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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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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发生过那样不愉快的一幕，到了年夜饭桌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本来家里有个叶灵子就够能活跃气氛了，加上敏敏，这顿年夜饭吃得相当热闹。
叶建忠给每个孩子都发了红包，手朝叶回伸过来的时候笑得双眼眯起，光这么看瞧不出他对自己儿子有什么不满。
连叶回自己也会恍惚，是不是没必要把父亲想得那么不近人情，或许还能好好沟通争取理解。
然而这样的念头总归止步于一闪而过，无法付诸行动。
家人之间那种了解跟感知很微妙，依赖于经年累月的相处也依赖于血缘，如果内心一直感觉某条路走不通，那它多半就真是走不通。
其实得不到叶建忠的理解，叶回也没多难过。
他对生命中许多关系和感情真的不执着，觉得亲疏聚散都是命运缘分的作用，个人在其中不必挣扎强求。
叶建忠的不理解、对他的放弃，在最初确实带来巨大的难受和委屈，然而过去得也很干脆。
就像一个人从黑暗压抑的空间踏出来了，就再也不会把自己摁回去。包括困在里面时的种种体会，他都不会回顾半分。
反正血缘亲情断不掉，家人关系永远在，这是生来客观且永恒的事。互相是否理解体谅，都不会从根本上动摇家人义务。
所以叶建忠对他再失望，都不会和他大吵大闹，他也一样。逢年过节总是团聚，隔阂是真，亲人情谊也是真。
本质上，他们父子在这方面一脉相承。
想想，这既是个死循环，也是一种还不赖的解决之道——对他们俩来说。
性格跟他们完全不同的周文秀叶灵子，可能感受要更压抑不堪些。
特别是叶灵子。
年夜饭吃完之后，父母还是照常去散步，敏敏主动要去收拾洗碗，叶回劝不动也就由她去了。
转头出厨房，发现叶灵子在阳台偷偷抽烟。
二十岁的女孩子抽烟不罕见，她的姿态看起来也不像常这么干，满脸都属于年轻人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寂寞萧索。
叶回走过去，她侧头瞥一眼，也没有慌乱。主动往边上靠了靠，让出个位置给哥哥。
两人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好好独处了啊，自从因为林开闹上别扭，叶灵子就简直刻意地拧上了，始终抗拒真正的破冰。
所以说过年大节还是好啊，它赋予了这种文化下的人太多。
“怎么没见你给林开打电话？要等零点啊？”叶灵子有点揶揄地问，不过听得出来已经确实不计较了。
“下午见过面了，不差一个电话。”
“啊？”叶灵子有点惊讶，“我和敏敏走以后吗？那么点时间你们都见上了，真是争分夺秒啊！”
“他还来过一趟家里。”叶回没有隐瞒，把下午的情况如实相告。
叶灵子听完，嘴巴半张成一个弯月形，表情有点受不了地挤着。烟不抽了，掐掉扔进花盆里。
叶回又把它拿出来走进客厅丢烟灰缸：“不要把花熏死了。”
叶灵子没理他，表情忿忿的完全是为了下午的事。
“哥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反正我特别受不了老爸这样，他要是跟你闹还好点，那至少是正常的人类感情表达。现在这样，表面跟你和和气气的，对林开慈眉善目，心里把你们彻底否定，真的是很……”
后面咽下的是个不客气的词。
看口型不太能确定是哪个，估计是时兴的网络词汇吧。她还是不太愿意用太尖锐的标签来批判自己的爸爸。
被她一对比，叶回觉得自己更冷静了。
“老爸有老爸的价值观，每个人都有捍卫自己价值观的自由，他没有送我去精神病院电击治疗，算尊重我了。”
“哥，我说你……”叶灵子气不打一处来，看他的眼神恨铁不成钢，“你也太逆来顺受了吧？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那你觉得我是哪样的人？”
“特别勇猛，特别可靠！”
这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叶回都好奇了：“怎么说？”
“你要去十七中那次，跟老爸谈判了七八次吧？一次比一次计划周全，成绩、竞赛证书、给自己做前途规划，为了说服老爸你办法好多，做得好坚决，我那时候就觉得世界上没什么是你想做做不到的。”
那时候叶灵子也就十来岁吧，还真正是个神经大条的小孩儿，跟着院里更小的小孩看奥特曼，满脑子都是买卡片。
没想到，居然还在买卡片之外分了一点心来关心哥哥。
不得不说，叶回的好奇都变成感动了：“那件事给你留下了这种印象啊？”
叶灵子用力点点头：“嗯，我还跟我同学说呢！后来长大回想更有感触，觉得你要争取起一件事来简直铁石心肠！所以你现在为什么任老爸欺负啊，搞不懂……”
叶回笑起来：“你着急什么？之前不是说如果爸妈反对，你肯定不会帮我的吗？”
“我那不是生气吗？”
叶灵子转过身，满脸控诉：“你都不知道你自己谈起恋爱来有多可恶！眼里都是林开，我晚回家你不管，我周末出去你不管，你跑出去过夜都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担心受怕……我就是烦你恋爱脑，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事的样子。林开有什么了不起嘛，人一走就十年，才回来多久啊你连妹妹都不要了……”
话说一半，敏敏洗好碗从厨房那边走过来。
叶灵子不好再往下说，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一声，阶段性结束控诉。
叶回听这半段话，心里挺惊讶的。他对叶灵子的心态担心这么久，倒是没有想过她一直拧着居然是因为这些。
知道了还真有所愧疚。
叶灵子对叶建忠也不亲，对他有点长兄如父的感情，依赖深重，他都是知道的。结果真的因为谈恋爱而忽视了。
“你们在聊什么啊？”敏敏有点怯，站在门口看他们，不确定是不是要加入。
叶灵子看看叶回，回答“没什么”，不料话音刚落就听到哥哥坦荡荡地说“在聊我谈恋爱的样子有多丧心病狂”。
“……”
“老板谈恋爱啊……”敏敏眼睛里亮晶晶的，又怕冒犯老板，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和那个，酩乐那个，林总？”
叶回直视她，问道：“很明显吗？”
“太明显了！”
像是被叶回的态度鼓励到，敏敏跨出阳台站在叶回另一边，隔着他看向叶灵子。
“你应该经常来我们这边吃饭的，林总也常来，和老板站在一起超般配的！”
叶灵子意味不明地撇撇嘴，对叶回抛去一眼：“你看吧，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敏敏疯狂点头：“我们店里的人都可喜欢看了！帅哥跟帅哥谈恋爱真的太好看了，没想到我这辈子能看到活的……”
说着，她吐吐舌头：“对不起老板，我们就看看，没乱说。”
叶回笑笑说没关系，自己不在意。
他显得轻松，敏敏和叶灵子也不拘谨了，过一会儿话题又回到妹妹视角的控诉上。
这回叶灵子加了一堆听起来严厉，实际上只是调侃的指责，最后也真是把这段时间想说的都说了。
小姑娘心结说重不重，说轻不轻，话聊开也就解了。
三人嘻嘻哈哈闲扯到叶建忠和周文秀回来，大家一起去看春晚节目。
后面跟林开打电话，就真差不多零点了。
互相讲完自己的情况刚好到那一刻，电视机当背景音为他们数完倒数，烟花爆竹的热闹也隔着屏幕。
那几秒钟里，彼此都沉默下来，等过好一会儿才有人再开口：“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又是短暂的沉默，然后林开笑着问：“你知道吗，我刚才在想如果市区能放烟花爆竹就好了，那样四周就会特别吵闹什么也听不清，我就可以偷偷对你说句话。”
闻言，叶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揪了一把，又紧张又兴奋：“不吵你也可以说，我可以假装听不到，然后问你说了什么。”
林开有点被他撩到，连忙故意大声抗议：“喂喂喂，这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嘛，就是要真的听不清才浪漫！”
叶回低声笑，隔着电话有些话就能说得比较没负担：“宝贝儿，你真可爱。”
“……”那边倏地安静了。
到底还是有点吵，听筒里一点属于林开的声音都没有。
可是竟然很令人安心，脑子里能清晰地想象到他耳朵滴血的样子，一脸不耐烦嘴角却是上扬的。
真是没想到，才分开没几个小时就又想见面了。
叶回现在对叶灵子今晚的控诉完全认可。自己确实是丧心病狂，执着得不像自己，疯得只能用爱情来解释。
“你不说的话，我来说吧。”
他下意识转了个身，让自己面对一个更独立狭小的空间，收拢几分安静和专注。
“林开，我爱你。”
听筒里还是沉默，然而就连沉默都好像有情绪和形状。
现在的沉默里装着的林开，是慌乱还有点抓狂的。等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如果是面对面，他还会主动索吻……
糟糕，这真是有点损失了。
“真是的。”大概过去五秒钟，或许更久一点，林开软软地嘟囔。
“话都让你说了，我今晚没什么好给你的了，以后找机会补吧。”
“嗯。”即使没听到那句话，叶回也觉得满足，尽心尽职地表现好男朋友的品质，“早点睡吧，明天不是很早要出发？应该是你开车吗？”
“是啊，谁让我是儿子呢！”那边有点懊恼，“我都不想去了，好好的长假我应该和你去旅游一下的，周边游也好。你记得吗，我们中考前说过暑假要去长昉古镇的，结果……”
“会有机会的，你早点回来，我们还能去一趟。”
“倒也是哦……唉，我们盘算一下吧。”
“好。”叶回一口答应，“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查查攻略，等你明天到那边再跟你商量。”
“你怎么老赶我去睡觉……”
林开没有那么想睡觉，无视他的话，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会儿旅游的事情，畅想还挺多，通话时长于是一不小心滑到一个小时+。
最后挂掉电话的时候，手机都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