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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碰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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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显是跟不对付的人在这碰巧撞上了。
“先别紧张。”纪星淮站起身,道:“你走前面带路。”等服务员过去了,他随手敲了敲桌面,跟付波说:“走了。”
“遵命!”付波兴奋得应一声,随手抄起个茶杯跟了上去。
湘菜馆的包厢靠近进门的方向。路中央左边有一面巨长的磨砂玻璃,用来划分就餐区域。还有一个作用,就是起到一定的视线阻隔。
纪星淮看似老实跟着服务员走,眼尾却不断往两旁瞥。忽然,他发现这片区域乃至包厢那边,居然都是监控盲区。
纪星淮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在前的服务员,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等会儿带到了就直接走,不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都别进来。等会儿我出来的时候,所有损失算我的。”
女服务员闻言一顿,“啊?”然后快速点了点头,“好。”
付波跟在他们后面,抬手搭了一把纪星淮的肩膀,也压低声音:“星淮,你觉得会谁找找我们麻烦?我们刚来这儿坐下还没一会儿功夫呢!这也太巧合了吧?”
顿了顿,讶然道:“等等!如果这条商业街是秦彦时盘的,你上次又得罪了他,该不会是……”
“商业街是他盘的,不代表湘菜馆是他开的。”纪星淮撇头,用眼梢睨付波一眼,抬起食指竖在唇中间,“嘘!管他是谁。快到了。”
服务员直走到尽头的一间包厢门口停下。纪星淮打量紧闭的门,里面传出碰杯的,此起彼伏的喧阗的声音。
准确来说,是几道不同的男声。许是有门隔绝的原因,纪星淮细听了下,一时半会儿也没认出里面是什么人。
他抬手冲服务员做了个敲门的手势。对方会意点头,抬手“笃笃”敲了两下,便退到一旁,不安地瞥着纪星淮。
门内传来一道不耐烦的男声,“妈的谁啊?”
付波一听,疑惑喃喃,“居然不是秦彦时?”
纪星淮上前两步,对着门慢悠悠喊:“开门,你爷爷。”
里面啰唣的声音顿时停下。安静了几秒吧,包厢里由远至近传来脚步声,最后在门口停下。
“咔哒”一声,门锁转动。
服务员趁隙小声提醒:“纪先生,要不……我们还是报警吧?他们足足有4个人呢!”
纪星淮刚想说不碍事,门已打开。他转头望去,门口站着个瘦癯的年轻男子,眼珠又突又圆,大得跟咸蛋超人似的。从对方表情来看,男子貌似认识纪星淮。
截然不同的是,纪星淮看年轻男子的表情真就单纯跟……看外星人一样。遑提认不认识了。
年轻男子似乎对纪星淮没认出来他而不满。嗓音刺耳,又阴阳怪气的,“哟,还以为谁来了。这不是圈里大名鼎鼎的纪少吗?”
纪星淮还未说话呢。一旁的付波就有样学样,精准拿捏住对方那副小太监似的调调,捏着嗓子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位名不见经传的狗腿子啊?”
纪星淮闻言看向付波,疑道:“你们俩认识?”
“赛车馆。”付波提醒。
“哦——”纪星淮这才恍然,笑了声,“说得好!”言毕朝身后比了个大拇哥。下一秒,他笑意一收,直接把堵着门的人搡到一边,迈开腿大摇大摆进门。付波旋即跟上。
“你他妈找死!”被推倒的年轻男子踉跄两步,堪堪站直怒骂道。
“小鸦,先回来。”这时,包厢里坐在饭桌中央的终于男子开口,却看都没看已经进门的纪星淮,意有所指道:“记得把门儿带上,这样咱们‘招待’纪大少也方便。”年轻男子再不爽,还是乖乖把门带上,退到说话男子身边。
说话的男子纪星淮认识,只是没想到在这都能冤家路窄地碰上。他扶着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他真不是个喜欢惹事的主。毕竟已经二十好几的人,有正经工作要忙。他又不是街头混混,整天打打杀杀的,成何体统?
出言挑衅的是四人当中的头头,名叫罗海飞。某一次在赛车馆玩时,对方飙车飙不过纪星淮,就开始玩赖。偷偷卸掉自己赛车上的一个不起眼的配件,差点害得他出事。两人自此结下梁子。
罗海飞嘴里咬着根点燃的烟,腰抵在中央的饭桌,双手反撑着桌沿,一举一动别提多嚣张了。身后的几个小弟们则双手叉着腰,站得歪七扭八的,恨不得用鼻孔看着纪星淮。
纪星淮有些好笑地望着这帮人,惬意地往旁边挪两步,肩膀顺势靠着门框,装模作样道:“真巧啊,那么久没见,想不到在这跟罗少碰上了。”
“也没多久吧。”为首的男人猛吸一口烟,吐出去,“跟你上次打完架,也才两个礼拜前。能在这儿遇上,也算缘分不是?”
纪星淮点头:“那是,孽缘也算缘嘛。”
罗海飞一看就是那种易怒的人,当即反唇相讥:“没办法,孽缘存在感低,刚才在外面差点没认出你来。”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纪星淮不紧不慢接腔道:“怎么?上次在赛车馆还没挨够揍?皮肉伤好了,又想来求我给你松快松快?”
“我呸!”罗海飞脸色骤变,朝地上啐了一口,嘴里的那根燃烟顺势掉地,道:“上次输是因为一对一,现在我有四个人,你有几双手管得过来?”
他话中带刺,说完便挑衅般地侧身一让,手指在桌面上“叩叩”敲了两下。纪星淮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原来自己刚才点的饭菜,竟被挪到了这边。此刻大盘小盆早已一扫而空,只剩些汤汁和骨头。
纪星淮觉得这种挑衅非常幼稚,不在意地说:“野猪进食而已,又不是吃奶,还要人看着?”说完,他朝另一个靠着门框的付波若无其事递去一个眼神。“你说是吧?付波。”
付波配合着哈哈大笑。
“少得意!你不过是你妈在外头偷偷生下的私生子而已,在这狂什么?!”这番叫嚣的人不是罗海飞。而是出自一股太监味儿的男子的嘴,轻易听出是刚才开门的“外星人”男子。
“哦?”纪星淮不紧不慢看向那人,“你哪只耳朵听来的消息,说我是私生子?”
“外星人”男子嗤笑:“你爸公司在国外,一年都见不着几回,请问这种情况下,你妈是怎么怀上你的?这有时候啊,谣言未必空穴来风,万一真混进了什么呢?”
话音刚落,一只白色茶杯倏地从纪星淮眼前飞过,不及看清残影,已在空中划出弧线。紧接着,一句带祖宗的脏话伴着茶杯碎裂声同时炸响。
纪星淮吹了声口哨,“好球。”
“靠!”男子狼狈地拍掉粘在身上的茶叶渣,立刻骂着挥拳朝付波冲过去。
茶杯碎,纷争起。
纪星淮不爱惹事,大部分都是别人招惹他。
就好比现在。
纪星淮一向秉承先打狗主人的道理,几步冲上前,靠近罗海飞的同时右拳蓄力,牙关一绷,猛地挥出——“既然你那么爱嚼舌根,那老子就把你脸打歪!”
纪星淮这一拳用了狠劲。罗海飞反应不及,脸上挨了重重一击,喷出几星唾沫,人“噌噌噌”倒退着撞上墙壁,滑坐下去,嘴里骂着:“操……你他妈你这个私生子……”
他惨痛的叫声吸引了两个想朝付波扑去的小弟。两人一听到哀嚎,立刻调换方向,赤手空拳朝纪星淮挥来——
纪星淮反应极快,两手死死扣住其中一人的手臂,猛地往旁边一拽。那人被带偏重心,直接扑倒在地。
另一人哪见过这场面?冲了一半急刹,高举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愣住了。
纪大少爷虽睚眦必报,但对方没真动手,他也不好意思先发制人。正犹豫时,付波“哎哟”叫痛的声音传来,“疼疼疼!星淮快来帮一把,太久没打架,手生了!”
纪星淮“啧”了一声,暂且放过了那人,转身朝付波走去。谁知刚迈几步,后肩背骤然传来一阵难忍的钝痛。
纪星淮痛得拧紧眉心,抬手捂住后肩,低声骂了句:“我操……”
他吃痛着扭头,发现罗海飞手里正抄着一个白酒的空瓶,面目狰狞地盯着他。对方见第一下得手,紧接着就要挥第二下。
纪星淮下意识想抬起手臂挡,忽然感觉身旁刮起一阵“人风”。紧接着,付波就被人猛踹了一脚腹部,大半个上身直接背着栽进杯盘狼藉的餐桌。盘碟碗筷被撞得四散飞溅,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成一片。
纪星淮还没回神呢,就听前面响起一句淡淡的嗓音:“聒噪。”
这股嗓音对纪星淮来说再熟悉不过,对其他人却十分陌生。意料之外的状况让在场几人,包括被胖揍的付波,都怔在原地。
罗海飞从桌上爬起,狼狈地扭头看去。一名相貌出挑的男子站在几步外,正居高临下地斜睨着他,眼神和表情都冷得像冰。
大概是被那眼神冻着了,罗海飞虽然还想放狠话,声音却不由自主低了几度,底气不足:“你……你谁啊?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活腻了?”
谁知,秦彦时却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从对方身上移开目光,转向扒在门框上看戏的服务员,淡声道:“把监控关了。五分钟后叫保安。”
等门重新关上,罗海飞还没琢磨明白对方想干什么。不光是他,纪星淮也捂着伤处愣在那儿,歪着头纳闷。
湘菜馆不仅地段好,隔音更是出色,因此老板动起手来相当毫无顾忌。一时间,包厢里哀嚎四起。
几分钟后,一队保安准时赶到。
门再次被打开时,现场已是一片狼藉。椅子有的缺角,有的散架,餐盘在地上碎成一片。人更是凄惨——除了坐着的三位,剩下四个鼻青脸肿地靠墙站着,哼哼唧唧。
保安部门工资由秦彦时发,自然认识老板。
此刻对方正给一位面貌帅气,但表情像是刚目睹完一场“盛大的现场”,表情十分惊愕的帅哥倒茶水。
以保安队长职场经验来判断,这一定是被“打傻了”,还没缓过来。他不忍打断秦彦时,便气冲冲地朝墙边那几位一挥手:“把这四个闹事的给我带出去!”
“什么?”罗海飞一听,艰难地抬手指着自己脸上的伤,愤愤道:“保安大哥,你搞错了吧?我们才是受害人!”
“就是!打人的凶手在那儿倒水呢!”一个小弟指着秦彦时。
“没错!还有他旁边那俩,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只是正当防卫!不信你们调监控!”另一个小弟口齿不清地嚷道。
那帮子人穿得花花绿绿,身上糊满了菜汤油渍,脸上青紫交错,确实颇为狼狈。加之言语间粗鄙不堪,群哄而起的时候,大有种市井泼皮们豁出去的野蛮气势。
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嚷得响,保安队长这下想徇私也不太敢明目张胆了。
另一边,纪星淮着实没想到湘菜馆老板居然是秦彦时。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些题外话的时候,他优哉游哉喝完对方倒的水,替并没有打算辩解的秦彦时说道:
“凡事讲证据。秦老板就一个人,两只手两只脚。你们四个人,八只手八只脚。请问他怎么打得过来?”
“你……姓纪的!”罗海飞气得脸红脖子粗,才刚张嘴就疼得在那“哎哟”叫个不停,“还说自己不是私生子!看看你厚颜无耻的脸皮,哪一点像正宗的少爷?……”
话音未落,“咚”一声闷响——茶壶被不轻不重地撂在桌上。罗海飞吓得一顿,话卡在喉咙里,循声看去,发现又是那个倒茶的。
罗海飞一下就想起刚刚噩梦般的经历,也清楚那个倒茶的这是铁了心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愿就此屈服,只得冷哼一声,转变策略,继而跟保安队长诉控道:“他是湘菜馆老板,故意叫人关了监控。现在打人的证据全没了,我们这些受害者找谁说理去?”
“这……”保安队长转向秦彦时,面露难色。他处理自然是站在老板这边,就怕把这些地痞惹急了,追根究底,事情恐怕没那么容易善了。他善意提醒道:“秦总,监控虽然关了,但人毕竟是在您店里出的事。还是希望您这边给个交代。”
一旁的纪星淮不想牵连无辜,何况对方是为了帮他才出手。他识趣道:“还是让我来跟保安大哥解释吧。”
“不用。”沉默许久的秦彦时终于开口,他起身前似乎轻拍了一下纪星淮的胳膊,嗓音低沉冷冽,“你坐着就行。”
纪星淮今天穿了件单色T恤,刚打过架,胳膊上沁了层薄汗。他不确定秦彦时的指尖是否碰到了自己,只觉得一抹温热的触感从皮肤上一擦而过,带起细微的、近乎错觉的电流。
他几乎立刻缩开胳膊。但秦彦时早已转身走开,没注意到这一举动。纪星淮为了掩饰那瞬的异样,只得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正琢磨秦彦时会怎么解释,却听对方淡淡抛出一句:“监控本身就坏了,我也从来不拿店里的声誉开玩笑。”
“……”纪星淮差点呛没被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