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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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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校门,柏油路上散落着被夜雨打落的桂花。江翊禾背着鼓鼓的登山包,深蓝色抓绒外套的袖口露出一圈灰色针织内衬。他低头盯着鞋带上歪斜的蝴蝶结,想起外婆念叨“鞋带要系紧,山路滑”时的担忧神情。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林宥正被几个女生围着展示她背包侧袋的星星挂件——那是她去年生日时奶奶送的礼物。晨光穿过雾霭,将她杏色卫衣上的银杏叶绣花映得发亮。
大巴车厢里弥漫着面包和酸奶的甜香。林宥靠窗坐下,用手指在起雾的玻璃上画兰花。当江翊禾迟疑地坐在过道侧空位时,她自然地接过他怀里的背包塞进行李架:“晕车药吃了吗?”见他摇头,她掏出柠檬糖递过去:“含着会舒服些。”糖块的酸涩在舌尖化开时,江翊禾注意到她今天涂了带细闪的唇膏,像清晨沾露的花瓣。
盘山道的颠簸让几个同学开始不适。林宥翻出薄荷膏涂抹太阳穴,又自然地将瓷白小罐递给身旁人:“奶奶教的土办法。”江翊禾学着她的动作揉搓手腕,清凉感混着她指尖的温度渗入皮肤。当沈枳举着手机要拍合照时,林宥下意识朝里侧靠了靠,发梢轻轻扫过江翊禾的手背。照片定格的瞬间,他看见窗玻璃倒影里自己发红的耳尖,和她嘴角若隐若现的梨涡。
落叶堆叠的山径像铺了金色地毯。林宥蹲下捡起一片枫叶,叶脉在阳光下如血管般清晰:“你看,每道痕迹都是它努力生长的证明。”江翊禾在交流本上写:“像你。”墨迹未干便慌乱地添上“的观察力”。林宥假装没看见他的窘迫,将叶子夹进《青少年心理发展研究》扉页时,书页间掉落一张小学毕业合影——背景里那棵老槐树,如今已长满新枝。
休息区的空地上飘着食物香气。林宥打开三层饭盒:紫菜包饭摆成花朵形状,腌萝卜切成小兔模样。当江翊禾犹豫着推来自己的铝制饭盒时,她惊喜地发现酱烧茄子旁躺着两只虾仁:“外婆说…你喜欢这个。”他声音很轻,像怕惊扰枝头跳跃的山雀。交换食物时,她的草莓大福滚落到他膝上,糯米皮裂开露出鲜红果肉。两人同时伸手去接,指尖在甜香中短暂相触。
午后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在林宥的发梢镀上金边。她念着心理学书中关于自然疗愈的段落,江翊禾却注意到她耳后那颗小痣随说话频率轻轻颤动。当她的目光突然从书页移来,他慌忙低头系鞋带,假装没看见她眼中闪过的狡黠。其实她早就发现,他偷看时左手会无意识地敲击膝盖,像在给心事打节拍。
下山途中的意外打破宁静。沈枳扭伤脚踝的痛呼引来众人围观,林宥却已蹲下身处理伤处。她包扎的动作让江翊禾想起奶奶生病时那个总带着药箱的心理咨询师——原来有些温柔早已刻进骨血。他在交流本上画举牌兔子的举动,让林宥忽然明白:言语并非唯一的安慰方式。
返程时夕阳将云层染成蜜橘色。林宥假寐靠窗,额头随颠簸轻叩玻璃。当江翊禾用外套垫住她颈侧时,她悄悄将呼吸放轻。隧道明暗交替间,他拂去她肩头银杏叶的瞬间,两人睫毛同时轻颤。他不知她装睡时数了他十八次心跳,她亦未见他偷藏起那片镀金落叶。
路过观景台时队伍暂停休整。林宥指着远处层叠的山峦轻声说:“听说山那边有座很好的医科大学。”江翊禾望向她眼底的憧憬,在交流本上写:“你想学医?”林宥摇头:“更想读心理学。但妈妈说学医更稳定……”她的声音渐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背包带子。江翊禾沉默片刻,写下:“你可以成为很好的心理咨询师。”这句话让林宥眼眶微微发热。
他们在山泉边接水时聊起未来。林宥突然问:“你呢?想过考什么大学吗?”江翊禾怔了怔,水珠从瓶口溅到手背。他在本子上缓慢写道:“可能选文学专业。但外婆希望我读师范。”林宥凑近看他写字,发丝扫过他的手腕:“那你自己的愿望呢?”这个问题让江翊禾陷入沉思。他从未真正思考过“自己的愿望”,直到在林宥鼓励的目光中,他写下:“想用文字记录那些被忽略的声音。”。
下山时他们落在队伍最后。林宥突然停下脚步:“如果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一起租房子住吧。你可以安心写作,我开个小心理咨询室。”这个突如其来的构想让江翊禾耳尖泛红。他在夕阳的余晖中郑重写下:“好。那就考A大,那里有最好的文学院和心理系。”林宥笑着将小指勾住他的手指:“约定好了!不过你要答应我,将来把我写进你的故事里。”。
次日清晨的教室弥漫着桂花香。林宥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江翊禾课桌上,里面是她昨晚烤的杏仁饼干,每块都做成枫叶形状。“作文大赛的加油礼物,”她眨眨眼,“吃完要动笔哦。”江翊禾拿起一块饼干,酥脆口感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味。他在交流本上工整写下:“谢谢,我会努力。”顿了顿又补充,“昨天……很开心。”林宥读完,耳尖微微发红,转身从书包里掏课本时,不小心碰掉了铅笔盒。两人同时弯腰去捡,头发轻轻相触,像秋日里两片相遇的落叶。
体育课上进行了篮球分组赛。江翊禾原本躲在角落,却被林宥推上场:“试试嘛,我当你的后勤!”运球时他手心出汗,但每当投球失误,总看见她在场外举着水瓶做加油手势。最后一次投篮,球在框边转了三圈终于进网,林宥跳起来欢呼,发绳滑落,长发在风中散开如墨色瀑布。江翊禾气喘吁吁地扶膝站立,第一次觉得运动后的疲惫如此畅快。
周末的市图书馆迎来自习高峰。两人躲在哲学区角落写作业,林宥的圆珠笔在指间转出残影。“数学题像迷宫一样,”她嘟囔着咬笔帽,忽然凑近看江翊禾的草稿纸,“你这几步怎么想到的?”他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薄荷香,笔尖在纸上停顿。讲解时林宥突然用红笔圈住他袖口磨损的线头:“明天我带针线包,帮你缝一下吧。”窗外雨声渐密,她的侧脸在台灯光晕中柔软得像一场梦。
黄昏时雨势渐小,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向公交站。林宥的帆布鞋踩过水洼,溅起细小涟漪。“搬家的纸箱都堆满客厅了,”她忽然说,“但妈妈说会等我高三毕业再考虑换城市。”江翊禾握紧伞柄,听见她又轻快补充:“所以还有两年呢!足够我们一起考上A大。”公交车进站时,她塞给他一颗太妃糖,跑上车后隔着起雾的玻璃画了个笑脸。糖果在舌尖融化出焦糖的暖意,他低头发现伞柄上挂着她落下的星星发卡,金属表面还残留着体温。
夜深时分,江翊禾在台灯下展开作文稿纸。星星发卡压在纸角,像一枚小小的锚。他写下标题《沉默的声音》,笔尖流泻出秋叶的脉络、雨天的伞沿、饼干上的糖霜,以及所有未曾说出口的陪伴。最后添上一行:“有些声音无需耳朵,只需用心倾听。”而城市的另一端,林宥在日记本上写:“今天他帮我拂去落叶时,手指在发抖。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在紧张啊。不过没关系,我们的约定会实现——在A大的银杏树下,继续我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