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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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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前夕,厂里发了节日福利——两盒蛋黄粽,一桶花生油。王姐看着领到的东西,叹了口气:"我妹又给我介绍对象。"
正在清点工具的汪无限动作顿了顿。
"这次是隔壁厂的质量检测员,"王姐自顾自说着,"说是人特别老实。"
姜小早正在擦拭万用表,闻言抬起头,正好对上汪无限投来的目光。男人很快移开视线,把工具箱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什么叫麻烦?"王姐不满,"我认识个姑娘,在隔壁厂做文员,人特别贤惠......"
"不用。"汪无限打断她,语气生硬。
王姐瞥了眼正在低头擦拭万用表的姜小早,突然压低声音:"那你倒是说说,喜欢什么样的?"
汪无限的动作顿了顿:"......不知道。"
"你这孩子,"王姐叹了口气,"总得有个打算。"
姜小早低头继续擦万用表,指尖在表盘上轻轻摩挲。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只是指节处新生的薄茧破坏了原本的细腻。汪无限的目光不经意掠过那双手,喉结轻轻滚动。
下班时雨下得正大。汪无限推着自行车,姜小早撑着一把破伞跟在一旁。雨水顺着伞骨的破洞漏下来,在他浅蓝色的衬衫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王姐也是好心。"姜小早轻声说。
汪无限没接话,把自行车停在公交站旁:"上车。"
"雨这么大......"
"上车。"汪无限重复道,语气不容拒绝。
他只好收起伞,坐到后座上。汪无限脱下工装外套递给他:"披着。"
外套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机油味。他把外套顶在头上,双手轻轻环住汪无限的腰。雨水很快浸透了男人的白色背心,布料紧贴在结实的背肌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汪无限,"他在雨声中提高声音,"如果......如果还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会去吗?"
自行车猛地晃了一下。汪无限稳住车把,过了很久才回答:"不会。"
"为什么?"
"没意思。"这次的理由变了。
快到出租屋时,雨渐渐小了。汪无限突然刹住车,单脚撑地:"到了。"
他从后座下来,把外套还给汪无限。男人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的凹陷处。
"你要不要......"他犹豫着,"上去擦擦?"
汪无限看着他,眼神深邃。雨后的街道很安静,只有积水从屋檐滴落的声音。
"好。"
出租屋很小,只有十平米。汪无限站在屋子中央,显得有些局促。姜小早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毛巾,男人接过来,胡乱擦了擦头发。水珠从他浓密的睫毛上抖落,在灯光下像细碎的钻石。
"你......"汪无限突然开口,"家里没催你?"
他正在倒水的手顿了顿:"催过。我说还在上学。"
"现在呢?"
"现在......"他把水杯递给汪无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汪无限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
"就说......"汪无限喝了口水,"在学技术。"
"跟谁学?"
"跟我。"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停了,只剩路灯昏黄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汪无限高挺的鼻梁旁投下淡淡的阴影。
"汪无限,"他轻声问,"我们这样......算是在一起吗?"
男人握紧水杯,指节发白。良久,他放下杯子,向前迈了一步。距离突然拉近,近到能数清对方睫毛的数量。
"你说呢?"汪无限的声音低哑。
他抬起头,对上男人深沉的目光。
那一刻,他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眼中翻涌的情绪——
克制,犹豫,还有某种深藏的渴望。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你从来没说过。"
汪无限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几乎贴在一起了。男人抬起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动作生涩得让人心疼。那只布满薄茧的手掌粗糙温热,与他细腻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样,"汪无限的声音更低了,"明白了吗?"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
他抓住汪无限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太明白。"
汪无限的眼神暗了暗。下一秒,他俯身吻住了他。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凉意和机油的味道,生硬,笨拙,却无比真实。姜小早闭上眼睛,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汪无限微微颤抖的手指。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汪无限的手还停在他腰侧,掌心滚烫。
"现在明白了?"汪无限问,耳根通红。
他点点头,忍不住笑了:"明白了。"
第二天上班时,王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她看看汪无限格外挺直的背影,又看看姜小早微微发肿的嘴唇,最后凑到姜小早耳边:"成了?"
他红着脸点头。
王姐拍拍他的肩,眼眶有些湿润:"好啊,真好。"
中午休息时,老张拎着一袋荔枝过来:"我老婆从老家带的,甜得很。"
汪无限自然地接过袋子,仔细剥了一颗,剔去果核,这才递给姜小早。这个举动太过自然,引得几个老师傅都看了过来。
李师傅笑着摇头:"阿限这手艺,修机器可惜了。"
但没人说什么。在这个充斥着机油和金属的世界里,感情也像机器一样——不需要太多言语,运转顺畅就好。
晚上下班,汪无限推着自行车等在厂门口。姜小早走过去,很自然地坐到后座上。
"抱紧。"汪无限说,声音比平时柔和。
他环住男人的腰,把脸贴在那结实的背上。夏夜的风温热,吹散了白天的疲惫。
"汪无限,"他轻声说,"我们要不要......告诉家里?"
男人的背脊瞬间绷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看你。"
这个回答很汪无限,但他听出了其中的纵容。
路过夜市时,汪无限停下车:"吃饭。"
他们还是去了常去的那家砂锅粥店。老板娘看到他们,笑着多送了一碟小菜。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老板娘说。
汪无限没解释,只是往姜小早碗里夹了块鱼肉,细心地挑掉了刺。
回去的路上,月亮很圆。姜小早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奶茶摊相遇时,这个男人还曾嘲笑他"手慢"。
到家时,汪无限站在楼下,迟迟没有离开。
"要上去吗?"他问。
汪无限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
是一块防静电手表,修精密仪器时用的。
"太贵了......"
"拿着。"汪无限打断他,"明天要修主板,用得上。"
他接过手表,金属表带在月光下闪着微光。表盘上还残留着男人的体温,暖暖地贴着他的掌心。
汪无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依然生硬,却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走了。"男人转身跨上自行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他握着手表站在原地,表带的凉意渐渐被掌心的温度取代。
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就像经过预应力的构件,看似还是原来的形状,实则已经能够承受更大的荷载。
而他们,正在学习如何承受这份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