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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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
冷得连空气似乎都被冻结。
他像是从一个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又猛地一脚踏空，落入深不见底的冰窟。
意识还没有回归，□□已经在本能地打破桎梏。
有什么障壁被敲碎，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世界漆黑死寂得如同一个被遗忘的墓穴。茫然之际，身体突然被不知名的生物死死箍住，窒息感猛烈地缠绕上来，用尽力气却无法挣脱。海水呛入口鼻，他睁大眼睛，眼前炸开斑斓的幻觉，是海底绝不可能出现的明亮色块。
难道，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和身旁这不知名的生物一起，被时间抛弃在暗无天日的深海......
凶猛的窒息带给大脑片刻的清醒又转瞬让他陷入混沌，身上那活物的束缚却在此刻倏然松懈开，和它突如其来的裹缠一样，消失也毫无预兆。
半梦半醒间，脚下海水奇异地凝结成冰将他急速托起，周身碎裂一般的疼痛唤醒他求生的本能，他借着冰柱的托力奋力向上，肩胛血肉绽开，挣扎着生出残破的羽翼。
向上，向上。
直到再一次看到隐约幽暗的微光。
——
“别动......”
余昕阳烦恼地抖抖翅根。有什么东西在捣鼓他的翅膀，弄得他刺挠刺挠的，难受得很。
浑身上下剧痛无比，他一动也不想动，万分艰难地睁开眼睛。
眼前有一个晃动的模糊影子，两只锋锐的利爪举在他面前。余昕阳吓了一跳，眨眨眼皮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月亮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有火堆在不远处哔啵作响。
余昕阳借着不明不暗的光线定睛一看。
那东西长着个人的形状，然而皮肤灰白，指甲长而尖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咧着大嘴龇着大牙，要不是那两排泛着寒光的钢牙看着就杀伤力巨大，一口咬碎他的脑袋不在话下，余昕阳都要以为它在冲自己笑。
不过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也许这位老兄饿了三天三夜抓到猎物欣喜若狂所以一见他就难掩笑意也说不定呢。
余昕阳稳稳当当地躺着，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气魄，实际脑子里却在疯狂鞭策自己的四肢。然而努力半晌也不过扑腾着翻了个身，从平躺改成了侧卧。
余昕阳以一个反犬旁的姿势卧在地上，眼角觑着远处海面反射的盈盈月光，心里微微感到苦涩。他开始竭力回忆自己的一生，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隐约想起那场离奇的海底死里逃生。
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记得双亲。除此之外的一切过往如同被迷雾掩盖般茫茫然无从寻觅。
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从深海的惊险窒息里挣脱而感到庆幸，就要又一次面对死亡。和世上一切步入轮回的飞鸟游鱼走兽一样，无知无觉无人在意地独自死去。
余昕阳漫无目的地想着。死前的一刻似乎格外漫长。他睁着眼等待。
翅膀上再次传来刺挠刺挠的感觉。
这是在干什么。
余昕阳不解地想。
吃之前要先拔毛吗？
他注意到身下挖了坑，他被放在了这个坑里，坑底还铺着一些枯叶和细沙。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这位终结者是要把他做成一只烤鸡。
是个难得讲究的猎手呢。享用猎物之前还晓得烹制料理一番。
余昕阳这么想着，有点意外，也有点开心。
可是墨迹半天不但没有拔毛，还弄得他痒痒的。余昕阳翅膀忍不住抖了几抖，终于被揪掉了一根羽毛。
那家伙的动作顿时停滞下来。
近在咫尺的一对眼睛里血色浓郁，依稀仿佛竟像透着惊慌和不知所措。
你慌啥。该慌的是他好吧。
余昕阳默默腹诽。
那人形生物对上余昕阳的视线，像被烫伤似的猛地避开。尖爪拈着他那片被揪掉的羽毛，努力往他翅膀上面插，总算是给插了回去。然后缩回爪子，仿佛怀着一种做错事的心虚躲进了火光和月光都照不到的阴影里，两爪背在身后不知道悉悉索索在搞什么鬼。
弄了有一小会儿，余昕阳昏昏沉沉地都要睡着了，才迷迷糊糊感觉到那位大兄弟又凑了过来。他搬起余昕阳的上半身靠在他身上，小心地托着他不压到翅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水喂到他嘴边。
这家伙身上冷得像块冻了八百年的冰。余昕阳被冰得打了个哆嗦。
他一边哆嗦一边大口喝水，目光瞟到人形生物拿着水瓶的手爪，一惊之下差点呛住。
那怪物爪子上尖利的指甲竟然尽数被掰断了。指缝里还残存着没抹干净的暗红血迹。
是了。余昕阳刚刚重启尚还迟钝的大脑缓缓转动，迷雾散去一角。
他想起了这个生物是什么东西。想起了多年前爆发后迅速传遍世界一直没有解法的丧尸病毒。
这位大兄弟是只丧尸。
只是丧尸也会流血吗？丧尸的血也是红色的吗？
他有些记不清了。
不过好消息是他暂时不会被吃掉了，丧尸是不吃人的。
但是他们咬人。
余昕阳注意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其中的一些很像是丧尸咬出来的。
他被丧尸咬过，却至今仍没有变异。
或许这就是这只丧尸要把自己养起来的原因？
余昕阳啃着丧尸从裤兜里掏出的巧克力谨慎地想。
养一只不会变异的储备粮在身边，牙痒了随时随地都能咬上一口？
巧克力香浓的味道滑入喉咙漫开在口腔。
应当就是如此。像这样给储备粮喂点巧克力，养肥些咬起来牙感更好。
余昕阳有理有据地展开分析，转眼又看到自己耷拉着的一对翅膀，羽毛东倒西歪，看着很是碍眼。
如此想来，先前这位仁兄或许不是在拔他的毛，而是看不过去他的乱七八糟。看来确实是一只讲究丧尸。
他的猜想在啃完一大块巧克力，丧尸兄弟把他放回坑里继续躺着然后加倍小心翼翼地用那双已被掰掉锋利指甲的手爪给他梳起毛来后得到了印证。
“那个，兄弟。商量个事儿。”余昕阳一动就全身都疼，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在坑里。这只丧尸暂时还没有显露出恶意，他斟酌着开口试图与之沟通。
“虽然我不是特别怕疼，但也没有很喜欢。所以能不能等我昏过去以后再咬我？”
丧尸兄弟不语，只一味给他梳毛。躲躲闪闪的视线却再一次对准了他，有点疑惑的样子。
余昕阳不确定他听懂了没有，眨眨眼睛，换了一种问法。
“你养着我不是为了咬我吧，是吗？”
丧尸兄弟还是不说话。
他摸了摸余昕阳的手，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歪头看了一会儿，见他还是艰难地睁着眼睛，就把他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又轻手轻脚地碰了碰他的额头，似乎是在催促他睡觉。
好吧。这位丧尸兄弟虽然看起来比普通丧尸级别高一些，但似乎也没有高级很多，并不能够和他交流。
眼皮的确越来越沉了。既然无事可做，亦或有事发生以他现在的情况也只能任人宰割，那么不如睡觉。
希望梦里也能有巧克力香甜的味道，这样即使被谁啃上一口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海风携着水汽徐徐吹拂过来，应当是冷的，余昕阳却感受到一阵舒适的清凉。
他缓缓闭上眼睛。
远处海浪声节奏舒缓地起伏着，隐约有一种温柔的静谧安好。
一根皮肤灰白、冰冷僵硬的手指探到熟睡之人的口鼻处，好一会儿才终于挪开。
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