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避无可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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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账单回到502，吴素珍已经陷入沉睡，江逸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又在吴素珍的床前的椅子上坐了很久。
他握着账单，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满头银发的女人，他像尊石像一样久久不动。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即使在不久后他最后的积蓄将花费殆尽，即使手术失败，眼前这个人会死或者活得比现在更糟糕更痛苦，可他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他的视线逐渐失焦，变得模糊，房间内寂静如斯，只有床头小灯亮着微弱的暖光，照映着他的脸颊。
窗外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窗上传来“啪啪”的声响，风从缝隙吹进来，窗帘就随之像波浪般摇曳。
许久之后，手机突然振动了下，江逸回神，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他连晚饭都还没吃。
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有的只是疲惫不堪。
见吴素珍没有要醒的意思，江逸背上鲨鱼包一边往外走，一边点开手机查看。
消息显示是他提交的请假申请已经通过部门经理的审批，只要纪景渊再审批通过就可以了。
他的指尖颤了下，不觉点了进去，在审批表下，有个撤销按钮，他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很久。
直到电梯下到一楼，他最终还是没有撤销，而是将手机塞回了包里。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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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回到家的江逸在门口边的鞋柜换了鞋，连同那把深蓝色的雨伞靠在边上。
江逸回来的时候，雨正下得紧，原本他还想着免不了要变成落汤鸡，没想到这把雨伞的出现正好救了他的急。
想到这里，江逸看了眼那把雨伞，心中莫名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
他往里走，开灯，手在口袋掏了一下，那张贴在上面的便利贴已经被他揉成一团，变得皱巴巴的。
他顺手将它丢在客厅的垃圾桶，整个人躺在软沙发上。
现在江逸住的地方是租的，为了避开在公司附近租房需要的高昂租金，当初在租房上他可谓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里在市中心一处发展相对平缓的商品房区，离公司不远，地铁通勤十来分钟，两房一厅一卫，带阳台，环境清幽，安保工作也到位，算是当时他能找到的最好的房子了。
听说是房东一家要去国外定居，留在这里的房子暂时用不上，急着出租，加上又是比较特别的中小户型，人家一家三四口人的嫌小，一个赚得不多的上班族又嫌大，所以房东给江逸按普通租房80％的价格算，但是要求他签长期合同。
江逸初出社会，知道买房计划的启动资金至少需要几年才有着落，加上他在纪氏集团的工作有保障，所以自然求之不得。
“不过，他的租金这么便宜，不会是要在水电和物业管理上敲诈你一笔吧？”
当初和朋友谈起这个事时，朋友忧心忡忡。
江逸自信道，“不会，合同里写着的，水电按市场价，电表和水表显示多少就是多少，而且我特地看过，这里的家电都是品牌，最低的一级能耗，至于物业管理，他说不归我管。”
朋友说，“这么看来，房东不仅是个有钱人，还是个好心的实在人。”
江逸:“是的，我当时也害怕上当，所以再三犹豫来着，不过房东说他出国了，房子没人住的话，未免会变得没有人气，所以租给我，就当是我帮他照看房子了。”
朋友:“原来是这样，那等有空了，我找你玩去，到时候叫上阿杰、阿浩他们，去你那里蹭吃蹭住。”
江逸:“随时欢迎。”
只是自那之后，江逸和这个朋友的联系越来越少了，甚至不止这个，毕竟各自都有要忙的工作，有要过的生活，再到后来两人直接没了联系。
现在江逸的手机里还留着那人的vx号，而那人已经把江逸单删了。
江逸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大学时明明玩得那么好的兄弟能说删就删，明明当时他们一起打球、一起上下课，一起参加比赛，一起走过那段意气风发的时光。
明明他们还说毕业以后，要赚很多的钱，一起去更远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明明他们玩得那样好。
江逸自诩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后来他才明白，人与人的感情都是阶段性的，陪伴也是阶段性的，就算没有任何矛盾，时间久了，没有缘分的人就会走散，永远不见。
后来江逸习惯了，也能够坦然接受所有人突然的出现和没有缘由的离开。
江逸侧躺着，用手枕着脑袋，双脚蜷缩在沙发上，那把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的深蓝色伞就像纪景渊一样，毫无征兆地再次闯入他的视线。
“顺手为之吗？”江逸呢喃道，“不会又想借此让我欠下人情吧？”
啊，好麻烦。
江逸转个身，不再看它，躺了会儿，手机提示有消息，点开，是纪景渊。
江逸手一顿，点进去。
【J先生:为什么请假？】
江逸眉头皱起，退出页面，点进审批表，划到请假事由一栏，只见上面惜字如金地写着的两个字是“有事”。
江逸截图，反手发给了纪景渊。
两秒后，页面上方立即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不一会儿，页面自动上移，显示出最新收到的消息。
【J先生:什么事？】
江逸眉头皱得更深了。
【滑板上的拉比:私事。】
【J先生:不说我批不了。】
【滑板上的拉比:为什么？】
【J先生:员工请假在外，出了事情我是要负责的，万一你请假去抢劫，影响公司整体形象不说，到时候还得麻烦我去派出所捞你，所以必须了解请假员工的具体去向。】
江逸:？
江逸无语凝噎，想了会儿，敲出一行字发过去。
【滑板上的拉比:我妈犯病了，得照顾她。】
【J先生:严重吗？要不我明天去看看她？】
【J先生:别误会，纪氏集团作为一个有人文关怀的大公司，有义务对员工家属表示慰问，而我作为你的上司，此事义不容辞。】
【滑板上的拉比:不用了，纪总。】
【J先生:不用跟我客气，我说了，不是因为你才特地去的，是员工有这项福利。】
江逸只觉得脑子嗡嗡响，纪景渊这是没完没了了，他请假是要去复检，到时候真没空应付他。
江逸生病了，一个不轻的病，需要定期去复检，拿药，通过吃药控制病情，否则会死。
哦 就算吃药也会死，不过是死得没那么快。
但是这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受不了别人给他投来的同情和惋惜的目光，也不需要别人不厌其烦地安慰他，让他想开点，或说些“会有奇迹出现”之类的话。
这些与其说是同情和安慰，不如说是旁观者在一遍一遍地提醒他有多么可怜可悲，是一根根扎进肉里的后知后觉才会痛的利刺。
想到这里，江逸自嘲地摇摇头，笑了一下。
【滑板上的拉比:不是客气，是我妈需要休息，不想有人来打扰。】
那头输入了很久，像是打了删，删了又打，最后才终于发来两个字，“好吧。”
过了会儿，后台消息提示江逸，他的请假申请已经通过。
【J先生: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多请两天，照顾好你妈妈再回公司。】
【滑板上的拉比:好的，谢谢纪总。】
江逸关掉手机，起身要去洗澡，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的纸团，他犹豫了下，还是弯腰去捡了起来。
打开它，抚平，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
江逸顺着上面遒劲有力的划痕摸了摸，看向沙发紧靠着的白墙，便顺手将便利贴贴在了白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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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宜江市第三人民医院，某个脑科看诊室内，江逸从检查的病床上下来，理好衣服。
医生满面愁容，将听筒挂回脖子，拉开帘子，坐回工位。
江逸坐在他对面专属于患者的位置，与医生截然不同，江逸神情平静自若，好像医生才是那个病得不轻的患者。
桌子上有江逸花费大半天才得出的各种指数检查报告，以及MRI检查结果。
医生在报告数据上看了许久，就差没拿放大镜看了，又翻看了病历许久，才有心无力道，“这段时间，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慢下来了，不过，情况还是很糟糕。”
医生跟江逸详细说过他的病情，大概就是，脑子里长个了恶性肿瘤，已经是晚期，按照目前的科技，无法根治。
完全放弃治疗，情况乐观的话，6个月就已经是极限，传统的药物治疗，患者的中位生存期是15个月左右，手术切除，寿命会比治疗多几个月，情况好点的话甚至可以多活几年。①
好像不管选哪个，到最后都是死路一条。
江逸得知自己病了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他的身心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好像终于可以真正地做一回自己了。
不过江逸最后还是选择了传统的药物治疗，不是因为他怕死，只是他还不能死。
如今自江逸检查得知这个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这是他第三次来复检。
医生:“我还是建议你住院化疗，我们现在的电场疗法还是很先进的，虽然这个过程耗费的时间有点长。”
江逸笑着摇头，“还是给我开点药吧，我工作比较忙，没时间住院。”
医生无奈叹气，在电脑的键盘上一番输出，一边开单，一边忍不住劝慰道，“你说你，到底是工作重要，还是命重要？”
江逸:“不工作，连买药的钱都没有，就死得更快了。”
医生噎住了。
过了会儿，他把打印出来的单子递给江逸，“你还挺乐观的，要换做别人，可能身体还没垮，精神就已经崩溃了。保持这样的心态，对你的病情也是有好处的，虽然我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有时候谁也说不准，奇迹会什么时候降临。”
他看着江逸，衷心道，“希望这个奇迹会在你身上降临。”
江逸笑道，“谢谢医生。”
医生莫名有些动容，又温声细语给江逸交代了下次复检的时间。
他说，“现在病情基本就是这么个情况了，我先给你开一个月的药，用完了再来，如果中途有任何不适，就先停药，然后立刻来找我。”
江逸笑着说没问题。
“对了，这药是一日三餐对吗？”江逸又问。
医生说对，江逸犹豫了下，霸气道，“改成一日两餐吧，这药吃了犯困，没法上班。”
医生：？
以为是吃饭呢，还两餐三餐自由选择的。
最终医生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开了一半三餐的，一半两餐的，让江逸不用上班的时候就多吃一餐。
走出看诊室，江逸提着单子去楼下的药房开药，一路还算顺利，因为排队的人不多。
然而刚走出综合楼，就不顺利了。
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对面走过来，江逸一眼认出，下意识要躲，不曾想对面的人已经看见自己，并且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了。
许文明:“嘿，江特助，怎么这么巧？”
避无可避，江逸扭头扯出一个职业微笑，向已经走近的两人颔首表示礼貌，“纪总，许助理。”
“江特助，今天发现你不在，才知道你请假了，”许文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你是请假来看病的？没事吧？”
纪景渊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逸，好像也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江逸顺势把手里的单子连同一袋子药扬了扬，说道，“陪我妈来的。”
听到这话，纪景渊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脸上也多了点松弛感。
“原来如此，”许文明挠挠头，尴尬道，“我和纪总来慰问个董事会的老总，不过好像走错地方了，应该去住院部才对。”
江逸:“哦，这里是综合楼，住院部在它左前方，这里的布局呈半环形，综合楼是正对着门口，但相对来说，它比较往里面。”
许文明:“噢噢，我是第一次来，没想到这里的布局是这样。”
许文明正要往回走，这时纪景渊突然开口道，“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许文明反应过来，忙道，“好的。”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8章 避无可避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