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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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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晏知寒听了这话,却一点不心虚。
反倒靠在椅子上冷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哪好看?”
许辞君一怔,心说这什么癖好,喜欢听前任夸自己的现任?
但他转念一想,当初毕竟是自己提的分手,人家现在找到了更年轻漂亮的新人,想打个脸炫耀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既然晏知寒不计前嫌地帮了他这么多,那他也应该投桃报李,多少提供些情绪价值。
于是许辞君清了清嗓子,发挥起医生的职业素养,认认真真地分析道:
“那男孩个子高,腿也长,整体身材比例优越。体脂率虽然稍低,但很符合当下主流审美。似乎是混血?我只是远远看一眼,但能看出他骨相优越,五官对称,皮肤和发质都很好,长得白,就像加了层柔光滤镜。而且他毕竟年轻,所以……”
许辞君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小了。
因为他发现晏知寒不仅没有被拍马屁的快感,反倒是脸色越来越黑,此刻已经如锅底般难看了。
“呵呵。”晏知寒见他停了,眯了眯眼幽幽问道,“他年轻,所以呢?”
“……”许辞君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晏知寒又在生哪门子的闲气,心说莫不是觉得被自己质问了所以恼羞成怒,便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提起他没有别的意思,没想质问你,只是不想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晏知寒唇角冷冰冰地一挑:“误会什么?”
当然是让人家误会我住在你家,所以我和你还藕断丝连啊!
结果他刚开口,句子都没说完,就见晏知寒的脸色又黑了一个度,这下子彻底没了话音。
他心说他这前夫的脾气真是古怪,不仅阴晴不定,还很难以捉摸,总毫无理由地就给他脸色看,还跟个谜语人似的,什么话都不肯好好说,真是麻烦。
怪不得当初跟你过不下去了,还是秦桢那种把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朋友更可爱啊!
思及此,许辞君又不禁在心中默默自我唾弃了一下。
所以每个人都有比较渣的一面吧,怎么追人家的时候不嫌人家麻烦、不觉得人家不可爱呢?
许辞君看了眼黑如锅底的晏知寒,聪明地选择闭上了嘴巴,退出了书房:“谢谢你借钱,需要我搬家再跟我讲。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许辞君就坐公车去了医院。
他发现小区门口就有一条直通医院的公交线路,全程不到十五分钟。
公共交通非常便利,电车很准时,车厢里很新也很干净,还装着恒温空调,丝毫没有异味。车里乘客不多,许辞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在脑中过着昨晚读的《临床技能手册》。
“许主任?”
许辞君循声望去,看见身穿休闲装的孟真走上了公交。
这个女孩是他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某种印刻效应,他总对这位阳光乐观的年轻护士充满了好感,便冲朝他走来的女孩笑了笑:“去上班吗?”
“是呀。”孟真拎着包坐到了他旁边,笑吟吟地看了他一眼,便发挥其护士的专业技能八卦地凑到他耳边问,“许主任,最近跟晏老师有矛盾呀。”
许辞君一愣,心说自己有这么藏不住事吗:“怎么这么问?”
孟真便笑着道:“平时都是晏老师开车送您上下班,只有吵架的时候您才会乘公车。所以我们都说,光看许主任乘过多少次公车,就能看出晏老师一年睡了几次沙发了,哈哈。”
许辞君顿时不太能跟得上她的逻辑:“为什么不是我睡沙发?”
“哎呀,晏老师听了这话多伤心呀。”孟真笑吟吟地说,“我记得以前咱们工作忙,常常在科室里支张行军床对付睡了。有一次晏老师来,恰好看见您从休息室出来。后来硬是找了个什么理由,反正特强行,把咱们整个科室的休息室都给翻新了。所以说,您家晏老师哪舍得让您睡沙发呀。”
许辞君听着孟真绘声绘色的讲述,顿时觉得对方定然是夸张了。
但作为正独占卧室的既得利益者,他想起昨晚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的晏知寒,一时间也无从反驳。
转眼间公车到站,他和着急上班的孟真告别,在医院楼下给叶逢春发了条短信。
许辞君发完消息,便打量起他曾经工作过许多年的地方。
医院建得非常大气,建筑的外墙不是用粉刷出来的,而是用的不知道那种砖石,一看就非常有钱。来往的病人普遍也很体面,神情也都相当放松,没有那种焦急困窘的样子。
而且他走进外科大楼,发现不管是挂号的地方、还是各科诊室前,都不需要排长队,可见医院的管理水平也很不一般。
没过几分钟,叶逢春就从楼上下来了,白大褂里面穿着件五颜六色的小熊衬衫,嘴里还含着棒棒糖,一看见他就张开了双臂:“想哥哥啦?”
许辞君避开叶逢春的熊抱:“我是来找工作的。”
叶逢春闻言挑眉道:“老晏这么狠心,逼你一病号出来赚钱养家?”
许辞君便笑:“是我自己的主意。”
他昨晚已经做了充分的调查,不过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医院的环境往往也很复杂,还是先和叶逢春打听打听情况。
“我知道我现在上不了手术台,但我查了医院的政策,我的情况应该可以先转到辅助岗或者后勤岗。我最近看了很多以前的教材和论文,发现专业上的内容都还记得,我想做些辅助和后勤工作的话,能力上应该也没问题。”
叶逢春听见他这么说,眉峰微微动了动:“全都记得?”
“最起码是书里写过的。”许辞君答。
“这样啊。”叶逢春摸了摸下巴,又道,“但转到辅助岗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所以就要看叶大主任肯不肯帮忙了呀。”许辞君听见有戏,便笑了笑道,“拜托啦,我的好基友?”
“行吧,一会见了院长替你问问。”叶逢春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刚熬了个通宵,走,陪哥哥吃早点去。”
叶逢春办事相当靠谱,当天下午就给他发了一些表格。
许辞君填完后,第二天早上参加了两场笔试考试。笔试内容并不简单,但他毕竟专业素养都在,几乎拿了满分。隔天下午又进行了一个面试,也顺利通过,很快就把转岗手续办下来了。
许辞君就这么成为了一名打杂的实习生,就在神经外科。
他这才知道原来医院的神外与脑中心是分开的。神外主要处理一些常见的脑部疾病,脑中心要接受情况更复杂、病灶更罕见的病人,院里经过讨论之后,认为他现在的情况暂时还不适合回到脑中心。
许辞君表示理解,接下来这些天便忙得脚不沾地。
医学生本身干活就杂,事情也多,再加上他有意训练自己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做了大概同事们两倍的活。
他想既然以前的自己都潇洒地说了什么都不要,那现在也不能以失忆为借口耍赖毁约,再跟人家晏知寒争财产。所以想早点捡起老本行,早点攒钱,早点把欠的晏知寒还上,也能早点能独立生活。
不过一忙起来,他才发现原来医学对他的意义远远不止于钱。
很多时候虽然身上很累,但却很充实,像是又回到了过去的自己最熟悉的生活节奏里,甚至连失忆都没有那么让他困扰了,每天起床时都觉得精力满满。
而且他现在毕竟有肌肉记忆,必然比刚出学校时好得多。
几天下来,操作上的进步显然易见。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再也想不起来,凭这样的速度进步着,也未必不能回到甚至超越自己的巅峰时期。
而这段时间晏知寒也同样早出晚归。
不知道是有意避开他,还是真的很忙碌,晏知寒每天在家的时间甚至比他还要少。两人常常一天下来也见不到一面,连小小都被直接带去了矿场。
若不是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一份早餐和整整齐齐地摆在沙发上的被子枕头,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晏知寒是不是根本就没回来过。还是晏知寒这个人,是不是就完全是他工作过劳后的幻想呢?
但不管怎么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许辞君很快就跟科室里的人重新混熟了。
这天晚上七点,刚到交班时间,他正一边吃着食堂打来的蔬菜沙拉,一边坐在办公室前的电脑前头查资料,就见叶逢春又溜溜哒哒地走了进来。
“呦,许主任,下班了都不回家,还在这用功呢?”
许辞君划着鼠标,瞥了眼坐在他桌边的叶大医生,无奈道:“能别叫我主任了吗?”
“那可不行,这可是对我们外科一把手的基本尊重啊。”叶逢春笑笑,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递给了他一根棒棒糖,“别成天吃草了,喏,来块糖。”
许辞君拆开包装纸,一边含着棒棒糖看着电脑里的统计数据,一边感慨道:“我发现院里的数据很好啊,神外近几年病死率还不到千分之一,连重型颅脑损伤和恶性胶质瘤这类高难度手术的成功率都高达百分之九十八,真是让人赞叹。”
“这有什么好赞叹的,不一直这样么?”
叶逢春一脸无所谓地瞥了眼屏幕,又推了推他的肩膀,“我说别卷了,真的别卷了,您老好好回家过日子吧,你一天天这工作量,我看着都累。”
但其实许辞君就算回到了家,也还是一样的看书学习,还不如待在医院,最起码能看到内部资料,查资料找病例也更省事一些。
他便打开一份新文件,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哪有日子好过?”
“这叫什么话?”叶逢春一挑眉,好事儿地凑到他耳边,“我怎么听着您有点空闺幽怨呢,怎么着,欲求不满了?”
说起空闺……
许辞君原本没打算搭理叶逢春的,毕竟根他早已经看出来这家伙就是个满口跑火车的性格,越搭理他越来劲。但他想了一下,又抬眸道:“我问你个问题,你真诚回答我。”
叶逢春翘着腿点了点头:“问吧,什么事?”
许辞君:“你觉得我算是个好医生吗?”
叶逢春闻言奇怪地瞅了他一眼,颇为无语地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说许小君同学,你专程凡尔赛是吧,你都不算好医生那我们算啥,我们算草履虫?”
许辞君蹙眉:“晏知寒似乎觉得我医德不好。”
他总觉得晏知寒那天的表情不太对,就好像他真做过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似的。
但他这几天搜遍了内部和公共信息,不仅没有看到任何针对他通报批评,连论坛里都是一片赞美声,连个质疑和批评他的人都没有。
唯一看到的八卦就是多年前,晏知寒曾经为爱发疯,当街暴打疑似追求许辞君的脑中心前主任……
而想起晏知寒淡漠冷静的样子,许辞君严重怀疑那条八卦的真实性。
总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真的做过不好的事,又怎么会没有任何风声呢?
而叶逢春一脸狐疑地问:“真的假的?晏sir还知道什么是医德呢?你不是想你老公想出幻觉了吧。”
“……”许辞君无语地瞥过了脸,心说跟叶逢春认真讲话真是个错误。
叶逢春又跟他开了几句很没营养的颜色玩笑,见他真的不搭理自己了,才总算消停了下来。
但过了没几分钟,就当许辞君重新沉浸在专业资料里时,他感觉又有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许辞君心说这家伙真是没完没了了,故意摆出生气的表情,心说这次一定把叶逢春给赶走,便不耐烦地挥手道:“你再碰我我就……”
但他一抬眸,撞进的却是另一双清冷平静的眼睛:“就什么?”
许辞君看见来人是晏知寒,刚想把手收回来,没成想却被一把握住了。
他一怔,晏知寒微微起身,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耳边传来那人极熟悉又极陌生的气息,他被拉入这个怀抱,就像心底刮着冷风的空洞一下子被温暖和煦的阳光填满了,一时间千情万绪一片空白,连推开都忘了。
晏知寒在他耳边淡淡道:“攸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