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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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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不知道，林开走掉之后自己有什么心情跟想法也完全不记得，就知道后来还是回到了酩乐的课堂上。
至于课堂内容，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人有时候真的会弄丢时间。搜索记忆，不是空白一片就是语焉不详的碎片，根本无法拼出像样的轨迹来。
倒是回家睡着之后做的梦，记得完完整整。
梦里面先是回到了大学，看场景像入学第一天，跟着校园指示牌找宿舍。找到之后确认床位，一转身，看到林开走进来。
那一瞬间说不清是惊讶还是困惑，好像有一会儿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后面又没了这个意识。两个人一起去找食堂吃饭，傍晚商量去哪里洗澡。
选择有两个，一个是公共浴室，一个是宿舍卫生间。
卫生间的水调不出热的那一档，也不清楚是坏了还是怎样，反正最终做了另一个选择。
但这就令人很紧张。梦里的林开笑得一无所知，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对接下去将要出现的场景既期盼，又有点自责。
然而梦也经常对主人求而不得的心愿无能为力，梦境到这里就开始像信号不好的老式电视机，画面播放非但不顺畅，还跳帧。
洗澡的场景一直到醒来，也没发生。
倒是梦外一片泥泞。凌晨空气沁凉，窗户也没关，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被冻得又冷又僵。和腿根里侧的情况对比强烈。
居然在被拒绝之后这样梦着他了，叶回也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
梦里面的期盼也一并被带了出来，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出游那天林开搭在扶手上的手腕，白得发亮，皮肤很薄，阳光照在上面，血管清晰可见。
五指很漂亮，细长但是看起来很有力。他有时候喜欢屈指敲击扶手，就好像脑子里有旋律需要他弹奏。
总之，是很令人遐思的画面。
这种东西经不得想，想多了又是欲望。身体外冷内热，梦里的意外发泄终究不能让人尽兴，反而使人难受。
没有办法，摸摸心口还是觉得喜欢。被那样拒绝也生不了气，反应过来领悟到，他那时候应该心情很差。
无从得知为什么很差，但一定憋得火大。因为林开从小就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外表看起来开朗热情，其实很少把什么东西放在心上。
不是到了憋火的地步，凶狠和残酷根本不会表现出来。
这些他知道的，他曾经和他做了十几年朋友，什么都知道。
后面的十六岁到现在算什么呢，比不上他们一起长大的时光，比不上自己暗暗注视他的时光。比不上的。
等到气喘吁吁结束一切，叶回发现自己掉眼泪了，这真是再狼狈也没有了。
清理之后的下半夜几乎没能再踏实入睡，脑子一直乱糟糟的。神经亢奋而情绪低落，整个人像分裂成两瓣，非常难受。
第二天早上，果然病了，高烧三十八度多。
也好，已经一年多没感冒过，再不感冒也不正常。
给花好月圆店里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将进货和VIP预订方面的事做好安排，就打算这两天不进店了。
病还是要看。起床洗把脸，上网做预约，又往肚里塞了点东西，叫叶灵子开车。
叶灵子发愣地看着他，然后踮起脚拿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大呼小叫道：“天呐，你烧得好烫，怎么看上去一点也看不出病了？”
叶回呼了口气，原想跟她拌两句嘴，气吐出来就觉得劲儿也没了。浑身又热有乏又软，不想费任何力气，直接开门出去。
叶灵子拎个手包跟出来，一脸担心的样子，问他感觉怎么样，见他没反应就唉声叹气，嘟囔还好是星期天，不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不得烧死。
叶回全程没搭理她，到医院发现在前面排队的有十几个，轮到他少说要半小时。
兄妹俩做在大厅里等叫号，叶灵子给父母打电话，把他的病情描述地十分严重，被他翻了个白眼把电话抢过来。
“没什么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又不是小孩，灵子也是大人了。”
那边接电话的是母亲，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放心很多，安慰说：“偶尔感冒一次是好事，小病不常来，大病在后头。”
旁边的父亲似乎说了句什么，她又道：“既然病了，这两天你和灵子就回家里住吧，妈妈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是一工作就出来住了，房子整租，房间有多，叶灵子第二年上大学，学校离他这边近，干脆就也不回家住，跑来跟他当室友。
孩子大了管不住，父母除了埋怨几次叶灵子耽误哥哥找女朋友，也没再多说。
叶回自己没有找女朋友的需求，男朋友也看不到希望，就更不在乎多个会每月上缴五百块钱房租的室友+厨师。
“好，等会儿看完医生就回去。”这么回复了母亲，把手机还给叶灵子，叶回便靠着座位旁的大理石柱子闭眼小憩。
“哎呀，怎么能这么睡，大理石多冷啊！”叶灵子伸手把他的头掰向自己，“来吧，今天姐的肩膀借你靠！”
“嗯……”叶回懒得说话，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继续休息，听到叶灵子打开游戏做日常。
短短的时间里，还真睡着了。
梦境竟然又和昨晚信号干扰中断的地方接上，他和林开一人拎着一个澡篮子往大浴室走，林开在跟他讲一个笑话，还没讲完自己就笑得前仰后合。
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他看着他想。
然而梦的逻辑在这个念头出来时，变得不通顺——他们的小时候就截止到十六岁，往后就没再互相参与，那么眼下是怎么回事？
疑问一出来，又意识到眼前是梦，心情忽然变得悲戚。看林开心无芥蒂地笑，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无谓的幻想。
挺后悔的，真挺后悔的。
初中那会儿到底是矫情什么，会给林开写那么多寄不出去的信。难道是在期待人家看到的那天感动吗，感动就会怜悯，跟他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
林开从来都不是那种会因为别人喜欢他、对他好，他就感动得搭进感情去的人。他的感情，只能从从他自己内心诞生，不可能被诱发。
所以这么看来，暗自写信这个行为真的很蠢。因为它一旦曝光，几乎只有一个后果。
那就是后来真正发生的情况——林开再也不和他做朋友了。
这就是林开，绝不拖泥带水、不留一丝可能的林开，和自己一样冷感但又善于散发光与热，把人迷惑住的林开。
爱他，真的很容易变成自虐。
“哥，哥，快醒醒，咱们换个地方睡。”
脑袋被人连续推了两把，叶回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然后很快意识到，等候大厅里正陷入一片骚乱中。
具体情况不清楚，等候的病人们正在往后退。人挺多的，这么一股脑往里涌，简直有点人挤人了。大厅外面，大概是走廊的地方，传来愤怒的吼声。
“让XXX出来，我家老太太的命不能就这么没了！”
“是医闹？”叶回低声问，叶灵子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往后面拽。
手机上的游戏还在进行中，她一点也没心情管，只将屏幕紧紧贴着叶回的胳膊，一双眼睛紧张地瞪住门口方向。
“别怕。”叶回拍拍她的头，“医院有保安的，他们会制止他，没有人会受伤。”
叶灵子抬头看他一眼，嘴唇有些发白：“不是，你不知道，那人拿刀了，刚才就坐在我们前面的，后面拎着刀就冲门口去了。”
这个描述就真的有些吓人了，叶回没再说无力的安慰，展开手臂搂住妹妹，两人和其他人一起退到一个通道里。
外面听声音很乱，闹事的非常激动，满嘴污秽，听着就是很不好对付的人。周围人都在窃窃私语，凭借闹事人的几句话猜测纷纷。
“让一让。”忽然，一个声音自叶回身后传来。
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挤开通道中堵在一起的病人往外走，后面有人追着喊“余医生余医生”。
鬼使神差的，叶回站在通道口拦住了他。
“如果外面那个人找的是你，你还是不要出去的好。”
被称作余医生的男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面对叶回的阻拦，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维持好修养。
“谢谢你，你到后面去吧，不要被拖累。”说完，他就绕过叶回继续向外走。
通道里的人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劝他，余医生别去了，万一被伤到不值得。
可能是最近网上医闹新闻引起人们同情，大家都情深意切的。
后来叶回想想，就是在他们左一口一个余医生，右一句一声“别去了”的时候，自己感受到那种东西的。
很难形容它，就是一种看不见，却又非常清晰的，类似磁场的力量。
如果是身体健康的情况下，自己应该很容易就避开，但当时身上太不舒服，脑子也不清楚，就感觉无法与之对抗，整个人定在了原处。
意识中唯一清晰的事情，就是不能让叶灵子遭殃。所以仅有的举动，是把叶灵子推开。
再后面，就是突如其来的钝痛。
可是由于高烧，神经不敏感，那种皮肉痛也没有那么难以承受。见叶灵子嗷嗷喊叫起来，他还拿手掌捂了她的嘴，叫她冷静点。
“冷静个屁啦！”叶灵子眼泪啪啪直掉，“妈妈要骂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医生医生，快给我哥哥止血，他还发高烧呢！”
然后，那个姓余的医生抱起他往通道深处快步走。
闹事者还在后面喊叫，慌张而歇斯底里，但已经失去先前不要命的气势，不会也没能力再冲过来伤一次人了。
叶回知道自己的伤没那么严重，但累是真的，便懒得让医生把自己放下了。何况，皮肉之痛也越来越清晰，逐渐快要淹过心里的难过。
也好，他想，这样能够好好休息一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