变得格外清明,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心思。他轻轻按住王帆放在桌上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王帆微微一颤。

      “人生很短,王帆。”杨瑞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想爱的人,就勇敢一点。不要等到来不及了才后悔。”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王帆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声音哽咽。他看着杨瑞,这个一直默默喜欢他的人,此刻却在鼓励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份温柔像最锋利的刀,割开他所有的防备。

      杨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里五味杂陈。他既希望王帆能获得幸福,又为那个让他如此痛苦的人不是自己而感到酸楚。最后,他只是轻轻拍了拍王帆的手背,像多年前那个不敢表白的少年一样,将所有情绪都藏进了这个克制的动作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雨水顺着玻璃滑落,模糊了城市的灯火。火锅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而两个人的心事,早已飘向了不同的远方。王帆望着窗上蜿蜒的水痕。

      王帆凝视着地板上摇曳的光斑,那些支离破碎的金色斑点像是时光的碎片。他忽然被一个危险的念头攫住——如果时间能够像录像带一样倒回,他会不会在第一次走进杨瑞的咨询室时,就看清自己心底那片不该滋生的土壤?会不会在那个雨天,当杨瑞递来毛巾的瞬间,不是礼貌地避开视线,而是用力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这个假设像一株有毒的藤蔓,迅速缠绕住他的理智。他仿佛看见另一个时空里的自己,在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咨询室里,不是正襟危坐地陈述病情,而是穿越过阳光里浮动的尘埃,给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心理医生一个真实的拥抱——不在乎会不会被推开,不在乎会不会打破职业伦理的边界,只为了确认对方衬衫下传来的温度,是否如想象中那般温暖。

      他甚至能想象到杨瑞惊愕时微微颤动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然后呢?是严厉的斥责,还是无奈的叹息?这个永远得体的心理医生,会用怎样克制的语言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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