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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33章 物尽其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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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两人一起进了书屋。
他们踩着倒塌下来的木板,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进去,还要不时小心木板上裸露出来的铁钉和窗户的玻璃碎片。
花费了将近十分钟,脚终于踩到实处,小心翼翼绕过倒塌严重的内墙,两人寻了个相对宽敞的地方落脚。
江逸抬头看,这书屋的一边侧墙从一楼塌到三楼,三楼最严重,几乎让整个书屋裸露在外,但凡下点雨,那雨水都能准确无误地从缺口飘进来。
但好在书屋的主体还在,往左一点的地方,除了书籍散落,并没有受太大影响,且最左侧还有木质的楼梯通往楼上。
江逸在原地转了个圈,顺势蹲下捡起脚边的书,那书的封面已被吹干,只是水渍让它变得皱巴巴的。
想要翻开,纸张也都黏在一起了,江逸便将他放在了尚未倒塌的书架上。
“这里能找到什么?”江逸不禁问道。
纪景渊:“这屋子倒塌得突然,可能有书籍的借用和归还记录,或者书籍更换的单子,以及书屋管理员的生活用品。”
江逸不解,“这好像没什么用,你的人是什么时候发现这里塌了的?”
纪景渊:“前两天的事,先前纪亦舟去查过纪氏在各地的慈善基金会的情况,据他说,青禾基金会的流动资金最为可疑,只是基金会内部的关系错综复杂,不是一两天就能查出端倪的。”
“后来我就让陈子夏接着纪亦舟查到的着手查理事会里纪氏的人,他刚好查到有人故意想把书屋倒塌的事压下去。”
“所以我让他假装不知,先保密,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借此让那些藏在暗处的人自乱阵脚。”
江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纪总不是真的想来找证据,只是做样子给他们看,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为了防止事情暴露,必定会有所行动。”
纪景渊:“是,事情一旦闹大,他们无非就那招,找替罪羊,我还生怕他们不肯推个替罪羊出来。”
纪景渊将脚边大块的碎玻璃拨开,蹲下去,捡起一块木板查看,“用劣质木料代替上等檀木,劣质铁钉铁丝代替优等品,你说,在这中间能捞到多少油水?”
江逸:“十几万?”
纪景渊:“百万不止。”
江逸瞪大眼睛,“这么多?”
纪景渊:“十几万,那些老家伙可看不上,他们给慈善基金会的报价与实际报价相比,只高不低,加上每年各种用具购买,书屋的维护费、管理费,花多少还不是他们说了算,工程队、基金会、纪氏内部,都有可能在里应外合。”
这还只是一座书屋,还没算上其他更大型的公益设施建设。
江逸咂舌感慨,“那福利院估计也是同样的手段,那些用于资助福利院的孩子们的钱,应当也落入了他们的口袋里。”
纪景渊:“这件事我会让陈子夏派人去调查清楚的,要是有替罪羊站出来,我正好陪他玩玩。”
纪景渊将手上沾染的泥土拍净,走到左侧的破旧前台里,拉开柜子,里面有几本书籍借还的登记本。
纪景渊看了几眼,没什么线索,便丢到了一边。
江逸则在旁边的书架上四处看,碰到有书挡住去路了,他就顺手捡起来。
他又随便在书架上翻了翻,这一翻,他发现从某期的《青年文摘》里面掉出了张收据。
出于好奇,他弯腰将收据捡了起来。
那收据看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信息已经模糊不轻,江逸正反面翻转看了许久,只隐约看见上面有“2020年”“曹氏玉石”的字样。
江逸将收据递给纪景渊,“一个农家书屋,怎么会有购买玉石的记录?”
江逸摸着下巴,皱眉道,“这名字有点儿眼熟。”
纪景渊盯着收据看了会儿,“你见过?”
“我想想,”江逸在记忆中搜寻,不一会儿,他道,“这好像是当地玉石市场的其中一家,这里的玉石市场不仅做那种装饰的玉石生意,还做大型刻石,就比如……”
江逸突然眼睛一亮,“我们刚进来时,在门口那块大石头,你看见了没?”
纪景渊点头。
江逸:“就是那种刻石,没什么用,纯纯装饰、撑门面,一块可不便宜,少说也得要几万,贵的十几万到上百万不等。”
江逸与纪景渊同执收据,他看着上面的时间,“2020年,这书屋应该就是十年前建造的,就算不是这收据不是那块刻石的收据,也会是其他刻石的。”
纪景渊将票据上下倾斜来看,他摸着票据底部的凹痕,平静道,“确实不便宜,你猜那石头多少钱?”
江逸猛摇头,“我猜不到。”
纪景渊波澜不惊道,“五百万。”
江逸瞪大眼睛,从个十百开始数,数到百万位,脑海里只出现一串密密麻麻的零。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它镶金了?”
后知后觉,两人心照不宣。
江逸轻嗤道,“福利院这些年应该没少在这上面花钱,我记得我高中那会儿,偶尔回去,院里不是多块石头,就是多座假山,要么门口多俩守门石狮子,但食宿环境是舍不得改善一点的,真是钱都花在刀背上。”
“现如今院里更是三步一石头,五步一绿树,我草了,院长那老东西走两步,金条都要从口袋里掉出来了吧。”
纪景渊因为江逸一本正经骂人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轻声道,“行了,那老东西吞进去的,总有一天让他通通吐出来,走吧,这里没什么值得看的了。”
江逸往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果断认同纪景渊的说法。
虽然那上楼的木质梯子看着稳固,但谁也说不准他能不能承受人踩上去的重量,万一发生意外,就得不偿失了。
江逸:“现在去哪?”
“我已经通知陈子夏来协助解决这边的事,至于我们,”纪景渊灵光一现,扬了扬手中的收据,“你想不想去玉石市场凑凑热闹?”
江逸眨眨那双水盈盈的眸子,“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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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禾县位于宜江市最西边,它地势多起伏,矮山环绕,正巧处在交通阻塞之处,所以比面向宜江市中心的其他县要落后。
近些年在相关政策的支持下,青禾县将劣势化作优势,在矮山群上打造了个旅游区,大力发展旅游业,初见成效,随之便兴起了很多带有当地特色的农家乐和古城街。
而玉石市场就在旅游区的山脚下,距离农家书屋并不远。
不过二十来分钟的路程,车子就已经进入山脚范围,远远便见搭建起来的弧形铁架上挂着“青禾旅游区”字样的牌匾。
铁架两侧缠上塑料藤蔓和花串作为装饰,它们不知道多久没换了,经过风吹日晒,早已褪了色。
沿着勉强能并排通过两辆车子的水泥路往里走,纪景渊的车子到达入口。
这会儿还是下午,阳光不烈,但相对来说是一天中温度比较高的时候,所以来到这里的人还不是很多。
纪景渊的车子在门口的栅栏处被拦了下来,工作人员说车不能开进旅游区,以免造成堵塞,有需要可以暂时停在门口外的停车位。
于是纪景渊很快停好了车,穿过第一道栅栏,是一段相对空阔的售票处。
往里一点,则见进去的路设置了几道检票口,游客需要先买票,在机器上扫码才能进入。
于是江逸主动去买了票,扫码进去,眼前豁然开朗。
旅游区依傍矮山而建,绿树成荫,小路四通八达,沿途设置了供游客歇脚的石凳凉亭,以及自动售卖酒水饮料的机器。
远眺过去,最高处好似抬手就能触碰到,但想要到达,得沿着前面的路爬上大半个小时才能到达。
两人四处张望,在他们进来不远处就是一处极为宽敞的广场,绕着广场周围一圈的就是开在这里的玉石店铺,它们全都卖当地特色的小手工艺品或玉石饰品,久而久之才成了有名的玉石市场。
这会儿广场周围的店铺皆门窗紧闭,中央只有稀稀拉拉的摊子支撑起遮阳伞。
摊主将直接批发的小玩意儿堆在地上,只用一块布垫着,就算是他的地盘了,而他坐在摇椅上,晃晃悠悠地闭着眼睛睡觉。
江逸说,“看来我们来早了,这里的夜市才是最出名的,外地游客图新鲜,来到这里不为看山看水,是为体验一把夜爬的感觉,正好山不高,爬着不会太累。”
“到了傍晚,这些玉石店铺会陆陆续续开张,这是他们约定俗成的规矩,晚上,那片广场以及沿途的路会摆满摊子,他们都是直接把东西摆地上,收摊时把布一卷就走人了。”
纪景渊耐心听着,说道,“你以前经常来这儿?”
江逸:“不常来,都是听别人说的。”
纪景渊:“我没来过,既然来早了,那就四处逛逛吧。”
“行,”江逸指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矮山山顶,爽快道,“比比谁先爬到山顶,怎么样?听说山顶修了座庙,种了棵许愿树,可灵了。”
纪景渊笑道,“你还信这些?”
江逸双手合十在眼前点了点,“凑个热闹嘛。”
纪景渊垂眸,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他慢慢后退两步,忽地转身大步走去,不忘调侃道,“想不想赢?”
江逸后知后觉,大步向前跑,一下子就超越了纪景渊,他边跑边回头看,“我运气很不好的,能赢的机会不多。”
但他又笑盈盈的,得意道,“但我总觉得,我今天的运气不会太差。”
纪景渊默不作声,只笑着,双手插兜,慢悠悠跟在江逸身后。
江逸走快些,他就走快些,江逸走慢些,他就走慢些。
好像,就这样走下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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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两人爬过一段相对陡峭的石梯,终于抵达山顶。
远远就听见庙里的音响循环播放着《大悲咒》,爬上来后,江逸说的庙和许愿树都在,只是庙是老破庙,树是蒙尘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许愿绸带和许愿牌,沉甸甸的,几乎要把树枝压垮。
看样子是无人打理,又或者,是每天的游客太多,打理不过来。
江逸凑到庙的门口看,见庙的正中央放着尊佛像,江逸不懂那是什么佛,佛像前有个巨大的瓦缸,里面插满未燃尽的香火,缸被灰烬填满。
江逸在门口,默默合十双手拜了拜,纪景渊说,“不进去吗?”
江逸摇头,乐呵呵道,“心诚则灵,要是要花钱,那当我没说。”
进去拜,要买香火,还要留下心意钱,说白了就是捐款,官方说捐的钱会用于公益,至于最后是落入了谁的口袋,就只有佛和得利者知道了。
江逸又沿着庙的周围逛了一圈,这山虽不高,站在边缘,却能将底下的景区尽收眼底。
闭上眼睛,好像听到了来自自然的吟吟低语。
江逸想象着,耳边是风拂过树梢的“簌簌”声,从石罅里汩汩流出的山泉滴答声,偶尔从幽林深处传来的悠扬的鸟鸣,还有……
“这放着大悲咒的音响就在隔壁,你闭上眼睛能听见什么?”
纪景渊看穿了江逸的心思,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
江逸皱着眉头,不满道,“啧,你吵到我的眼睛了。”
正要恼怒地瞪住他,映入眼帘的是纪景渊手里拿着的一扎红色绸带和五六个叮叮当当的许愿牌。
对上纪景渊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江逸又气又想笑,他托着他手里的东西指了指,“你疯了,你这是买了多少?”
纪景渊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我就随手拿了些,转了钱的,只多不少。”
江逸两眼一黑,“这东西就是智商税,拿去退了。”
纪景渊摇头,坚定道,“钱已经到佛的手里了,我可不敢问他要,既然如此,只能物尽其用了。”
他将许愿牌塞到江逸手里,自个儿走到许愿树前,那里专门搭建了个木桌,木桌上有笔,供人书写愿望。
纪景渊随手写了个“平安”,便朝江逸招手道,“过来啊。”
江逸无奈,只好绞尽脑汁写下了这辈子能想到的所有愿望,无非就是求钱、求身体健康。
他其实没什么愿望,因为从小到大,他得到的东西不多,有些东西没有拥有过,就根本不会想着得到是什么滋味。
纪景渊只写了两个,江逸写了三个,他们写完了就挂上去,都生怕对方看见。
江逸便调侃纪景渊说,“我看见你写的是平安了。”
纪景渊并不意外,只是笑笑,“那你写的是什么?”
江逸:“我不告诉你。”
江逸将自己的许愿牌与周围的胡乱一搅,试图将它隐藏其中,搅乱了,他转身往山下走。
纪景渊看看桌上还未写完的红色绸带,问道,“这些怎么办?”
江逸摆摆手,“剩下的愿望就送给别人好了,我没那么多愿望。”
纪景渊想了下,紧随其后,等到他们走远,风轻轻一吹,红色绸带和许愿牌子漫天飞舞,只见两个隔得不远不近的牌子上,分别写着同样的祝愿。
江逸万事如意。
纪景渊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