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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寒夜锁清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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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潮过境的第三夜,整座云城被冻得瑟瑟发抖。
冷雨裹挟着碎雪,狠狠砸在“砚山”美术馆后门的钢化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像是无数根细针,扎得人心里发慌。沈清辞抱着刚装裱好的画作,站在狭窄的巷口,单薄的米白色针织衫早已被斜飘的冷雨打湿大半,贴在清瘦的肩头,勾勒出肩胛骨清晰的轮廓。他下意识地将画筒往怀里又紧了紧,那是他耗时三个月完成的参展作品《静川》,画布上的远山静水还带着松节油的淡淡气息,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属于自己的东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最后一格电量支撑着屏幕亮起,母亲带着哭腔的语音穿透雨幕,尖锐地刺进耳膜:“清辞,你哥……你哥被带走了!警察说公司涉嫌非法集资,还牵扯到债务纠纷,你爸急得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你快想想办法,只有靖王集团的顾晏辰能救我们沈家,只有他了!”
语音戛然而止,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随后屏幕彻底暗下去,归于死寂。
沈清辞僵在原地,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滑落,滴进眼眶里,涩得他睁不开眼。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刺骨,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
沈家出事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父亲经营的小外贸公司,是沈家三代人的心血,兄长沈清彦更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其中,为人正直温厚,怎么可能涉嫌非法集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或是被人陷害了。可此刻,母亲的哭声、父亲晕倒的消息、兄长被带走的事实,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让他无从辩驳,只能直面这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
顾晏辰。
这个名字在他脑海里盘旋,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压迫感。
他认识顾晏辰,或者说,整个云城的商界和上流圈子,没人不认识顾晏辰。那个年仅二十四岁便执掌靖王集团的男人,以雷霆手段在三年内吞并了五家老牌企业,硬生生在云城商界杀出一片天,被圈内人称为“疯批新贵”。传闻他性情狠戾,心思深沉,做事只看结果,不计代价,得罪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沈清辞只在半年前的一场艺术慈善酒会上见过他一次。彼时,顾晏辰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手工西装,站在宴会厅最显眼的位置,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他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眉眼深邃,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全场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噤声。沈清辞记得,当时自己正站在角落,向一位画廊老板介绍自己的作品,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过两秒,却让他浑身僵硬,仿佛被猛兽盯上一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的力量感,与他所处的艺术圈格格不入,让他本能地想要逃离。
可现在,这个他避之唯恐不及的人,却成了沈家唯一的救命稻草。
沈清辞咬了咬牙,将画筒塞进随身的帆布包里,拉上拉链紧紧护住。他抬头看了眼漫天的冷雨,巷口的路灯在雨雾中晕开一团模糊的暖光,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他没有时间犹豫,兄长还在看守所里,父亲还在医院躺着,母亲独自承受着所有的恐惧和压力,他必须去求顾晏辰。
拦出租车花了将近二十分钟,冰冷的雨水顺着衣领钻进脖子里,冻得他牙关打颤。上车后,司机递过来一条干毛巾,他道了声谢,胡乱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水,报出了靖王集团总部的地址。
“小伙子,这么晚了还去靖王集团?”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好奇,“那地方可是咱们云城的地标,听说顶楼的总裁办公室,晚上十点前都亮着灯呢。”
沈清辞没有说话,只是侧头看向窗外。出租车行驶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两旁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拉出长长的光带,模糊了城市的轮廓。他的思绪混乱不堪,一会儿是母亲崩溃的哭声,一会儿是兄长温和的笑容,一会儿又是顾晏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不知道顾晏辰会不会见他,更不知道,那个以狠戾著称的男人,会提出怎样的条件。母亲在电话里只说“只有他能救沈家”,却没说,救沈家的代价是什么。
沈清辞不是天真的孩子,他清楚地知道,顾晏辰那样的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伸出援手。他能拿出来交换的,只有自己的画作,还有……那点在绝境中早已变得不值钱的尊严。
出租车在靖王集团总部大楼前停下。这座高达六十层的摩天大楼,在夜色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通体被冷白色的灯光包裹,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沈清辞付了车费,推开车门,一股更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冷雨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抱着帆布包,站在大楼门口,仰望着顶楼那扇亮着灯的窗户。那是顾晏辰的办公室,整个云城最有权势的地方之一。
深吸一口气,他抬脚走进了大堂。
大堂空旷明亮,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灯,流光溢彩。前台的女接待穿着干练的职业装,看到浑身湿漉漉的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还是礼貌地站起身:“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没有预约,”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是冷的,或许是紧张的,“我叫沈清辞,我想找顾晏辰顾总,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麻烦您通传一声。”
女接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职业化地说道:“抱歉,沈先生,顾总晚上不接待没有预约的客人。如果您有急事,可以明天上班时间再来,或者通过顾总的秘书预约。”
“不行,我现在必须见到他!”沈清辞急切地说道,“我家里出了大事,我兄长被带走了,我父亲晕倒在医院,只有顾总能帮我!麻烦您,求求您帮我通传一声,就说沈清辞求见,他……他认识我。”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没有丝毫底气。他不确定顾晏辰是否还记得半年前那个在酒会上匆匆一瞥的年轻画家,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女接待面露难色,显然有些为难。顾晏辰的脾气在整个公司都是出了名的古怪,喜怒无常,她可不敢轻易去触霉头。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气质沉稳,眼神锐利,是顾晏辰的首席特助,秦峰。
秦峰看到大堂里的沈清辞,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记得这个年轻人,半年前的慈善酒会上,顾总曾问过他的名字,还让人查过他的资料。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在深夜找到公司来。
“怎么回事?”秦峰走到前台,沉声问道。
女接待连忙解释:“秦特助,这位沈先生没有预约,想见顾总,说家里出了急事。”
秦峰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到他湿漉漉的衣服和紧紧抱着的帆布包,以及脸上难以掩饰的焦灼和苍白,心中大概有了数。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顾晏辰办公室的电话,简洁地说道:“顾总,沈清辞先生在大堂求见,说有紧急情况。”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顾晏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让他上来。”
秦峰挂了电话,对沈清辞道:“沈先生,顾总让你上去,跟我来吧。”
沈清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连忙道:“谢谢,谢谢您。”
跟着秦峰走进专属电梯,镜面倒映出他狼狈的身影,头发凌乱,衣服湿透,脸色苍白,眼神却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倔强。电梯飞速上升,数字不断跳动,从1到60,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顶层到了。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几幅价值不菲的油画,灯光柔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奢华。秦峰将他带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轻轻敲了敲:“顾总,沈先生到了。”
“进。”
门内传来顾晏辰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秦峰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沈清辞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身后的门在他进来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办公室极大,装修风格简约而奢华,黑白灰的主色调,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云城璀璨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而在这幅画卷前,顾晏辰正靠在真皮办公椅上,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财报数据上,脸色沉得吓人。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耐:“说吧,什么事。”
沈清辞站在离办公桌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局促地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带着颤抖:“顾总,我是沈清辞。我兄长沈清彦,他的公司被人举报涉嫌非法集资,今天下午被警察带走了,我父亲急得晕过去了,现在还在医院。我知道,您和我兄长有过一次合作往来,求您……求您出手救救他,救救我们沈家。”
他说完,深深低下头,几乎要弯下腰去。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卑微地求人,骄傲的自尊像是被狠狠踩在脚下,疼得他心脏抽搐。
顾晏辰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地落在他身上。那目光太过灼热,太过具有穿透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和狼狈。沈清辞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不敢与他对视。
顾晏辰的视线在他湿漉漉的衣服上停留了几秒,又落在他紧紧抱着的帆布包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沈二公子,我们素无交情,你兄长的事,与我何干?”
“我知道这很唐突,”沈清辞的声音更低了,“但我听说,靖王集团在云城的影响力很大,只要您肯出面,一定能查清真相,还我兄长一个清白。只要您肯帮忙,我……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顾晏辰挑了挑眉,缓缓站起身。他身形高大,穿着黑色暗纹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他缓步走到沈清辞面前,浓郁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让沈清辞几乎喘不过气。
沈清辞被迫抬起头,撞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眼睛漆黑如墨,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有玩味,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沈二公子的画,在业内确实有些名气。”顾晏辰的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上未干的水珠,触感冰凉细腻,让沈清辞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顾晏辰伸出另一只手,牢牢扣住了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沈清辞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脱。
“你上个月在‘云境’画廊展出的《空山》,拍出了八十万的价格,是吗?”顾晏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磁性,拂在他的耳畔,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战栗,“但这点钱,还入不了我的眼。”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知道,顾晏辰不缺钱,也不缺字画。靖王集团的收藏室里,挂满了国内外名家的作品,他的画,在那里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那……那您想要什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您。”
顾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更深的笑意,那笑容带着一丝势在必得的占有欲。他的指尖顺着沈清辞的脸颊缓缓下滑,停在他的下颌线上,轻轻摩挲着,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感:“我要的,很简单。”
他的呼吸拂在沈清辞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雪茄味和古龙水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味道。沈清辞的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留在我身边。”顾晏辰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辞的心上,“做我的人。从今往后,你的人,你的画,都只能属于我。沈家的麻烦,我自然会帮你解决。”
沈清辞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以为顾晏辰会要他的画,会要他签下某种不平等的合约,甚至会要他一辈子为靖王集团工作,却从未想过,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留在他身边?做他的人?
这和卖身有什么区别?
沈清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猛地用力,想要挣脱顾晏辰的束缚,却被顾晏辰扣得更紧了。
“顾总,您这是趁人之危!”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和屈辱,眼眶瞬间红了,“我虽然求您帮忙,但也绝不会用这种方式!您这是在羞辱我!”
他是沈清辞,是美术学院毕业的新锐画家,有着文人的傲骨和清高。他可以接受付出劳动、付出时间、甚至付出金钱来换取帮助,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人格侮辱,不能接受将自己当成一件可以交易的商品。
顾晏辰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眼中的玩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戾气。他扣住沈清辞下颌的手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沈清辞,别给脸不要脸。”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要么,答应我,现在就跟我走,我保证明天一早,你兄长就能从看守所里出来,你父亲的医药费和公司的债务,我一并帮你解决。要么,你现在转身离开,从此沈家生死,与我顾晏辰无关。你兄长会不会被判刑,你父亲的公司会不会破产,你母亲能不能承受住这一切,都跟我没关系。”
他的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沈清辞的心上。他知道,顾晏辰说的是实话。以沈家现在的处境,没有顾晏辰的帮助,兄长很可能会被屈打成招,父亲的公司会彻底破产,欠下的巨额债务会让他们家破人亡。
可如果答应顾晏辰,他就会失去自由,失去尊严,成为他的禁脔,一辈子被囚禁在他身边。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一边是亲情和家族的存续,一边是自己的尊严和自由。
沈清辞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顾晏辰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顾晏辰的动作微微一顿。
顾晏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的痛苦和挣扎,心底莫名地窜起一股烦躁的情绪。他不是没有过女人投怀送抱,也不是没有过想要得到的东西,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沈清辞这样,明明那么脆弱,却又带着一股倔强的傲骨,让他既想狠狠摧毁,又想小心翼翼地呵护。
他松开了扣着沈清辞下颌的手,却依旧牢牢攥着他的手腕,语气缓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想清楚,是保全你的风骨,看着沈家万劫不复,还是委屈自己,换你兄长一条性命,换沈家一线生机。”
他转身回到办公桌后,重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雪茄,却没有点燃,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他没有再看沈清辞,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只是将一个残酷的选择题摆在了他面前。
沈清辞站在原地,浑身冰冷,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将他的衣服浸泡得更湿了。他能感觉到寒意顺着皮肤蔓延到骨子里,却远不及心底的寒冷。
他想起了兄长。沈清彦比他大三岁,从小就护着他,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他,有什么麻烦都自己扛。记得小时候,他被邻居家的孩子欺负,是兄长冲上去替他出头,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认输;记得他考上美术学院,家里经济拮据,是兄长偷偷打了三份工,供他交学费、买画材;记得他第一次举办个人画展,是兄长忙前忙后,帮他联系画廊、邀请嘉宾,比他自己还要激动。
这样温柔善良的兄长,怎么能被关在冰冷的看守所里,承受不白之冤?
他又想起了父亲。父亲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一辈子勤勤恳恳,只想把公司做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他总是教育他们兄弟俩,做人要正直,做事要踏实。现在,公司出了这样的事,他一定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还有母亲。一向温柔贤惠的母亲,在电话里哭得那么绝望,那么无助。她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现在家里顶梁柱倒了,兄长被抓了,她一个女人,该怎么撑下去?
沈清辞抬手抹了把脸,指尖的冰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夜景,心中的挣扎如同惊涛骇浪。尊严固然重要,可亲情和责任,更让他无法割舍。
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抱着他和兄长,笑着说:“我们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能放弃彼此。”
现在,正是沈家最艰难的时候,他不能放弃。
十分钟的时间,在他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他的心上。
顾晏辰始终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处理着文件,仿佛在等一个无关紧要的答案。但沈清辞知道,这个答案,关乎着沈家的生死存亡。
终于,挂钟敲响了第十下。
顾晏辰放下手中的钢笔,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平静无波:“想好了?”
沈清辞的嘴唇动了动,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我答应你。”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连忙扶住身边的沙发扶手,才勉强站稳。
顾晏辰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站起身,缓步走到沈清辞面前,看着他苍白绝望的脸,看着他眼角未干的泪痕,心中那股烦躁的情绪莫名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势在必得的满足感。
“很好。”顾晏辰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他抬手,轻轻拂去沈清辞脸颊上的碎发,动作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放心,我顾晏辰向来说一不二。”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秦峰的电话,语气不容置疑:“秦峰,立刻去查沈清彦的案子,动用所有资源,明天一早,我要看到他平安出来。另外,沈父住院的医院,你去安排最好的病房和医生,所有费用由公司承担。还有,沈氏公司的债务,你去和债权人沟通,先暂缓还款,后续由靖王集团接手处理。”
“是,顾总。”电话那头的秦峰恭敬地应道。
挂了电话,顾晏辰看着沈清辞依旧紧绷的脸,说道:“你看,我已经开始行动了。现在,跟我走。”
沈清辞没有动,只是低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抗拒:“去哪里?”
“去我住的地方。”顾晏辰的指尖滑过他的手腕,握住他冰凉的手,“你现在这个样子,需要好好休息。从今天起,你就住在我那里,哪里也不许去。”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奇异地让人无法反驳。
沈清辞下意识地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顾晏辰握得更紧了。“别挣扎了,”顾晏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蛊惑,“你已经答应我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人。”
沈清辞闭上眼,不再挣扎。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从他答应顾晏辰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反抗的资格。
顾晏辰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牵着他的手,走向办公室的另一扇门。那扇门后是专属电梯,直接通往地下停车场。
走出电梯,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沈清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顾晏辰脱下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外套上还带着顾晏辰身上的温度和淡淡的古龙水气息,将他包裹在其中,隔绝了一部分寒意。
“谢谢。”沈清辞低声说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顾晏辰没有说话,只是牵着他,走向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司机早已等候在车旁,看到他们过来,连忙打开车门。
顾晏辰先让沈清辞上车,然后自己才坐了进去。车厢内暖气充足,与外面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顾晏辰坐在他身边,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沈清辞侧头看向窗外,雨水打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模糊了外面的夜景。他的思绪一片混乱,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大约半小时后,停在了一栋位于半山腰的独栋别墅前。别墅很大,灯火通明,周围环绕着茂密的绿植,透着一股奢华而隐秘的气息。
“到了。”顾晏辰说道,率先推开车门。
沈清辞跟着他下了车,抬头看着眼前的别墅,心中一片茫然。这里,就是他未来的“牢笼”吗?
顾晏辰牵着他走进别墅,玄关处站着一位穿着佣人服装的中年女人,恭敬地说道:“先生,您回来了。”
“张妈,带沈先生去楼上的客房洗漱,再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顾晏辰吩咐道。
“是,先生。”张妈应道,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带着一丝好奇,却没有多问,只是恭敬地说道,“沈先生,请跟我来。”
沈清辞看了顾晏辰一眼,跟着张妈走上楼梯。二楼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张妈将他带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客房前,推开门:“沈先生,这里是您的房间,洗漱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衣服我放在床上了,您先洗漱休息,晚餐很快就好。”
“谢谢。”沈清辞说道。
张妈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沈清辞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房间很大,装修风格简约而奢华,落地窗外是精致的花园夜景。他走到床边,看到床上放着一套干净的家居服,尺码似乎很合他的身材。
他拿起家居服,走进洗漱间。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喷出,冲刷着他冰凉的身体,也冲刷着他心中的疲惫和屈辱。他站在水流下,任由热水淋湿头发,淋湿身体,眼泪再一次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他只知道,为了兄长,为了家人,他必须忍耐。
洗漱完,他换上干净的家居服,走出洗漱间。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让人稍微放松了一些。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心中一片寒凉。
这时,敲门声响起。
“进来。”沈清辞说道。
顾晏辰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杯温牛奶:“喝点牛奶,有助于睡眠。”
他将牛奶递给沈清辞。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低声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怎么不吹干头发?这样容易着凉。”
他说着,走到床头柜旁,拿起吹风机,插上电源:“过来,我帮你吹。”
沈清辞愣住了,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听话。”顾晏辰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没有之前的狠戾,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清辞看着他手中的吹风机,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坐在床边。
顾晏辰站在他身后,打开吹风机,温热的风拂过他的头发。他的动作很轻柔,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梳理着,没有一丝不耐烦。
沈清辞的身体瞬间僵硬了。这是除了家人之外,第一次有异性这样亲近他。顾晏辰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头皮,带来一阵奇异的触感,让他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他能感觉到顾晏辰的呼吸拂在他的头顶,带着淡淡的古龙水气息,和之前的压迫感不同,此刻的气息,竟然让他有了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他连忙甩了甩头,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开。顾晏辰是囚禁他的人,是伤害他尊严的人,他怎么能对他产生这样的感觉?
吹风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伴随着顾晏辰轻柔的动作,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沈清辞紧绷的身体,在温热的风中和顾晏辰轻柔的动作下,竟然慢慢放松了下来。
吹完头发,顾晏辰关掉吹风机,放在一边:“好了。”
沈清辞站起身,避开他的目光:“谢谢。”
“早点休息吧。”顾晏辰说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晚餐我让张妈送到房间里来。”
“不用了,我没胃口。”沈清辞说道。
顾晏辰的眉头皱了一下:“多少吃一点,你今天淋了雨,又没吃什么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命令,却又透着关心。
沈清辞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顾晏辰转身离开了房间,关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沈清辞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拿起那杯温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他冰凉的身体,也稍微抚慰了他受伤的心。
他放下牛奶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回放着今天发生的一切,从家里出事,到求见顾晏辰,再到答应他的条件,一幕幕,像是一场噩梦。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睡得并不安稳,梦里全是家人的笑容和顾晏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他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窗外的花园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与昨天的冰天雪地判若两个世界。
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先生,您醒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张妈的声音。
“醒了,谢谢。”沈清辞说道。
他洗漱完,走出房间,下楼来到餐厅。顾晏辰已经坐在餐桌旁,正在看报纸。看到他下来,顾晏辰抬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醒了?过来吃饭。”
沈清辞走到餐桌旁,坐下。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有牛奶、面包、煎蛋、水果,还有一些精致的点心。
“张妈做的早餐很不错,尝尝。”顾晏辰说道,给他夹了一个煎蛋。
沈清辞没有说话,拿起餐具,小口小口地吃着。
早餐在沉默中进行。吃完早餐,顾晏辰放下餐具,说道:“我已经让人去接你兄长了,估计上午就能到。你父亲那边,医生说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今天可以去探望。”
沈清辞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顾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吃完早餐,我带你去医院看你父亲。”
沈清辞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感激顾晏辰的帮助,却又厌恶这样的交易。他低下头,低声说道:“谢谢。”
“不用谢。”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玩味,“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护着你和你的家人。”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扎在沈清辞的心上,让他刚刚升起的一丝感激瞬间消失不见。
吃完早餐,顾晏辰换了一身衣服,带着沈清辞离开了别墅,驱车前往医院。
医院的VIP病房里,沈父已经醒了过来,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看到沈清辞进来,沈父激动地说道:“清辞,你来了。你兄长呢?他怎么样了?”
“爸,您别急,兄长很快就会过来了。”沈清辞走到床边,握住父亲的手,“医生说您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了,您要好好休息。”
顾晏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父子俩。
沈父看向顾晏辰,眼中带着一丝感激和愧疚:“顾总,这次真是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沈家真的就完了。”
“沈先生客气了。”顾晏辰的语气平淡,“我和清彦有过合作,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他没有说和沈清辞的交易,沈清辞也没有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家人知道的好,以免他们担心。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推开,沈清彦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但精神状态还不错。看到沈清辞和父亲,沈清彦激动地说道:“爸,清辞!”
“兄长!”沈清辞站起身,迎了上去。
兄弟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眼中都含着泪水。
沈清彦松开沈清辞,走到床边,握住父亲的手:“爸,让您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沈父激动地说道。
沈清彦看向顾晏辰,眼中带着深深的感激:“顾总,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不用客气。”顾晏辰说道,“你刚出来,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处理好了,你不用担心。”
“谢谢顾总。”沈清彦再次道谢。
顾晏辰看了看时间,说道:“你们父子兄弟好好聊聊,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清辞,你留在这里照顾你父亲,晚上我来接你。”
“好。”沈清辞说道。
顾晏辰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沈清彦看着顾晏辰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沈清辞,疑惑地问道:“清辞,你和顾总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这么帮我们?”
沈清辞的身体僵了一下,避开兄长的目光:“没什么关系,就是上次艺术展上认识的。顾总为人仗义,知道我们家出事了,就出手帮了一把。”
他不敢告诉兄长真相,他怕兄长会自责,会反对。
沈清彦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沈清辞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他知道,弟弟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
沈清辞在医院里陪了父亲和兄长一天。下午,沈父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沈清彦也恢复得不错。看着家人平安无事,沈清辞的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傍晚,顾晏辰准时来到医院。
“爸,兄长,我先跟顾总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沈清辞说道。
“好,路上小心。”沈父说道。
沈清彦看着顾晏辰,郑重地说道:“顾总,麻烦您照顾好清辞。”
“放心。”顾晏辰的目光落在沈清辞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我会的。”
沈清辞跟着顾晏辰离开了医院,坐上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默。沈清辞侧头看向窗外,看着渐渐远去的医院,心中一片复杂。
“在想什么?”顾晏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没什么。”沈清辞说道。
顾晏辰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顾晏辰突然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干涉你的生活,也不会限制你的自由,除了……不能离开我身边。”
沈清辞愣了一下,转过头,看向他:“您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继续画画,也可以和朋友联系,只要你想做的事情,不违背我的原则,我都可以支持你。”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是被迫留在我身边的。我不奢求你现在就能接受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你慢慢了解我。”
沈清辞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顾晏辰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以为,自己会被彻底囚禁,失去所有的自由,却没想到,顾晏辰会给他这样的“宽容”。
“为什么?”沈清辞忍不住问道,“您明明可以强制我做任何事情,为什么要给我自由?”
顾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因为,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
他的目光深邃而认真,让沈清辞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
车子很快回到了别墅。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张妈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两人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着晚餐。这一次,沈清辞的胃口好了很多,吃了不少东西。
吃完晚餐,沈清辞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画具,想要画画。可他坐在画架前,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顾晏辰今天说的话,还有他那双认真的眼睛。
他不知道顾晏辰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他。但他知道,顾晏辰确实帮了沈家,也确实给了他一定的自由。
或许,他真的可以试着了解一下顾晏辰?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沈清辞压了下去。他不能忘记,顾晏辰是用什么手段让他留在身边的。他不能因为一点“宽容”,就忘记了自己所受的屈辱。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拿起画笔,在画布上勾勒起来。只有在画画的时候,他才能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和痛苦,找到属于自己的宁静。
顾晏辰站在门外,听着房间里传来的画笔摩擦画布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沈清辞现在还无法接受他但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他没有打扰沈清辞,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偌大的书房里,整面墙都是书架,摆满了各类书籍,从商业管理到艺术鉴赏,无所不包。顾晏辰走到窗边,拿起手机,拨通了秦峰的电话。
“沈氏公司的债务处理得怎么样了?”他沉声问道。
“回顾总,大部分债权人已经同意暂缓还款,剩下的几个顽固分子,我已经让人施压,估计明天就能搞定。另外,沈清彦公司涉嫌非法集资的案子,已经查明是竞争对手恶意举报,相关证据已经提交给警方,警方会撤销对沈清彦的指控,并追究举报人的法律责任。”秦峰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很好。”顾晏辰满意地点点头,“再让人盯着沈氏公司的竞争对手,别让他们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明白,顾总。”
挂了电话,顾晏辰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中,眸色深沉。他帮沈家,不仅仅是因为沈清辞,更因为沈清彦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人,沈氏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潜力不小,将来或许能成为靖王集团的助力。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沈清辞。
从半年前那次慈善酒会见到沈清辞开始,他就被这个干净纯粹、带着一身傲骨的年轻人吸引了。他见过太多趋炎附势、虚伪做作的人,沈清辞的出现,像一道清泉,闯入了他冰冷孤寂的世界。他知道自己的手段有些极端,但他不在乎。他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沈清辞,只能是他的。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洒满了阳光。他洗漱完下楼,发现顾晏辰已经不在别墅了,餐桌上留着张妈准备的早餐,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顾晏辰苍劲有力的字迹:“我去公司处理事务,中午回来接你去医院。”
沈清辞看着纸条,心中没有什么波澜。他坐下吃早餐,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顾晏辰说的话。“我想要的,是你的心,而不是你的人。”这句话,像一根细小的针,时不时地刺一下他的心脏。
吃完早餐,他回到房间,继续画昨天没完成的画。沉浸在绘画中,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顾晏辰准时回来,带着他去了医院。
医院里,沈父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已经能坐起来和他们聊天了。沈清彦也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正在病房里照顾父亲。看到顾晏辰和沈清辞进来,沈清彦连忙起身道谢:“顾总,真是太感谢您了。昨天警方已经撤销了对我的指控,还说会追究举报人的责任。”
“不用客气。”顾晏辰淡淡说道,“举手之劳而已。”
沈清辞走到父亲床边,握住父亲的手:“爸,感觉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好多了。”沈父笑着说道,“清辞,这次真的多亏了你和顾总。要不是你们,爸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清辞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份“多亏”,是用他的自由和尊严换来的。
顾晏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子兄弟情深的样子,心中没有嫉妒,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只要沈清辞留在他身边,他愿意给他们沈家一切。
中午,顾晏辰在医院附近的餐厅订了餐,四个人一起吃了午饭。席间,沈父和沈清彦不断地向顾晏辰道谢,顾晏辰只是淡淡应付着,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总是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
吃完午饭,顾晏辰说道:“沈先生,您现在身体还需要休养,我已经让人在郊区订了一套温泉别墅,环境很好,适合休养。等您出院了,就带着家人过去住一段时间。”
“这怎么好意思呢?”沈父连忙说道,“顾总,您已经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不能再麻烦您了。”
“沈先生客气了。”顾晏辰说道,“就当是我送给清辞的礼物。您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情不用管。”
沈清辞抬起头,看向顾晏辰,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抗拒。他不想再接受顾晏辰的任何东西,因为每一份礼物,都意味着他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顾晏辰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这是我的心意,你必须收下。”
沈清辞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知道,反抗是徒劳的。
下午,顾晏辰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先离开了医院,让沈清辞留在医院照顾父亲。沈清彦送顾晏辰到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顾总,您和清辞……到底是什么关系?”
顾晏辰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沈清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和他的关系?沈先生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沈清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总觉得,顾晏辰对弟弟的态度有些过于特殊了,那种眼神,那种语气,不像是对待普通朋友,更像是对待……自己的所有物。
回到病房,沈清彦看着沈清辞,欲言又止。他想问清楚弟弟和顾晏辰的关系,但看到弟弟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疲惫,又把话咽了回去。他想,等弟弟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沈清辞在医院里陪了父亲一下午,直到傍晚才离开。顾晏辰的司机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将他送回了别墅。
回到别墅,沈清辞发现顾晏辰已经回来了,正在客厅里看文件。看到他进来,顾晏辰抬起头:“回来了?累不累?”
“还好。”沈清辞说道,走到沙发旁坐下。
“张妈已经做好了晚饭,洗完手就可以吃饭了。”顾晏辰说道。
沈清辞点了点头,起身去了洗漱间。
晚餐依旧很丰盛,两人坐在餐桌旁,安静地吃着。吃完晚餐,沈清辞回到房间,继续画画。顾晏辰则去了书房处理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每天都去医院照顾父亲,顾晏辰则会准时接送他。沈父的身体恢复得很快,一周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搬到了顾晏辰订的温泉别墅休养。
沈清辞也跟着家人一起搬到了温泉别墅。别墅很大,环境优美,周围青山绿水,空气清新。沈父和沈母都很喜欢这里,沈清彦也因为公司的事情暂时稳定下来,心情好了很多。
只有沈清辞,始终开心不起来。他知道,这一切的美好,都是建立在他和顾晏辰的交易之上。顾晏辰几乎每天都会来温泉别墅,有时会陪沈父聊聊天,有时会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清辞画画。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沈清辞很不自在。但他又无法避开,只能假装没有察觉。
这天下午,沈清辞正在院子里的凉亭下画画,顾晏辰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
“在画什么?”顾晏辰问道,目光落在画布上。
画布上,是一片青山绿水,还有一座小小的凉亭,画风清逸通透,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没什么,随便画画。”沈清辞说道,下意识地想要合上画夹。
顾晏辰却伸手按住了他的手:“别藏着,让我看看。”
沈清辞的身体僵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顾晏辰仔细地看着画布,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的画里,总是带着一丝忧伤。是因为……留在我身边,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没有想到,顾晏辰会看穿他的心思。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顾晏辰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知道,沈清辞现在还不喜欢他,甚至可能还在怨恨他。但他不想放手,也不能放手。
“清辞,”顾晏辰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我知道,我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留在我身边,很自私,也很霸道。但我是真的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沈清辞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以为,顾晏辰只是想要占有他,只是把他当成一件好玩的玩具,却没有想到,他会说出“喜欢”这两个字。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顾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我说的是真的。我承认,我一开始的手段确实不对,但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
“你从来没有失去过我,因为我们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顾晏辰,你只是想要占有我,想要掌控我,这不是喜欢,这是偏执!”
“或许吧。”顾晏辰没有否认,“但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占有,就是想要把你牢牢地绑在我身边,让你只能看着我,只能想着我。”
他的话,让沈清辞感到一阵寒意。这样的喜欢,太过沉重,太过窒息,让他无法承受。
“顾晏辰,我们不可能的。”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我不可能喜欢你,更不可能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你放过我吧,放过沈家吧。沈家的债务,我会想办法还你,我也可以为你画画,画一辈子,只要你放我走。”
“不可能。”顾晏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沈清辞,你既然已经答应了我,就别想反悔。这辈子,你都只能是我的人,哪里也别想去。”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沈清辞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他知道,顾晏辰是不会放他走的。
沈清辞闭上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顾晏辰看着他流泪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他伸出手,想要擦掉他的眼泪,却被沈清辞猛地躲开。
“别碰我!”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愤怒和抗拒。
顾晏辰的手僵在半空中,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他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小心翼翼过,也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可沈清辞,却一次次地拒绝他,一次次地伤害他。
一股戾气在他心中滋生,他猛地站起身,转身离开了凉亭,留下沈清辞一个人坐在那里,默默流泪。
回到房间,顾晏辰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红肿起来。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语气太重了,伤害到了沈清辞。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想到沈清辞想要离开他,他就变得疯狂。
他不能失去沈清辞,绝对不能。
晚上,沈清辞没有去吃晚饭。沈母让沈清彦去叫他,却被顾晏辰拦住了。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顾晏辰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沈清彦看着顾晏辰阴沉的脸色,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顾晏辰走到沈清辞的房间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敲响了房门。
“清辞,开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房间里没有回应。
顾晏辰又敲了敲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刚才的语气太重了,对不起。你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房间里依旧没有回应。
顾晏辰的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他可以掌控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可以让无数人对他俯首称臣,却唯独搞不定一个沈清辞。
他靠在门框上,沉默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沈清辞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听着门外顾晏辰的声音,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他知道,顾晏辰刚才的道歉是真心的,他也知道,顾晏辰对他的感情或许是真的。但这样的感情,太过沉重,太过窒息,让他无法接受。
他想要自由,想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想要继续做他的画家,而不是被人囚禁在身边,成为别人的所有物。
可他知道,这只是奢望。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和顾晏辰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僵硬。沈清辞不再理顾晏辰,也不再吃顾晏辰带来的东西。顾晏辰每天都会来温泉别墅,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不再靠近。
沈父和沈母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想要询问,却被沈清彦拦住了。他知道,弟弟和顾晏辰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相信,弟弟会自己处理好。
这天,沈清辞正在房间里画画,林星眠给他打来了电话。
“清辞,你最近怎么样?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林星眠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
沈清辞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林星眠是他在美院的同学,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性格温柔仗义,是他少数能倾诉心事的人。
“我挺好的,就是家里出了点事,一直在忙。”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家里出事了?什么事?严重吗?”林星眠急切地问道。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家里的事情简单地告诉了她,却隐瞒了和顾晏辰的交易。
“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林星眠的声音充满了震惊和担忧,“那你现在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已经没事了。”沈清辞说道,“谢谢你,星眠。”
“跟我客气什么。”林星眠说道,“对了,下个月有个全国性的美术展,我帮你报了名,你的作品《静川》很有希望获奖,你准备一下。”
沈清辞的心中一动。《静川》是他出事前完成的作品,也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参加美术展,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真的吗?谢谢你,星眠!”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
“不客气。”林星眠笑着说道,“我相信你一定能获奖的。等你忙完了,我们出来聚聚。”
“好。”
挂了电话,沈清辞的心情好了很多。他看着画布上未完成的画作,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许,他可以通过这次美术展,重新找回自己的价值,重新找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画笔,继续在画布上勾勒起来。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坚定,画笔也变得流畅起来。
顾晏辰站在门外,听到了沈清辞和林星眠的通话。他知道沈清辞很喜欢画画,也知道这次美术展对他来说很重要。他的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他想,或许,他可以给沈清辞更多的自由,让他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只要他的心还在自己这里,就足够了。
几天后,顾晏辰告诉沈清辞,他已经帮他准备好了参加美术展的所有手续,还为他安排了最好的画材和工作室。
“你放心去准备吧,我会支持你的。”顾晏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温柔。
沈清辞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惊讶和疑惑。他没有想到,顾晏辰会这么做。
“为什么?”沈清辞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认真,“也因为,我想让你知道,留在我身边,你并不是失去了一切,你依然可以追求自己的梦想,依然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事情。”
沈清辞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该感谢顾晏辰,还是该怨恨他。但他知道,这次美术展对他来说很重要,他不能放弃。
“谢谢。”沈清辞低声说道。
“不用谢。”顾晏辰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会让司机送你去工作室,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沈清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全身心地投入到美术展的准备工作中。他每天都去顾晏辰为他安排的工作室画画,有时甚至会画到深夜。顾晏辰每天都会去工作室看他,有时会带一些吃的喝的,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画画。
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缓和了下来。沈清辞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顾晏辰,有时也会和他说几句话。
顾晏辰看着沈清辞认真画画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满足感。他知道,沈清辞正在慢慢接受他,正在慢慢习惯他的存在。
他有耐心,等他彻底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美术展的日子越来越近,沈清辞的作品《静川》也已经完成。他看着画布上的远山静水,心中充满了期待。
开展的前一天,顾晏辰带着沈清辞去了工作室,看着他的作品,由衷地赞叹道:“这幅画真的很好,很有灵气。我相信,你一定能获奖。”
沈清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希望如此。”
“一定会的。”顾晏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宠溺,“明天开展,我陪你一起去。”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开展当天,云城美术馆人山人海。全国各地的画家都带着自己的作品参加了这次展览,展厅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画作,风格各异,精彩纷呈。
沈清辞的《静川》被挂在展厅中央的黄金位置,清逸的笔触勾勒出远山含黛、静水无波的意境,在众多浓墨重彩的作品中格外亮眼。林星眠早早赶来,看到画作时眼睛一亮:“清辞,你这幅画太绝了!肯定能拿金奖!”
沈清辞笑了笑,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顾晏辰站在他身边,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气场强大却刻意收敛了锋芒,只是安静地陪着他,目光时不时落在他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温柔。
颁奖环节如期而至,当主持人念出“金奖获得者——沈清辞《静川》”时,沈清辞愣住了,直到林星眠推了他一把,才反应过来走上领奖台。聚光灯下,他握着奖杯,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视线最终落在顾晏辰身上。
男人嘴角噙着笑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炙热,那目光太过浓烈,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颁奖典礼结束后,林星眠拉着他庆祝,顾晏辰则默默安排好一切,只在旁边静静等候。直到夜深,送走林星眠,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得沈清辞微微缩了缩脖子。
顾晏辰立刻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动作自然而熟练。“冷了?”
沈清辞低头看着身上带着男人体温的外套,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古龙水气息,心中某个坚硬的角落突然松动了。这段时间,顾晏辰的强势从未减少,却也从未真正伤害过他,甚至默默为他挡下了不少麻烦,支持他的梦想,护着他的家人。
他知道这份感情始于强制与交易,却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掺进了无法忽视的温柔与真心。
“顾晏辰,”沈清辞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他,眼中不再是全然的抗拒,多了几分复杂与认真,“你一开始,就是真心想帮沈家吗?”
顾晏辰也停下,俯身凝视着他,语气坦诚:“一开始是因为想要你,但帮沈家之后,看到你开心,看到你家人平安,我也真心觉得值得。清辞,我知道我偏执,手段也不好,但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半分虚假。”
沈清辞沉默了片刻,指尖攥了攥外套的衣角,轻声说:“我不喜欢被束缚,也不喜欢被强迫。”
“我知道。”顾晏辰抬手,轻轻拂去他额前的碎发,力道温柔得不可思议,“以后,我会改。我给你自由,给你尊重,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以任何方式都好。”
沈清辞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映着自己的身影,也映着从未有过的妥协与珍视。他想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想起顾晏辰在医院里的默默守护,想起工作室里安静的陪伴,想起他为自己做的一切。
或许,强扭的瓜未必不甜,只是需要时间融化坚冰。
他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好。”
顾晏辰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沈清辞再次重复:“我说,好。”
男人瞬间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却又小心翼翼地怕弄疼他。“清辞,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给我机会。”
沈清辞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鼻尖蹭着他的胸膛,闻到熟悉的气息,心中竟生出一丝久违的安稳。
寒夜已过,暖春将至。这场始于强制的纠缠,终于在彼此的妥协与真心相待中,迎来了温柔的转机。沈清辞知道,未来的路或许还有磕绊,顾晏辰的偏执也未必能彻底改变,但他愿意试着去相信,试着去回应这份炽热而笨拙的感情。
顾晏辰抱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他会用所有的温柔与耐心,去浇灌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再也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
远处的灯火璀璨,映照着两人相拥的身影,寒夜的枷锁早已悄然断裂,只剩下烬火般炽热的真心,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开。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