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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杀手学院世界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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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馆里,箫砚提着塑料袋,一步两阶地踩在楼梯上,眼尾处还残留着未褪的潮红
——像冷白瓷器上不小心蹭上的胭脂,擦不掉,也懒得擦。
他停在房门前,刷卡——
“嘀”声轻响,门开,一室空荡。
海风呼啦啦往里灌,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擅自举起的白旗。
黑床单皱成浪,中央塌陷,手铐被随意丢在枕边,锁扣上还沾着一点草莓味的黏滑。
箫砚缓步走过去,立在床边,居高临下地俯视那片狼藉。
他舌尖抵了抵腮,忽然轻笑出声。
“演得……不错。”
声音低哑,却带着被逗弄的兴味。
冷白指尖探进床单凹陷处,温度比掌心还高——人刚走,不超过三分钟。
清晨的阳光如一柄薄刃,直直切进空荡荡的房间,落在萧砚的侧脸上,
冷白与金线交织,映得他眼尾那抹残红褪成淡粉。
塑料袋被随手丢进垃圾桶——
“哗啦”一声,里面的东西沿桶壁滑落,标签未拆,在阴影里闪着微弱反光。
箫砚揉了揉腕骨,声音低得近乎自语:
“看来,”
“用不上了。”
尾音散在咸湿海风里,带着一点未完的哑意。
他最后瞥了眼窗外——
沙滩上,那串新鲜脚印已被潮水舔平一半,延伸向晨雾深处。
少年转身,衣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点日光碎屑。
门被拉开,又轻轻阖上——
“咔哒”一声,冷月退场,却顺手把猎网布在了更远的海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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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像一层滚烫的金粉,洒在七鲸湾的步行街上。
游客密集得像潮水,自拍杆、遮阳伞、冰淇淋车把路面挤得只剩缝隙。
谷眠独家出品的“路人A”面具贴在赫野脸上——五官平平无奇,肤色略带日晒,扔进人堆就找不着第二眼。
墨镜遮掉他过于锐利的视线,他把卫衣兜帽往头上一扣,双手揣兜,大摇大摆混在人流里,像条回海的鱼。
腰间围着的新毛巾早已换掉——
凌晨那会儿,他赤身冲进街边服装店,随手买了套最不起眼的灰卫衣,连标签都没剪,直接套上就溜。
背包里的东西则被腾进口袋:
任务道具、草莓味、腕环备用电池,还有谷眠最新款“一次性易容面膜”,整齐码在暗袋,随时准备二次换装。
毕竟身体强度摆在那儿,除了某些难以启齿的酸胀,他基本已满血复活。
此刻他正用腕表发加密讯息,兴奋得像个刚偷到糖的小孩:
【野:我老婆开窍了!】
【野:进展 pro pro MAX!游乐场、海鲜投喂、房号、夜景、草莓味——全套完成√】
刚发完没一会儿,腕表就响个不停:
【眠:!!!真的假的???】
【眠:箫砚没追杀你?我还以为你昨天早上就得被抬回来。】
赫野手指飞快,单手敲字,肩膀撞过人群也不减速:
【野:追杀?老子现在是任务模式,他得排队。】
【野:再说了,昨晚——嘿嘿,不告诉你。】
【野:总之,盒子空了,人还活着,就是胜利。】
他按下发送,顺手把腕表调到静音,接着抬眼,远远地望向码头拱门
——自由近在咫尺。
赫野刚一抬脚,脑内“哔——”的长鸣骤然拔高,像有人把警报音量拧到最大。
他背脊一僵,脚步悬在半空,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人群仍在流动,叫卖声、汽笛声、海鸥声交织成一片正常不过的晨间喧嚣,
可在他耳里,所有背景音瞬间被拉远——
只剩下雷达里那一下接一下的尖锐脉冲:
危险、危险、危险!
他猛地回头。
十米外,涌动的人头之间,一张鹤立鸡群的脸正往这边匀速逼近
——黑发、冷白肤色、灰白制服,领口扣到最顶,像把“追捕”两个字写在下巴线上。
箫砚!
总分第一,追踪课满分,实战课满分,情报建模满分——
赫野的雷达疯狂尖叫:
【预估接触时间:90 秒】
【建议:立即脱离】
“……操,这么快?!”
恋爱脑当场下线,求生本能暂时接管。
他侧身一挤,钻进人最多的队伍,肩膀撞飞两个行李箱,卫衣反穿,帽子卷进领口,墨镜扔掉,手指在腕表侧键连点——
【易容·随机模板:启动】
谷眠独家面膜“嘶啦”一声贴合,颧骨拔高、鼻梁塌下,眉尾拉成下垂八字,连下颌线都柔和成“路人B”。
他把原来那张“路人A”投射到旁边穿风衣戴口罩的胖子身上,低声一句:
“哥们挺眼熟啊,是哪个明星吗,前头还有人找你要签名嘞。”
胖子闻言立刻昂起头,按照赫野刚才大摇大摆的步态往另一条岔路走去,背影远看,活脱脱第二个“赫野”。
箫砚的目光果然被引偏半秒。
趁这空档,赫野猫腰钻进一排遮阳伞,再起身时,背脊微弓,步伐拖沓,活像逛累了的游客,混进拍照大军,一路往码头走。
雷达还在“哔哔”,但频率降了,说明距离在拉开。
码头广播响起:“前往北湾的晨渡即将启航,请未检票旅客尽快登船——”
赫野心里“咯噔”一声:
船不能误,任务不能拖,
假期只剩一天,命却差点丢床上了。
再被逮回去,别说Vis系第一的面子,连里子都得被扒光。
他咬咬牙,借一排旅行团旗帜掩护,翻过半人高的护栏,直接跃上码头外侧货运通道。
脚底落地时,某处酸疼猛地抽了一下,他“嘶”地倒抽冷气,却不敢停,扶着腰冲向货舱。
货舱背面的舷梯只亮着一盏应急灯,赫野贴着阴影三阶并作两阶,翻身跃上尾甲板。
守门的水手刚点上烟,只觉一阵风掠过,再回头,通道口已空无一人。
他把兜帽翻出,帽檐压到最低,顺人流钻进下层客舱。
过道狭窄,灯管昏黄,他专挑监控死角的路线,借行李架遮挡,一路蛇形到船尾储物区
——那里有道维修门,通向货舱与员工更衣间,少有人至。
手腕一抬,腕表里的“学院特制·通用磁卡”贴上感应区,绿灯轻闪。
门开一线,他侧身滑入,反手关锁,动作干净利落。
储物区里堆满备用救生衣和绳索,黑暗里弥漫着机油与海盐味,他却像回到熟悉的训练场,神经彻底松弛。
赫野靠坐在救生箱后,长出一口气。
平庸的易容脸在幽暗里看不出表情,只有嘴角扬着压不住的得意——
雷达静音,追踪中断,船已离岸。
再有一小时,七鲸湾就会被海平线吞没;
今天日落前,他就能抵达北湾任务点
——天高海远,任鸟飞。
至于箫砚?
让他先冷静一下。
学院那么大,明天见面最多是走廊擦肩,
实在不行,大不了他到时候主动递瓶水、低头认个错,再装装乖学生
——对方还能当众把他按墙上不成?
计划完美。
赫野伸了个懒腰,把救生衣叠成枕头,双手枕到脑后,腿翘在箱沿,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任务做完再哄老婆……嗯,顺序正确。”
船身破浪,规律起伏。
他闭眼,脑海却闪过昨夜那双染雾的眸子,心跳没出息地漏半拍——
“……算了,不想了。”
他翻了个身,脑袋放空,逼自己入睡。
船舱轻轻摇晃,像只巨大的摇篮。
赫野把脸埋进救生衣的尼龙布料里,海盐味混着机油味,他却睡得比在床上还沉——
两天没合眼,肌肉一放松,意识瞬间被拖进黑甜。
呼吸从急促渐转绵长,最后化成浅浅的鼾声,在暗舱里一起一落,像远处海鸟的咕哝。
手上的腕表被塞进救生箱缝隙,屏幕最后闪了一下——
【两条未读迅息】
随即熄灭,只剩一点幽绿磷光,偶尔随船身颠簸亮起半秒,又暗下去。
黑暗里,少年侧腰还留着未褪的指痕,像冷月盖下的印章;此刻却随着呼吸舒缓,慢慢隐入古铜色的肌理。
海浪拍在船壳,声音闷而规律,替谁把倒计时往远方拖。
储物舱外,旅客们谈天说地的声音隐约飘进管道,又被机油味吞没。
而这里——
只有鼾声、海声和暗处那枚闪烁的光点,
陪一个逃兵,
暂时,
坠入无梦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