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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第 1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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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花窗，在杯盘狼藉的餐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人刚用完这顿气氛微妙的午饭，盛暄还在小声嘟囔着对萧祈昀的不满，苏泽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萧祈昀则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明显的不悦。“吱呀——”一声，饭厅的门被推开。
苏衍师傅站在门口，眉头紧锁，目光如电般扫过桌上尚未撤下的残羹冷炙，最后定格在苏泽兰脸上。
“这都什么时辰了？！”苏衍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像闷雷滚过，“未时都快过了！你们才吃午饭？！”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苏泽兰，带着不容回避的质问，“苏泽兰！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还是晚上没好好休息，又干什么了？”
苏泽兰被苏衍师傅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精准的质问弄得心头一跳，握着茶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师……师傅……”
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苏衍锐利的目光，“没……没什么……就是……就是早上没什么胃口……耽搁了……”他声音越说越低，带着明显的心虚。
苏衍看着苏泽兰这副支支吾吾、明显藏着掖着的模样，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迈步走进饭厅，目光在苏泽兰的脸上逡巡，语气虽然依旧严厉，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无奈：
“没什么胃口？我看你是又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萧祈昀，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午萧祈昀那小子跑来找我要安神香，我就猜着是你！是不是又头疼了？晚上睡不好？”
苏衍师傅说着，也不等苏泽兰回答，径直走到苏泽兰身边，伸出手指就要去搭苏泽兰的腕脉：“手伸出来！让我看看！是不是虚火又上来了？说了多少次，少劳神！少思虑！你就是不听！”
苏泽兰看着苏衍师傅伸过来的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不想让师傅把脉，怕师傅看出他心绪不宁、气血翻腾的异样。
他下意识地想缩手，眼神求助般地瞥向坐在对面的萧祈昀。
萧祈昀接收到苏泽兰的眼神，放下茶杯，适时地开口，声音沉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替苏泽兰解围的意味：
“师傅息怒。”萧祈昀站起身，微微躬身，“安神香是我去取的。苏泽兰昨夜确实有些辗转难眠，晨起时精神不佳，我便自作主张去叨扰您了。午饭耽搁，也是我疏忽，想着等他精神好些再用饭，没成想拖到了这个时辰。您要怪，就怪我吧。”
萧祈昀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安神香的由来，又将午饭延误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巧妙地替苏泽兰遮掩了过去。
苏衍师傅搭脉的手指顿在半空，狐疑地看了看一脸诚恳的萧祈昀，又看了看低着头、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的苏泽兰。
他重重叹了口气，收回了手，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责备：
“哼！一个两个都不省心！”他瞪了萧祈昀一眼，“你也是！知道他身子弱，还由着他胡来！安神香是治标不治本！关键是要静心！少操心那些不该操心的！”
苏衍师傅的目光再次落在苏泽兰身上，带着深深的忧虑：“泽兰啊，听我一句劝。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把自己身子熬坏了，不值当！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后面的话，苏衍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苏泽兰和萧祈昀都心知肚明。饭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苏衍师傅看着苏泽兰依旧低垂着头、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的模样，再看看一旁沉默但眼神沉静的萧祈昀，重重地、带着浓浓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利落：
“行了行了！都别杵在这儿碍眼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严厉，目光如电般扫过三人，“萧祈昀，去把我刚配好的那副清心降火的药煎了，看着苏泽兰喝下去！听见没有？！”
“好的，先生。”萧祈昀的声音沉稳，没有丝毫犹豫。
苏衍师傅的目光随即转向苏泽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瞪了苏泽兰一眼，声音严厉：“你给我好好歇着！哪儿也不准去！再让我发现你不好好吃饭睡觉……”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说到做到”的警告，“……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苏衍师傅不再看任何人，背着手，带着一身未消的怒气，脚步重重地、气哼哼地转身就走。那脚步声带着明显的烦躁，一路远去，直到消失在回廊尽头。
盛暄还站在原地，挠着头，看看空荡荡的门口，又看看旁边神色各异的苏泽兰和萧祈昀，脸上写满了大大的问号。
刚才那番疾风骤雨般的训斥和安排，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消化，只觉得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
“这……这都什么事儿啊……”盛暄小声嘀咕着，一脸茫然，“苏衍先生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泽兰，你昨晚真没睡好？头疼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狐疑地看向苏泽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抓不住重点。
萧祈昀的目光从苏泽兰略显疲惫的脸上扫过，随即转向盛暄，眼神平静无波，声音沉稳地开口，打断了盛暄的碎碎念：
“我去药房看着药。”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最后落在苏泽兰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和承诺，“……去去就回。”
说完，萧祈昀不再停留，转身便朝着药房的方向走去，步履依旧从容，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与他无关。
饭厅里只剩下苏泽兰和还在发懵的盛暄。
苏泽兰看着盛暄那副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傻样，心头那点被师傅训斥的烦闷和紧绷感，竟莫名地消散了一些。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轻轻拍了拍盛暄的肩膀。
“行了，”苏泽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也柔和了许多，“别琢磨了。走吧，折腾半天了，回去歇会儿。”
这轻轻一拍，像是一下子按在了盛暄的开关上。他瞬间从“我是谁我在哪”的懵圈状态中跳了出来，眼睛一亮，刚才的困惑和不满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哦！好！”盛暄立刻应声，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欢快，像只被主人召唤的小狗，立马精神抖擞地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贴在苏泽兰身边。
“走走走！回你屋还是回我屋？我那新得了一罐好茶，泡给你尝尝？还是你想躺会儿？我给你铺床！”
盛暄叽叽喳喳地说着，全然忘了刚才师傅的怒火、萧祈昀的古怪。对他来说，只要苏泽兰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苏泽兰听着盛暄在身边絮絮叨叨，感受着那毫无保留的、带着点傻气的热情和依赖，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动，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掠过眼底。
他没有回答盛暄那些问题，只是任由盛暄在旁边兴奋地规划着“休息计划”，两人一前一后，准确说是一左一右，盛暄几乎要贴上来，朝着苏泽兰的院落方向走去。
氤氲的水汽带着硫磺特有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紧绷的神经似乎也舒缓了几分。
“呼——累死我了！”盛暄一屁股重重地砸在矮榻上，整个人像滩烂泥似的瘫软下去，夸张地揉着后腰，龇牙咧嘴地抱怨，“最近真是倒了血霉了！这几天校场，我哥那家伙简直把我当牲口练呀！绕着场子跑还不算完，又逼着我举了石锁！我现在这胳膊腿儿，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一边说，一边可怜巴巴地捶着自己的大腿，眼睛却瞟向苏泽兰，试图博取同情：“刚喘口气儿，就被你打发去买山楂糕！城南那家铺子，排队排得那叫一个长！人山人海！我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腿都站细了！腰也快断了！”
他努力挺了挺腰，结果疼得“嘶”了一声，又瘫了回去。
苏泽兰看着盛暄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听着他连珠炮似的抱怨，心头那点沉甸甸的思绪被冲淡了些许。
他走到盛暄对面的矮榻上坐下，目光落在盛暄揉腰的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内疚感悄然升起。他瞒着盛暄，将那些沉重的秘密和复仇的计划告诉了萧祈昀，却把盛暄支开，让他去跑腿。
而盛暄……这个傻小子，顶着校场高强度训练后的疲惫，真的在城南那家铺子外站了一个时辰，就为了给他买一包山楂糕。
他不想让盛暄知道那些危险的事，是为了保护他。可此刻，看着盛暄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而累成这样，苏泽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沉默了片刻，苏泽兰忽然站起身。
盛暄正揉着腰，嘴里还嘟囔着“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冷不丁看到苏泽兰走过来，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得一愣，停下了动作，疑惑地抬头：“泽兰？怎么了？”
苏泽兰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俯身，目光落在盛暄因为疲惫而微微僵硬的腰背上，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既然这么难受……”苏泽兰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盛暄的耳中，“……那我帮你按按吧，师傅教过我些手法。”
“啊？！”盛暄猛地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整个人都楞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苏泽兰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带着点清冷或倦怠的眼睛，此刻似乎真的带着点认真的关切。
苏泽兰看着盛暄这副呆若木鸡的傻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却带着点难得的促狭。
“怎么？不相信我的手法？”苏泽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调侃，“师傅都说我学得像模像样。”
“信！信信信！”盛暄猛地回过神，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激动得差点从矮榻上蹦起来，又因为腰疼而“哎哟”一声跌坐回去，但脸上的狂喜却怎么也压不住，“我信！我当然信！泽兰你最厉害了！”
他手忙脚乱地就想翻身趴好，动作笨拙又急切，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我这就趴好！你随便按！哪儿酸按哪儿！”
看着盛暄这副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模样，苏泽兰眼底那丝促狭的笑意更深了些。他走到矮榻旁，坐到侧边的软垫上，轻按了下盛暄的肩背：“趴稳，别乱动。”
盛暄立刻乖乖趴好，把脸埋在软枕里，只露出个后脑勺，身体因为期待而轻轻绷紧。
苏泽兰的指尖带着温热力道，精准按在他腰背的酸痛处，手法得自苏衍真传，指腹温热，力道透骨，每一次按压都恰到好处地揉开紧绷的肌肉。
“呼……这力道刚好，”盛暄舒服地舒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真切的放松，“比我自己瞎揉管用多了，这儿酸得厉害，你多按按。”
苏泽兰嗯了一声，指尖移到他说的酸胀点，稍稍加重了力道。没成想盛暄猛地一缩，低呼了声“哎，有点疼！”，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苏泽兰的手指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无奈：“别乱动，力道轻了揉不开结节。”
盛暄乖乖应了，重新趴稳，只是这次不敢再随便动，呼吸都放轻了些。苏泽兰继续稳着力道按压，房间里只剩下温泉池水轻轻翻滚的咕嘟声，和盛暄偶尔轻哼一声的舒服叹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