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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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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市的天气像不停歇的雨季,让人不断厌烦再厌烦,就连出门,雨伞都是必须物品。
不知道哪家的客厅大电视正大声的播报着未来十五天的天气预报,不出意外,全是阴雨天。
他们像往常那样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后,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一旁的雨伞出了门。
街边的地面还残留着上次下雨时的痕迹,石砖那细小的缝隙中生长着刚冒头的绿芽。路过的车驶过水坑,溅出的水又落到街边的石砖上。
一眼扫视过去,但凡是路过的行人都备着一把简易的雨伞。
除了一位身穿夏季白色短袖短裤,还赤着脚的长发……
男生?
他像一阵风一样跑过这条街,发了疯似的往前跑。没有目的地,没有四处张望,只是无尽的跑。
好像是要逃离某个地方,亦或者是,回到某个地方。
他脚踩到地上的水洼,顿时溅到了一旁路过的行人。行人短暂的尖叫一声,看着自己裤腿沾上的泥泞朝男生的背影骂了几句。
但是男生已经跑出很远,至于听没听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乌云渐渐覆盖整个上空,男生也因为体力透支而短暂的停了下来。他轻微的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脚步却没有停下来,还在往前迈着步子。
谢雨悸眼皮下垂,眼睫毛都在颤抖。他低着头看潮湿冰冷的地砖变成了软烂恶心的泥土,一股土腥味也顺着一阵狂风钻进谢雨悸的怀里。
他浑身发着抖,因为长时间的暴露在冷空气中,皮肤的肤色已经变成不正常的乌紫色,连吸两口空气都觉得疼。
小腿肚也因为长时间的奔跑开始酸痛和沉重起来,步伐都开始变轻,变慢。
但谢雨悸跟感受不到一样,木着脸一直往前走。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跑远点,再远点。
离实验室越远越好,离实验市,越远越好。
下午四点的实验市天就黑了一半,开始稀稀落落的飘起小雨。
谢雨悸手臂碰到雨的一瞬间,他颤了一下,茫然的抬起脑袋看着天空,又淋到一滴雨,才意识到要下雨了。得快点找地方躲雨才行。
当他僵硬的扭动着脖子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早就走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嫩绿的植物,被风吹得莎莎作响的白杨树和下大的雨。一股无力感和不安感充斥着谢雨悸的大脑。
让他无比想要离开这里,可脚像被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雨打在他身上是细密的疼,他眉头紧锁,眼皮也变得沉重。
再转头,被擦得反光的铁栏杆出现在他的眼前。栏杆上滑落着水珠,同时倒映着谢雨悸瘦弱狼狈的模样。
他眼前忽然变得模糊不止,想让自己的意识变得清醒都很困难,看着自己腿软在地上,倒了下去。
“少爷,人已经检查完了。”
管家温和着声音和坐在沙发上跷着腿看书的男人报告情况:“高烧42度还没退下去,体温恢复到36.7度。”
“42度?”
男人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他放下手里读的哲学书,撑着膝盖站起身来。语气又懒散起来:“带我去看看。”
“好。”
谢雨悸躺在床上,人在睡梦中,但手指却紧紧抓着白色的被褥不放,眉头也皱成一团。
大抵是做噩梦了。
“少爷,这……”管家看到谢雨悸的情况顿时有些语塞,刚才明明还好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要不要叫医生再来看一下?”
游淤抬手示意不用之后,管家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缓着步子走进去。
他本是刚从学校回来,车停到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问:“怎么了?”
司机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忐忑的抬眼从后视镜看向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游淤说:“前面有个女孩倒在地上。”
游淤听到有个人倒在地上,他先是抬眼,坐直了身体。从前面的挡风玻璃上远远的观望了一眼那团躺在地上的白色,然后摁灭手机屏随手揣进校服兜里,拿伞下了车。
司机现状也打开车门下车,跟在游淤身后。不知道哪一个牌子的高档球鞋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染上痕迹,但游淤却毫不在意。
他蹲在谢雨悸的面前,伸出手时,袖口往上扯了一些,露出一节白净的手腕。用中指微微挑了一下谢雨悸的头发,看清了那张埋在浓密头发下的脸。
司机知道游淤向来对身边的女性都是避而远之,能少接触就少接触。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本以为会叫他处理掉这个“女孩”的时候。游淤站起了身,往门口走去。
“带进来。”
游淤站在床边,这时才看清了谢雨悸的容貌。他身上没什么肉,嘴唇也很薄,皮肤也白。虽然是长头发,却是没有一点女性向。
黑色长发散落在纯白色柔软的枕头上,才衬得谢雨悸有了些病气,不然完全看不出是发烧42度一直不退烧的病人。
他听管家说在他后脖颈有好几个针孔,双臂上更多,手腕上和脖子上还有一些很深的痕迹和伤口,有可能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叫游淤小心一些。
但是游淤没搭理他,只是伸手试图抚平谢雨悸皱起来的眉头。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谢雨悸的一瞬间,他眉头就皱得更紧,转过头去,不给他碰。
游淤见状,将手伸了回来。将手机掏出来给床上的人拍了一张正脸照。
可无论游淤怎么查,都查不到关于床上人的一点信息。
黑用户?
“连名字都没查出来?”
游淤心情开始烦躁,面前这个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男生。查了国内各大地区的户口,都没有这个人,就差查国外了。
管家从胸口掏出纸巾,擦了擦他额头的薄汗说:“没有。”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游淤没心思浪费更多的时间在这个连名字都查不出来的人身上,迈着步子转身就走,只丢下冷冷的一句:“人醒了就给我丢出去。”
管家看着游淤离开的背影,又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还来路不清的谢雨悸叹了口气。转身也离开了。
谢雨悸梦到自己身处四面纯白色墙壁的房间,被无数双黑的、白的、瘦的、粗的、细的手用力按在那坐了无数人,又死了无数人,冰冷又硬的椅子上。
用铁质加工,内部呈尖锐的手铐把他的手和椅子死死的捆在一起,脖子用粗麻绳和椅子绑死。
无论他再怎么挣扎,再怎么努力的求饶。换来的也只有穿着白大褂和戴着浅蓝色口罩的医生,为他扎入针头,注射药物。
手腕因为过度挣扎,早就被尖锐的手铐刺穿了皮肤,温热黏腻的液体一股脑的流了出来。在谢雨悸本就脆弱的皮肤上留下更鲜明的痕迹。
无论这个梦他做过多少次,也还是会被惊醒。
外面在下着比白天更大的雨,房间里没有开灯,但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看清他现在的状况。
一阵巨大的雷声响彻天际,比雷声更早来的是那道白色的亮光。
谢雨悸看着自己身上单薄的短袖短裤变成厚重暖和的睡衣,脑子还无法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他的心脏还在发了疯似的跳动,好疼。
光是这样想,手就已经落在了胸口的位置上。他仰着头靠在床头上,想深呼吸缓解心脏带来的疼痛,他又犯病了。
每次被牵扯情绪的时候,心脏就会因为跳得比平时快一些而产生疼痛,所以他也不能剧烈运动。但谢雨悸也除了这种时候,没有别的情绪能够让他心悸了。
“醒了?”
陌生又冷淡的腔调传进谢雨悸的耳朵里,他抬眼看向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的男人。
仅仅只是两个字,却让谢雨悸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心脏忽然又渐渐静了下去,没那么疼了。
游淤早就调低了手机的亮度,玩了有一会了。只是床上的人一直没发现他,直到没了耐心才出声示意。
谢雨悸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男人的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脸型修长,碎发微微遮住眼睛。身着一件衬衫站在那里,可以说是完美比例。
修长洁净的左手没什么力气的托着手机,小拇指上却戴着一枚银色的素戒。
可他的眼神里是无尽的空洞,没有任何活人该有的眼神,就连抛出去的问题都轻飘飘的,没有情绪:“你是谁?”
“啪。”
游淤站直了身子,伸出左手,用手里的手机斜角去拍开了灯的开关。听到谢雨悸这个语气,心情也没好到哪里去,语气冷硬:“这话该我问你?”
但谢雨悸只是木着脸盯他,没说一句话,像在等游淤回答。房间里的氛围逐渐凝重,压抑着游淤的情绪。
他不满的“啧”了一声,不耐烦的意味更重了:“你倒在我家门口,问我是谁?”
但是谢雨悸完全没有印象,如果说他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铁栅栏是他家的话。那完全没有反驳的权利。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的。
外面的雨声淹没两人。谢雨悸伸手掀开厚重的白色鹅绒被,他没有穿放在地上摆放整齐的拖鞋。而是赤脚踩在上过漆的木地板,一步一步走到游淤面前,他们实际没差多少,谢雨悸都可以平视他。
没什么生气的问:“游淤?”
谢雨悸在实验室见过这张熟悉的脸,只不过是在大荧幕上。上面的讲师叫他们所有人记住这张脸和拥有这张脸的人的名字——游淤。
游淤实在不理解为什么面前这个人的眼神里这样死板,跟他看到过的所有眼神都不同。不是崇拜的眼神、羡慕的眼神、喜欢的眼神,就是看成功人士的眼神。
唯独没有这种,形容不出来的感觉。谢雨悸瞳眸虽然大,但是一点光都照不进来,像被什么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很黑很黑,看不清也看不懂。
脸上也是一点表情都没有,说冷着张脸,但是又没有那种感觉。反倒是像做起表情来会很狰狞的面瘫。
“嗯。”游淤往后退了一步,和他保持距离,“那你是不是该说说自己了?”
他说出的话依旧平淡没有情绪:“谢雨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