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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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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宫宴,总是热闹得叫人厌烦。
谢临渊踏入大殿时,满堂的喧哗声似乎静了一瞬。他一身玄色锦袍,腰间玉带垂落,步履沉稳,眉目间却凝着霜雪般的冷意。
谢家的嫡长子,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偏生性子孤高,从不与人亲近。
他的目光掠过席间众人,最终落在角落那抹素白的身影上。
白疏斜倚在檀木椅上,膝上搭着一条薄毯,苍白的手指捏着一方素帕,绣着几片竹叶,时不时抵在唇边轻咳两声。
他的脸色比帕子还要白上三分,偏生一双眼睛黑得透彻,像是淬了冰的墨玉,冷冷淡淡地扫过来时,叫人心头一颤,唇色毫无血色,眉头时不时皱着。
“哥,喝药了。”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白映寒端着药碗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搁在他面前的小几上。
“熬多的,别浪费。”眼神飘向别处一瞬间像是心虚了。
白疏瞥她一眼,唇角微微扬起,却也没拆穿她这拙劣的借口。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苦得骇人的药汁不过是清水,不知这是谁熬的,一点味也没有。
谢临渊远远瞧着,心里莫名有些烦躁,却又不知道为什么。
宴会冗长无趣,白疏早早便告退离席,就算他待在那里也没有用也只能坐着,还不如早早退去挑几个好看的香囊。
他裹着狐裘踏出宫门时,天色已暗,长街上灯火零星,夜风裹着初春的寒意扑面而来,地上的雪还没有化干净,他缩了缩脖子,转头对身旁的侍卫道:“阿七,去买点吃的。”
阿七跟了他十年,早摸透了他的性子,闻言笑道:“殿下又想吃什么?上次那家桂花糕?”
“腻了。”白疏懒洋洋地摆手,“换点别的。”
他们沿着长街慢悠悠地走着,白疏时不时在摊前驻足,挑挑拣拣,最后买了只绣着兰草的香囊,又捏着根糖葫芦慢条斯理地啃。
糖衣脆甜,山楂酸涩,他眯着眼,难得露出几分餍足的神色,山楂糖葫芦真好吃,却因为身体原因,吃的次数很少。
阿七在一旁絮絮叨叨:“殿下,您少吃些,回头又该胃疼了……”
白疏轻哼一声:“闭嘴,你不说我不说谁都不知道。”
转过街角时,他一时不察,只顾说话,迎面撞上了一人。
糖葫芦的竹签子戳在对方衣襟上,黏糊糊的糖渍蹭了一片。白疏踉跄着后退两步,差点摔着,被阿七扶住,抬头便对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眼。
——谢临渊。
白疏眨了眨眼,慢吞吞地道:“抱歉。”
谢临渊垂眸看着衣襟上的污渍,眉头微蹙,显然不悦。
“白殿下倒是好雅兴。”他嗓音冷淡,字字如冰,“宫宴才散,便迫不及待来街上闲逛?”
白疏闻言,眼底那点歉疚瞬间散了。他勾起唇角,笑得温温柔柔,话却刺人:“谢公子管得真宽,本宫爱去哪儿去哪儿,莫非还要向你报备?你算什么东西?”
谢临渊眸色一沉。
阿七在一旁冷汗直冒,生怕这两位祖宗当街吵起来,有损家族颜面。
好在白疏今日兴致不高,懒得与他纠缠,说完便转身要走。谢临渊却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殿下。”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几分警告还有一丝厌倦,“注意分寸。”
白疏挣了挣,没挣开,索性凑近一步,仰着脸笑道:“谢临渊,你这是在威胁本宫?”
他呼吸间还带着糖葫芦的甜香,气息温热,扑在谢临渊颈侧,莫名叫人心头一颤。
谢临渊猛地松开手,后退半步,冷声道:“不敢。”
白疏挑衅的“哼”一声,转身便走。
阿七匆匆跟上,小声道:“殿下,您何必招惹他……”
白疏咬了口糖葫芦,含糊道:“看他那张冷脸就烦,像在挑衅我。”
回到寝殿时,白疏已有些乏了,就只想躺在塌上什么也不干。
他踢了靴子,懒洋洋地歪在榻上,阿七端了药来,他看也不看,仰头灌下,苦得直皱眉,倒是和宴会的那碗不一样苦得难以下咽。
“殿下,蜜饯……”
“不用。”他摆摆手,扯过锦被裹住自己,闷声道,“出去吧。”
阿七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殿内烛火摇曳,白疏蜷在榻上,听着窗外风声簌簌,忽然想起谢临渊那双冷得刺骨的眼睛,像是挑衅,一想就让人生气。
他闭上眼,无声地骂了句:“……晦气。”就陷入梦乡。
夜半时分,白疏发起低烧。
他昏昏沉沉地睡着,梦里尽是些光怪陆离的片段。一会儿是幼时被别的富家子弟欺辱的旧事,一会儿是母妃临终前枯瘦的手,最后竟莫名浮现出谢临渊那张脸。
他猛地惊醒,额上沁出一层薄汗,大口的喘着气。
窗外月色如水,殿内寂静无声。
白疏怔怔地望着上方,忽然觉得,这夜长得有些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