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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玉京岛,苏家大宅的书房里,沉香的气息几乎凝滞。
      苏境奎结束通讯,指尖无意识地在黄花梨桌面上敲击着密码般的节奏。窗外,黎明前的黑暗浓稠如墨,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映得晦暗不明。
      “他真这么决定?”苏长老的声音从阴影深处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看透世事的疲惫。
      “是。”苏境奎转过身,灰蓝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他要将名单复制件匿名送给霍启明那些人。还说……这是阎先生默许的。”
      书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座钟的滴答声规律地敲打着神经。
      “默许……”苏长老缓缓重复着这个词,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念珠,“阎狂这是在玩火。他放任那把刀出鞘,就不怕最后伤了自己?”
      苏境奎走到窗前,望着远处联邦议会大厦模糊的轮廓:“祖父,罗骁已经亮出獠牙了。如果我们还在乎清誉,最后只会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况且……这把刀,或许比我们想象的更锋利。”
      苏长老抬起眼,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你对他很上心。”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苏境奎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平稳:“我只是在评估一枚棋子的价值。”
      “最好如此。”苏长老闭上眼,“去做吧。记住,苏家输不起。”

      迦南岛的安全屋里,晨光透过防弹玻璃,在樊艳杀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刚刚结束与“暗礁”骨干的密谈,房门就被推开了。阎狂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来,只是用目光丈量着房间里的每一寸空气。
      他换了件墨绿色的丝绒睡袍,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不同于平日的严谨,此刻的他带着几分慵懒的侵略性,像是刚刚苏醒的猎食者。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阎狂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目光落在樊艳杀重新包扎过的肩头。
      樊艳杀站起身,白鹄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死不了。”
      阎狂踱步进来,随手将一份加密文件扔在桌上:“罗骁的私人助理昨夜秘密会见了霍启明。”
      樊艳杀扫了一眼文件内容:“灭口前的安抚?”
      “或者施压。”阎狂在沙发里坐下,双腿交叠,睡袍下摆滑开,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腿,“你怎么想?”
      这是个陷阱般的问题。樊艳杀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试探,如同蛛网般细密。
      “霍启明不是傻子。”他选择直击要害,“他应该已经意识到自己成了弃子。”
      阎狂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所以?”
      “所以他会寻找退路。”樊艳杀迎上他的目光,“我们可以给他一条。”
      “比如?”
      “比如让他‘意外’发现罗骁准备牺牲他的证据。”樊艳杀的声音冰冷而清晰,“一份足够真实,足够致命,而且看起来是他自己找到的证据。”
      阎狂静静地看着他,深榛褐色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情绪。良久,他轻轻鼓掌,掌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很好。”他站起身,走到樊艳杀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看来你已经学会怎么下棋了。”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掠过樊艳杀的脸庞,最后定格在那双白鹄眼上:“‘暗礁’在元老院有一条暗线,能把证据送到霍启明的机要秘书手里。这件事,你来负责。”
      这不是商量,而是最终的决定。
      樊艳杀感觉到后颈的腺体在对方信息素的压迫下微微发烫。他强迫自己站稳,声音没有丝毫动摇:“可以。”
      就在他以为对话结束时,阎狂突然伸手,却不是触碰他,而是拿起了桌上那盒医生留下的止痛药。他倒出两粒,又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将水和药一起递到樊艳杀面前。
      “把药吃了。”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自然得近乎诡异。樊艳杀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没有动。
      “怕我下毒?”阎狂轻笑,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
      樊艳杀接过药和水,一饮而尽。温水流过喉咙,却无法缓解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记住,艳杀。”阎狂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你现在要放的饵,毒性能让整个联邦震颤。握紧了,别让它脱手。”
      他转身离开,睡袍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线。在门口停顿片刻,头也不回地说:
      “床头柜里有糖。别让药苦着了。”
      门轻轻合上。
      樊艳杀站在原地,良久,才走到床头柜前。抽屉里果然放着一盒“赤蝶”,鲜艳的红色糖纸在晨光下刺眼得如同鲜血。
      他拆开一颗放入口中,极致的甜味在舌尖炸开,却让他尝出了比药更苦的滋味。
      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
      他正在一步步走进阎狂精心编织的网中。而最可怕的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拿起加密通讯器,他接通了苏境奎的频道。在交代完证据传递的细节后,他鬼使神差地多加了一句:
      “苏顾问,留心陈专员。他最近和军情处走得很近。”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后传来苏境奎听不出情绪的回答:“多谢提醒。”
      切断通讯,樊艳杀看着窗外渐渐苏醒的城市,将口中的糖块咬得粉碎。
      甜腻的滋味弥漫开来,却盖不住心底那片越来越大的空洞。

      玉京岛,元老院后勤总署署长霍启明的私邸,深夜。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将夜色隔绝在外,只留下书房内一盏古董台灯,在红木桌面上投下昏黄的光圈。霍启明反复听着那段加密通讯录音,额角的冷汗浸湿了花白的鬓发。
      “……霍启明必须顶罪,他知道得太多了……”这是罗骁心腹的声音,冷酷而确定。
      “迦南岛那边的金库坐标是否已经转移?”另一个声音问道。
      “不必,那是个诱饵。真正的账本在……”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却足以让霍启明浑身冰凉。他颤抖着手取出藏在怀表里的微型照片——那是他安插在罗骁身边多年的眼线冒死送出的,拍摄的是罗骁亲笔签名的灭口指令。
      “老狐狸……”他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既然罗骁不仁,就别怪他不义。

      迦南岛安全屋内,樊艳杀站在全息投影前,看着代表霍启明的光点开始异常移动。他刚刚收到“暗礁”暗线的确认——
      证据已经安全送达,并且成功激起了霍启明的反应。
      “鱼咬钩了。”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樊艳杀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投影上:“还不够。要让霍启明相信,他手里的筹码足以和罗骁抗衡。”
      他调出迦南岛的立体地图,指尖在几个关键坐标上轻点:“罗骁在这里有个秘密仓库,存放着不少见不得光的东西。把位置‘泄露’给霍启明的人。”
      影沉默片刻:“这会直接引发冲突。”
      “冲突才能制造机会。”樊艳杀转身,白鹄眼里跳动着冷焰,“温水煮青蛙的死法不适合我们。”
      就在这时,加密通讯器响起特殊的频率。
      是苏境奎。
      接通后,对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紧绷:“霍启明刚刚在元老院常务会议上,公开质疑了罗骁提出的军费追加方案。”
      樊艳杀唇角微扬:“很好。”
      “一点也不好。”苏境奎语气凝重,“罗骁的反应比预期更激烈,他直接动用了军方特权,冻结了后勤总署三个关键项目的资金流。这是公然撕破脸了。”
      “正合我意。”樊艳杀走到窗边,看着夜色中霓虹闪烁的迦南岛,“让霍启明感受到真正的压力,他才会拿出更有力的反击。”
      通讯那头沉默良久,再开口时,苏境奎的声音里带着探究:“你似乎很享受这场博弈。”
      樊艳杀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窗框:“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是吗?”苏境奎轻轻道,“我记得你以前从不会主动布局。”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刺破了樊艳杀冷静的表象。他想起阎狂说“你已经学会怎么下棋了”时的眼神,想起那颗被放在床头柜里的“赤蝶”糖。
      “人总是会变的。”他最终这样回答,切断了通讯。

      阎狂的办公室内,“蛇信子”线香燃到尽头,最后一缕青烟在空气中扭曲消散。
      影刚刚汇报完霍启明与罗骁冲突升级的最新进展。
      “他在冒险。”影低声道。
      阎狂站在电子沙盘前,深榛褐色的瞳孔倒映着代表各方势力的光点。
      “不冒险,怎么钓得到大鱼?”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西区的一个坐标上,“告诉艳杀,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影迟疑道:“是否太过激进?如果罗骁狗急跳墙……”
      “那就让他跳。”阎狂转身,眼底掠过一丝冷芒,“我倒要看看,是他跳得高,还是我设的网结实。”
      他走到酒柜前,破天荒地没有选择威士忌,而是倒了杯红酒。殷红的液体在杯中摇曳,如同鲜血。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苏家那位少爷,最近和艳杀联系得很频繁?”
      影垂首:“只是必要的战略沟通。”
      阎狂抿了一口酒,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最好如此。”

      迦南岛码头区,夜雨滂沱。
      樊艳杀带着一队“暗礁”精锐,潜伏在废弃仓库的阴影里。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作战服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根据霍启明提供的线索,罗骁的一批重要物资今晚会在这里转运。他要做的,就是在转运过程中制造一点“意外”,让这批物资永远消失在迦南岛的海域。
      “目标出现。”耳麦里传来观察手的低语。
      樊艳杀抬起夜视望远镜,看到几艘没有任何标识的快艇正在靠近码头。船上的人动作麻利,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好手。
      就在他准备下令行动时,异变突生——
      另一队人马从相反的方向包抄过来,动作之迅捷,装备之精良,远超罗骁的手下。他们如同鬼魅般出现在码头,在雨夜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屠杀。
      樊艳杀瞳孔骤缩。这不是他安排的人。
      透过雨幕,他清晰地看到为首那人的侧脸——冷硬的线条,利落的动作,灰蓝色的眼眸在夜色中闪烁着无机质的光泽。
      苏境奎。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带着明显不属于元老院卫队的精锐私兵。
      耳麦里传来苏境奎冷静的声音:“看来我们盯上了同一批货。”
      樊艳杀按住通讯器:“你不该插手。”
      “事关苏家存亡,我不得不出手。”苏境奎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况且,你以为阎狂为什么默许你的行动?他需要有人来确保万无一失。”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樊艳杀心头。所以他的一切布局,依然在阎狂的掌控之中?甚至连苏境奎的出现,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码头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苏境奎的人以碾压式的优势解决了罗骁的手下,正在快速清理现场。
      樊艳杀看着苏境奎指挥若定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在这场权力的博弈中,他以为自己是执棋者,却不知自己始终都是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阎狂在利用他,苏境奎在观望他,而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在掌控局面。
      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起,烧得他指尖发颤。
      他站起身,无视耳麦里部下的劝阻,径直走向码头。雨水瞬间将他全身淋透,他却浑然不觉。
      苏境奎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在看到樊艳杀时明显愣了一下:“你……”
      “告诉阎狂,”樊艳杀打断他,声音在雨声中冷得刺骨,“下次想试探我的忠诚,换种方式。”
      他转身离去,背影在雨幕中挺拔而孤绝。
      苏境奎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按下加密通讯器:
      “他走了。”
      通讯那头沉默片刻,传来阎狂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知道了。”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码头上尚未干涸的血迹。而在更深的暗处,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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