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第 15 章 ...
-
此战很大程度上归功于鸳鸯阵，这个在未来东南沿海抗击倭寇得到验证、在整个中国战争史上都颇具传奇色彩的步兵阵法，在西山岛剿灭贼匪时发挥了奇效。
护苗军的伤亡折损十分低，仅有三死十八伤，斩杀贼匪四十余人，俘虏八十余人。俘虏里还包括贼匪的妻女家眷，都暂时被萧不微关进了营寨自建的牢房。
萧不微的兵力迅速驻扎进了营寨，清点战利品。
不过营寨实在穷得可怜，萧不微看不上眼，只拿走了武器和船只，粮食和财物都分给了那些被劫来的百姓，有家的回家，没家的分房分田，留下当她的佃农。
百姓们一个个被带出来，他们以女性巨多，有被抢过来做了伺候人的奴婢的，也有被迫做了寨子里小头领的妾室。贼匪的日子不好过，她们过得就跟艰辛了，一个个瘦得凸出了眼眶，单薄的衣物在寒风里簌簌的响。
这些受尽了折磨的可怜人低垂着麻木的面孔，被士兵驱使着，在寨子前的空地上排成一排。
他们有的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安地打量那些走来走去的士兵。
贼匪被诛的消息不能抚慰他们的受伤的心魂，以他们半辈子浅薄的经验来看，有些士兵比起贼匪还禽兽不如，他们照样无缘无故地屠杀百姓、□□女人，甚至还会把他们当做奴隶卖给人贩子……
他们就这么不安地猜测，直到那些士兵都整齐地列成了两队，一声接一声地喊。
“女郎！”
“女郎！”
人群中突兀地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女声，“人到齐了吗？”
为首的队正颔首道：“所有人都找出来了。”
女声又说，“那就记录好名册，把粮食分下去吧。”
声音轻轻浅浅，宛若春寒过后冒出的新芽，他们惶恐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为首的居然是个女人！不！居然是个女童！女童还要给她们发粮食，他们的心狂跳起来……
陆陆续续有人把头抬起来，抬起头的第一眼没看见人，只看到一簇红色的鸡毛在风里打转，视线往下移，才看见那个被绯红的盔甲包裹的娇小身躯。
女郎抬起手，挺了挺胸膛，“西山岛贼匪已被伏法，贼众也已被尽数被捕，你们从此自由了！”
萧不微这番自由宣言在麻木的人群里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妇女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磕头叩谢天恩。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了，院子里哭成一片。
一个火长敲了敲刁斗，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妇人，“你，过来报上姓名籍贯，领取粮食！后面的人一个个排好……”
粮食被有条不紊地发下去，每个人都能领到五斗粮食和一斤干鱼，再混点蔬菜、豆类、野菜之类的杂粮，堪堪能吃三个月，让她们撑过这个寒冬。
百姓们领了粮袋子，再去女郎面前磕了个头，这才涕泗横流、千恩万谢地离去。
有妇人壮着胆子问士兵：“恩公是哪里来的兵？”
一个士兵思索了片刻，自豪地说，“我们是长城县萧家的护苗军！”
那些离开的人被士兵们陆陆续续用船接走了，也有无处可去留在岛上的。原本一片死寂的西山岛突然就冒出了十几户人家，也有从山林中重新走出来的，扛起锄头重新耕种。
这颗太湖上的明珠擦了擦身上的灰尘，重新绽放出了光亮。
西山岛不是一座小岛，岛上不仅有一处贼匪占据的营寨，还有大片的山林，好几个村子，许许多多的的古建筑。
传说夫差与西施在此避暑消夏，商山四皓之一的东园公也曾隐居于此。岛上既有寺庙，还有一个名气非常大的道教圣地——林屋洞，曾有帝王在此举行投龙仪式，将写有祈愿的文简和玉璧等信物投入洞中，沟通天神。
总之，这是一个很有底蕴的地方，至少在几十年前发展得都很不错，往上接待过天子御驾，信仰上包容佛道两派，文人游客络绎不绝，留下许多足以传世的诗篇。
但在经历一场接一场的战乱，又被流匪占据后，这座历史悠久、钟灵毓秀的岛屿几乎毁了一大半，除了隐居的几个道人僧人在外，几乎没有了人烟。
在打下敌寨后，他们的队伍在岛上修整了三天，本来第二天就可以撤离的，但一个叫沈雨秋的队正提出请假，慕名想去看看那处洞天福地。
手下们有如此好学和仰古之心，萧不微不好不同意，索性带着四个队正和赵霆一起去了。
李岗对溶洞里景色啧啧称奇，“‘脚底龙蛇气，头上波涛声……金堂似镌出，玉座如琢成’，果真不是凡俗之景啊！”
虔诚的道教信仰者沈雨秋整个人犹如羽化成仙，神神叨叨的，“金城有玉宇，有光如昼，紫玉流黄，当真是神仙居所，传说吴王入林屋洞秉烛昼夜行一百七十四日而还，洞中风涛声如龙鸣，或许此洞当真能通达仙境呢？”
萧不微看了半天，突然说：“你说我能不能在这里找到玄宗投下的金龙玉简？要是找到了能不能称为祥瑞？算不算天命所归？”
赵霆和四位队正的神情都很微妙，拼命地咳嗽。
“女郎妄言！女郎妄言——”
女郎，你不能这么没有政治敏感度啊！这是杀头的大罪啊！天下共诛啊……
好在女郎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举起双臂摩拳擦掌，“西山岛如此宝地，我们应当尽快利用起来啊！诸君切不可懈怠！”
山上能种茶，山下能垦田，还能种种果树，如果世道安稳的话，还能发展发展旅游事业，绝对是块搞事业的好地盘！
萧不微留下了五十的兵力驻守营寨，修复被破坏的寨栅，管理岛上的百姓俘虏，恢复岛上建设。
萧不微带着部下游山玩水之余，一边考察地形。撤离之前，她站在西山岛北部的貌虎顶上，眺望着远处的万顷碧波。
脚下的扇子山与对面的渡渚山两两相对，两峰中间形成一处自东北向西南延伸的宽阔谷地，北面沿水，又有数十小岛新罗密布。
初升的新日洒下微光，照得湖水如碎金般荡漾，朔风自长江以北而来，吹在了这片温柔湿润的江南水乡，她的视线则越过重重远山，望向了北方的淮南，甚至是更远的关中。
萧不微道：“相传吴王夫差曾在太湖大败越国，问鼎中原。太湖既有天然屏障，又有水路四通八达，乃养兵之地。我欲在此训练水军，你们怎么看？”
“女郎想占了太湖？”赵霆略皱了眉：“太湖扼守水路要冲，是兵家必争之地。但女郎手下兵力不足，若据守此地屯兵，恐有旦夕之危。”
太湖东面是镇海军节度使周宝，南面是湖州刺史李师悦，再往南又有杭州刺史董昌，太湖夹在多方势力中间，此前虽有匪患，但却只是小打小闹，构不成威胁，一旦萧不微在西山岛屯兵操练，势必会引起各方势力的注意。
“可要我将好不容易打下的岛屿拱手让人，让其他势力趁机入驻太湖，我不乐意。”萧不微不满道，“西山岛有匪时他们不来剿灭，等到我摘了桃子就全都闻着香味过来了，我又不是什么慈善家！”
而且，一旦能掌握太湖，就能掌握周边大半的漕运，进可攻退可守，对她未来事业的发展大有裨益！一旦被别人拿走，无异于割她的肉喝她的血啊！
四个队正中，沈雨秋和韩齐最为老实本分，他们互相对了眼神，皆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深深的隐忧。
沈雨秋斟酌道：“太湖周边屯田甚广，膏腴千里，国之仓庾，不管是朝廷、还是地方节度使，都不会允许这里长期存在心腹大患，尤其女郎势力未稳，人心不附，一旦有刺史或节度使回过神来，下定决心，调集水陆军进行围剿，我们恐怕难逃覆灭的危机。”
寒风迎面而来吹得脸上生疼，萧不微打一个激灵，但她说出口的话依旧很平静，“……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总归是有办法的。”
四人都陷入了沉默，山风吹得人心乱不已。
萧不微望着脚下的太湖，不断思索接下来的对策，她太想要这块地方了，她太想迅速壮大自己的势力了。
江南已成四战之地，未来几年，各方势力就会陆陆续续崛起。无论是后来吞灭越州的钱镠，还是东进扬州的杨行密，南侵江淮的秦宗权，都是她难以撼动的庞然大物，她要如何在这些势力之中斡旋并立起自己的旗帜呢？
萧不微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耀眼到已经无法让人忽视她的野心了。
李岗突然开口，“女郎欲叫天下人知汝之名吗？”
“杰诚何意？”
李岗捋了捋他的须髯，慨然道：“如今国祚将衰，狼烟四起，生灵涂炭，天子尚且陷于宦官之手，女郎若意图江东，则太湖不可失；若只愿偏居一小县，女郎又何必养兵练武呢？”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皆是一惊，自担任队正以来，李杰诚很少开口，一直都没什么存在感，这个谨慎内敛、貌不惊人的小子，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韩齐道：“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太湖拿下来了，要怎么守住呢？”
萧不微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所以不能只靠我们手底下这点兵，我得找个人帮我守住这块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