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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游戏挺好玩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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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上了几天，大家从最初的鬼哭狼嚎、生无可恋，渐渐变得……麻木且习惯。人类果然是适应性极强的生物。晚上七点到九点半，教室灯火通明，安静得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压低的讨论声。我们七人组霸占的角落，成了晚自习里一片微妙的“法外之地”——既保持着表面的学习氛围，又流淌着某种心照不宣的、躁动的小气泡。
我和谢怀意成了固定同桌。这家伙适应能力惊人，现在已经能在我时不时“不耻下问”的骚扰下，面不改色（至少表面如此）地快速给出解题关键，偶尔被我靠得太近，耳根还是会泛红，但至少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整个人僵成一块木板了。进步神速！我心里美滋滋，觉得自己的“脱敏疗法”卓有成效。
江昊依旧贯彻他的“牛皮糖”战术，牢牢黏在钟薛楼旁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单方面输出——“楼哥这题选啥？”“楼哥英语阅读理解这段啥意思？”“楼哥你渴不渴我帮你打水？”——钟薛楼十句回不了一句，偶尔赏他个“嗯”、“哦”或者一个冷淡的眼神，但江昊愣是能从中解读出“无限的关爱与包容”，并且愈挫愈勇。高伊对此评价：“昊子这抗压能力，不去搞销售真是屈才了。”
这天晚自习下课，九点半，铃声一响，教室瞬间从寂静切换到喧嚣。大家收拾书包，哈欠连天，像一群被放出笼子的倦鸟。
“啊——终于解放了！脑子成浆糊了！”江昊伸着懒腰嚎叫，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旁边的钟薛楼。钟薛楼眉头几不可查地一蹙，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浆糊？你那脑子本来就是浆糊好吧！”高伊一边整理书包一边吐槽，“走了走了，饿死了，回家泡面去。”
“泡面多没营养！”江昊眼睛一转，突然来了精神，“哎！兄弟们！姐妹们！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如此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去‘好莱客’搞点夜宵？慰劳一下我们被知识榨干的胃！”
“好莱客”三个字一出，我们几个同时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上次那顿“惊天动地”的烧烤和后续的检讨风波，表情都有些微妙。
“还去？不怕再撞见道理富？”蒋文杨推了推眼镜冷静提醒。
“怕什么！”江昊大手一挥，“这都几点了？道理富早回家抱孙子去了！再说咱们这次走正门！名正言顺！商哥，你说是不是？”他冲我挤眉弄眼。
我摸了摸下巴。说实话，有点心动。晚自习消耗大，这会儿确实饿了。而且……我瞟了一眼旁边正在慢吞吞拉书包拉链的谢怀意。这是个“集体活动”拉近关系的好机会啊！
“我看行！”我立刻响应，“走走走！饿扁了！这次我请客！庆祝咱们顺利度过第一周晚自习！”
“商哥威武！”江昊欢呼。
高伊和柯静对视一眼，有些犹豫。
“太晚了吧？回家我爸妈该说了。”柯静小声道。
“没事儿！就一会儿！吃快点！”江昊怂恿。
高伊想了想，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俩去吧，我俩得赶紧回家，不然母上大人要发飙了。”她拉着柯静，“静静，咱走，不理这群饿死鬼投胎的。”
柯静点点头，冲我们抱歉地笑笑：“那我们先走啦，你们也别太晚。”
“行吧行吧，女生就是麻烦。”江昊嘴上嫌弃，还是挥了挥手。
于是，宵夜小分队成员锁定：我、谢怀意、江昊、钟薛楼，以及……嗯，蒋文杨居然也没走？
“文杨兄？你也去？”我有点意外，蒋学神一般不参与这种“浪费时间”的课外活动。
蒋文杨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从能量补充和社交需求角度分析，适量宵夜和集体活动有助于缓解学习压力，促进同学关系。另外，我对‘好莱客’烧烤摊的卫生状况和食材营养价值存在疑虑，需要实地考察一下。”
我们：“……” 学神的世界我们不懂。
“走走走！一起一起！”江昊才不管那么多，搂住蒋文杨脖子就往外拖。
五人小队成型，浩浩荡荡走出校门。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路灯昏黄，街上行人稀少。我们沿着人行道往“好莱客”方向走。
刚拐过街角，就听到一阵咋咋呼呼的笑骂声。迎面走来三个勾肩搭背的男生，穿着五班的班服，正是张明远和他那两个活宝兄弟——贺让和王言。
贺让长得高高瘦瘦，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像个阳光开朗的傻大个。王言则有点娃娃脸，眼睛滴溜溜转，一看就满肚子坏水。这俩人凑一起，加上性格爽朗的张明远，简直就是“二傻子”三人组，到哪儿都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哟！这不是三班的兄弟们吗？”张明远眼尖，率先看到我们，笑着打招呼，“这么晚才放学？干嘛去？”
“阿远！贺让！王言！”江昊立刻咋呼起来，“巧了啊！我们去‘好莱客’搞夜宵！一起呗？”
“必须的啊！”贺让咧嘴笑，“正饿着呢！”
王言目光在我们几个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嗯？落在走在最后、尽量降低存在感的谢怀意身上？他眼睛一亮，吹了声口哨，用胳膊肘撞撞张明远：“阿远，看谁来了？这不是咱们年级第一的大学霸吗？也出来体验民间疾苦了？”
谢怀意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低着头，没吭声，脚步往我这边靠了靠。我下意识地侧身，稍微挡了他一下。
张明远拍了下王言后脑勺：“滚蛋！别瞎闹！”然后对我们笑道：“别理他，这厮嘴欠！走走走，一起一起，人多热闹！我请客！”
“远哥霸气！”江昊欢呼。
于是，宵夜队伍瞬间膨胀到八人！气氛更加热烈。张明远和贺让、王言本来就是活宝，加上江昊这个话痨，一路上嘻嘻哈哈，吵得整条街都快听见了。
“哎，怎么就你们几个？高伊和柯静呢？”张明远随口问。
“她俩好学生，回家报到去了！”江昊回答。
王言一听，立刻来劲了，故意拉长声音，冲着我们这边（主要是谢怀意？）挤眉弄眼：“哦——柯静没来啊？可惜了！阿远，你说是吧？”
张明远笑骂：“可惜你个头！再胡说八道揍你啊！”
柯静不在，张明远显然放松自然很多，看来是真走出来了。
王言却不肯罢休，又贱兮兮地补充一句：“柯静不在，某位大学霸是不是很失望啊？” 他这话虽然是开玩笑，但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谢怀意。
我眉头一皱，心里有点不爽。这王言，嘴是真欠。刚想开口怼回去，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却带着明显恼怒的声音：
“王言！你神经病啊！”
我们全都愣住了，齐刷刷转头。说话的不是别人，是平时说话都细声细气的柯静！她和高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返了回来，大概是落了东西，正好听到王言的话。柯静气得脸颊绯红，瞪着王言。
王言被骂得一懵，娃娃脸上写满了“我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了”的委屈：“我……我就开个玩笑嘛……”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高伊护着柯静，叉腰骂道，“再胡说八道撕烂你的嘴！”
王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张明远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王言你就欠收拾！静静，伊姐，别生气，他嘴贱惯了！你们这是？”
“落东西了，回来拿。”高伊没好气地说，拉着柯静，“走了静静，不理这些傻子！”
柯静又瞪了王言一眼，才跟高伊走了。
经过这么一闹，气氛有点小尴尬。张明远踹了王言一脚：“让你嘴贱！”王言讪讪地不敢说话。贺让赶紧活跃气氛：“走走走！烧烤！饿死了！”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抛在脑后。到了“好莱客”，果然人不多。我们八个人占了个大桌，点了一大堆烤串、炒粉、啤酒（我们未成年代替为汽水）。烟火气缭绕，香气扑鼻，气氛很快又热络起来。
“来！庆祝晚自习幸存！干杯！”江昊举起汽水瓶。
“干杯！”大家嘻嘻哈哈地碰杯。
谢怀意坐在我旁边，依旧安静，小口吃着烤茄子，几乎不参与聊天。但我注意到，他紧绷的肩膀放松了不少。我给他递了串不辣的烤馒头片，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
吃到一半，江昊又开始作妖。他神秘兮兮地掏出手机：“兄弟们！长夜漫漫，光吃多无聊！来两把游戏提提神呗？就玩那个最近特火的5V5对抗！咱们八个人，刚好分两队！”
“这个可以有！”贺让第一个响应。
“来就来！谁怕谁！”王言也来劲了。
张明远笑着摇头：“你们啊……行吧，陪你们玩两把。”
蒋文杨推眼镜：“从反应速度和策略层面分析，此类游戏具有一定竞技价值。”
我看向谢怀意：“玩吗？”
他摇摇头，声音很轻：“……不会。”
“没事！我教你！简单！”我凑过去，“或者你看着我玩？”
他身体往后仰了仰，没说话，但也没明确拒绝。
于是，除了谢怀意，我们七个人迅速组队。我、江昊、张明远一队，贺让、王言、蒋文杨一队。桌子瞬间变成临时电竞桌，手机屏幕亮成一片。
“商哥！选刺客！切后排！”
“昊子你保护我！我ADC！”
“远哥上路稳住！”
“贺让你个坑货！别送！”
“王言你丫会不会打野？”
“蒋学神！奶我一口！我要死了！”
一时间，大呼小叫，战况激烈。
谢怀意安静地坐在我旁边，小口喝着汽水，目光偶尔落在我飞速操作的手指和手机屏幕上，眼神里带着点好奇。我一边操作，一边抽空跟他解释：“你看，这个是我控制的角色，要打那个红衣服的……哎哟！王言你阴我！”
一局终了，我们队险胜。江昊激动地搂住我脖子：“商哥牛逼！最后那波团战帅炸了！”
“基操勿六！”我得意地扬下巴，下意识看向谢怀意。他正看着我，眼神有点……愣愣的？发现我看他，他迅速移开视线，低头咬了一口馒头片，耳根好像有点红。
玩了几局，大家心满意足也累得够呛。结账走人，已经快十一点了。夜晚更深，风也更凉。
“爽！吃饱喝足，游戏打赢，人生圆满！”江昊摸着肚子，心满意足。
“圆满个屁！明天还要早读！” 我笑着提醒他这残酷的现实。
“商哥！不要提醒我这么残酷的事实！”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往回走。到了岔路口，张明远他们往另一个方向。王言临走前，还冲我们挥挥手，娃娃脸上带着笑，似乎忘了刚才的尴尬：“走了啊兄弟们！下次再战！”
贺让也咧嘴笑：“下次一定赢你们！”
张明远冲我点点头：“艺术节加油啊！”
“必须的！”
分开后，就剩下我们五个人。江昊还在兴奋地复盘刚才的游戏：“楼哥！你刚才看见没？我那个闪现治疗！神操作！把商哥从死亡边缘拉回来了！”
钟薛楼目不斜视，淡淡吐出一句：“……菜。”
江昊：“……楼哥你不能这样！我很C的！”
蒋文杨冷静分析：“从数据来看，你那波操作确实有运气成分，且后续走位失误，若非商君意反应及时，依旧会团灭。”
江昊：“……学神闭嘴！”
我听着他们斗嘴，走在谢怀意旁边。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很安静，但侧脸的线条比平时柔和许多。
“晚上……东西还行吗？”我没话找话。
“……嗯。”他声音轻轻的。
“游戏……其实挺好玩的，下次教你？”
他犹豫了一下，极轻地“嗯”了一声。
送到小区门口，他照例说：“到了。”
“嗯，明天见。”我看着他，“艺术节，记得给我加油啊。”
他没回答，只是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有些闪烁，随即转身走进了楼道。但这次，脚步似乎没那么匆忙。
往回走的路上，我心情很好。宵夜，游戏，吵吵闹闹的夜晚，还有……身边那个人细微的变化。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拿出手机，班级群静悄悄的，这个点大概都睡了。我点开那个灰色卡通头像，发了条消息：
【商君意：安全到家没？】
等了几分钟，没回。可能睡了吧。
我收起手机，双手插兜，哼着不成调的歌，春夜的风格外温柔。
谢怀意推开家门时，客厅的灯还亮着。母亲吕欣晴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却没有翻动。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小意，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吕欣晴放下杂志，站起身走过来，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紧张，“都快十一点了，不是九点半就下课了吗？妈妈打你电话也没接。”
谢怀意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声说：“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和同学……去吃了点夜宵。”
“夜宵？”吕欣晴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和哪些同学？江昊？蒋文杨他们吗？” 她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试探的意味。
“嗯。”谢怀意含糊地应了一声，不想多说。他能感觉到母亲的目光像细密的网，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不寻常的痕迹。他知道母亲看到了，看到商君意送他到楼下，或许还看到了两人在路灯下短暂交谈的身影。但她什么都没问，这种刻意的沉默反而让空气变得更加粘稠。
“小意回来了？”周津从书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茶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学习辛苦了吧？饿不饿？锅里还热着点粥，要不要再喝点？”
“不用了，周叔叔，吃过了。”谢怀意摇摇头，声音依旧很低。周津的适时出现，稍稍缓解了空气中那丝无形的压力。
“吃了就好，年轻人长身体，晚上容易饿。”周津笑着点点头，又对吕欣晴说，“欣晴，别太紧张，小意和同学一起，有分寸的。时间不早了，让孩子洗个澡早点休息吧。”
吕欣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勉强笑了笑：“嗯，我知道。就是太晚了，担心不安全。快去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好。”谢怀意应了一声，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将客厅里那混合着担忧、探究和刻意维持平静的空气隔绝在外，他才轻轻地、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不是因为晚归，也不是因为母亲的盘问，而是因为……刚才在楼下，那个人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说“艺术节，记得给我加油啊”时的样子。还有……口袋里手机那可能存在的未读的消息。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桌角的台灯。暖黄的光线笼罩着一小片区域，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他拿出手机，屏幕解锁，微信的图标上果然有一个红色的数字“1”。
手指顿了顿，才点开。
是商君意。
时间显示是二十多分钟前。
【商君意：安全到家没？】
简单的五个字和一个问号，却让谢怀意的心跳又漏跳了一拍。他盯着那行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对方发消息时可能带点漫不经心又或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表情。
他犹豫着，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空。回什么？“到了。”太生硬。“嗯。”太冷淡。要不要解释一下刚才没及时回是因为在洗澡？可他现在还没洗。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耳根又开始隐隐发烫。最终，他只是在对话框里敲下一个字：
【谢怀意：嗯。】
光标在“嗯”后面闪烁着，他盯着看了几秒，又删掉。重新打：
【谢怀意：到了。】
还是觉得不对。删掉。
最终，他什么也没回，只是将手机屏幕按灭，反扣在桌面上。台灯的光晕里，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心里有点乱，像被小猫爪子轻轻挠过的毛线团。
窗外是寂静的夜，偶尔有车辆驶过的声音。房间里只能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声和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母亲担忧的眼神，商君意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有那句“记得给我加油”，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陌生的微甜的困扰。
他拿起笔，摊开桌角的日记本。本子有些旧了，边角微微卷起。他翻到新的一页，写下日期。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合上日记本，指尖在粗糙的封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他重新拿起手机，解锁，点开那个灰色的卡通头像，盯着那个未回复的对话框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动变暗，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带着一丝迷茫的轮廓。
——
『2016年4月21日晴转多云
晚自习后，夜宵。去了好莱客。很多人也吵。游戏屏幕光很亮，他玩得很快。手指灵活。游戏赢了。他笑得很亮。汽水是橙子味的有点甜。
送到楼下，路灯很暗。影子拖得很长。他说艺术节加油。嗯……风有点冷。
到家了，妈妈在等。问为什么晚。说吃了夜宵。她没多问，眼神扫过来。周叔叔打圆场，烦。
手机有消息。他问我安全到家没。没回。不知道回什么。台灯是暖黄色。笔尖在纸上划了一下墨水晕开一小点。
艺术节四月二十七号，没几天了。
烦。心跳有点快可能是晚上喝了汽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