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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不是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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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拍打着窗棂,像无数只手在疯狂叩门。
沈南知跪在许未的遗物箱前,指尖划过一个褪色的铁皮药盒,里面没有药,只有一叠被雨水洇过的纸,是许未的日记。
他颤抖着展开,字迹被泡得发涨,却依然能看清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2031年3月15日,晴。沈南知今天穿了件白衬衫,阳光落在他肩上,像镶了金边。我偷偷画了下来,他要是知道,肯定会说我无聊。”
“2035年6月2日,雨。双相又犯了,头好晕,身体不受控制的发抖。我们结婚了,他的眼神终于落到我身上,又好像没有。我们的相处方式好像跟别人的不一样,想跟他说我难受,张了张嘴,还是算了。”
“2041年12月31日,雪。结婚纪念日。他又忘了。我做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现在凉透了。药吃完了,手抖得厉害,连杯子都握不住。沈南知,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最后一页停在42年3月12日,只有一句话,墨迹被眼泪晕得模糊:“如果有下辈子,不想再与你有瓜葛。”
沈南知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他在没遇见许未前,他的感情就像一张白纸,白纸被许未填满。
是许未教会他怎么样,才算是个正常人,原来他的爸爸教他爱人的方式都是错的。
窗外的雨更大了,他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惊呼,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为了捡被风吹走的画,差点被车撞。那少年的侧脸,像极了十七岁的许未。
他疯了似的冲下楼,推开人群时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个正着。剧痛传来的瞬间,他看见少年手里的画飘了起来,画上是个眉眼冷硬的少年侧影,旁边歪歪扭扭写着沈南知三个字。
画纸在雨里碎成蝴蝶,他的意识也跟着碎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
沈南知!沈南知!
谁在叫他?声音又急又脆,像春日里破冰的溪流。
沈南知猛地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面前是熟悉的教室,黑板上写着欢迎新同学,而后座这那个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手里还攥着一支铅笔,耳尖红得像樱桃。
是许未。
十八岁的,还没被生活磋磨过的,眼里带着光的许未。
少年见他醒了,慌忙低下头,假装在草稿本上写字,笔尖却在纸上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像藏着无数个没说出口的秘密。
沈南知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回来了,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那些字,变成真的。
许未的笔尖在草稿本上戳出个小坑,耳尖的红顺着脖颈往下蔓延,连校服领口都染了点绯色。他能感觉到沈南知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撩得他心尖发颤。
上辈子就是这样,他总在课堂上偷偷看沈南知的背影,看他握笔的姿势,看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发梢,把那些细碎的心动都藏在草稿本的涂鸦里。
直到后来被冷遇磋磨得没了力气,才明白那些偷偷摸摸的喜欢,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叮铃铃——
上课铃响得猝不及防,许未猛地回神,差点把铅笔咬在嘴里。班主任抱着花名册走进来,目光扫过全班:“新学期,我们先来排下座位。沈南知,你个子高,去最后一排靠窗。”
沈南知起身时,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许未低着头,用余光偷偷看他走过的影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上辈子他就是坐在沈南知前桌,才有了那么多近距离的心动,也才有了后来的纠缠。
“许未,你也去最后一排,跟沈南知同桌。”
许未手里的铅笔“啪嗒”掉在地上。
他几乎是僵着脖子站起来的,走到最后一排时,沈南知已经靠窗坐下,侧脸对着窗外的梧桐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阳光落在他手背上,能看清淡青色的血管。
许未拉开椅子坐下,刻意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之间隔着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距离。他把书包往中间一放,像筑起道无形的墙,心里默念:沈南知,好熟悉……
数学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复杂的函数,许未听得认真,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着。忽然有片阴影落在他的本子上,他抬头,撞进沈南知看过来的眼里。
那双眼睛很亮,不像后来总是蒙着层冷霜,此刻里面映着窗外的树影,还有点他看不懂的情绪,像愧疚,又像别的什么。
许未愣了好一会,脑子里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一遍遍出现在眼前,一些声音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吵的许未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许未只觉得眼前一黑,在彻底昏迷前他看到一个身影朝他跑来。
面容少年的沈南知,一脸厌恶的看着自己,说:“许未你跟你父亲一样,不就是要钱吗?给你钱还装什么?”
两人在一起是个意外,叛逆的沈南知为了不在让他父亲管自己,毅然决然的跟许未结婚。
沈南知那高高在上的脸,那施舍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画面在眼前飞速的闪过,像是一场电影,双相的许未,在无限的自卑中,他的自尊被无情的踩在脚低。
特殊的日子总是等不到沈南知的回来,简单吃个饭,任由他的亲朋好友胡说八道,只要是他许未一件事做的让他不满意,沈南知便会冷暴力处理这段感情。
直到许未先低头认错 ,精神上得不到认可,让他彻底害怕见人,离他的演员梦越来越远,心情过于低落,让他一睡再也起不来。
两人因为沈南知的父母,许未再次陷入冷暴力,让他痛苦,让他没办法思考,呼吸越来越困难,让他病弱到身体再也撑不住。
难过、不甘后悔,他在闭上眼睛后,泪水从眼里划落。
一鼓消毒水的味道在鼻尖徘徊,学校里的医务室比较简洁,床单是被洗的发白的。
阳光从窗外撒进来,将小小的医务室照亮,许未觉得好热,痛感在慢慢的变小,让他的脑子可以想些其他的。
眼前出现沈南知模糊的脸,许未震惊,沈南知总是冷冰冰的脸上,竟出现担心的神色,许未才觉得这样自己是真的死了,竟能想出这样好的沈南知。
眼睛才睁开一点就又彻底闭上,而医务室里除了医生,还有担心的沈南知,在床边守了一节课。
医务室的老师,打完电话过来,并出声:“同学这边你不要担心,我已经联系他的父母了,快点回去上课吧。”
沈南知拒绝的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班长就来叫人,没办法沈南知只能离开。
许未脑袋感觉要炸掉,一些记忆,在飞速的冲过来,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一句话。
“醒来……”
“醒来。”
许未被吵的脑袋大,被迫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天花板,鼻尖的消毒水味,愈加的真实。
耳边出现一个清晰的女声:“同学醒了?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有那不舒服吗?”
许未微微的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一个面容严肃,脸上保养的很白净,看着也就是30出头,穿着一个白大褂的女人。见许未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担心的再次出声:“同学,刚才给你家里打电话,是一个哭唧唧的小姑娘接的,你家大人呢?”
小姑娘三个字让许未彻底回了神,眼睛忍不住瞪大,急切的开口询问:“现在是几几年?”
那女人原本严肃的面庞,听到他开始说胡话,脸上便出现同情的神色,迟疑的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同学……现在是2030年5月22号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许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白皙的双手,上面没有因做饭时被油脂烫伤的伤口,而那短袖之下的皮肤上,也没有因双相犯时抓伤的红痕。情绪也没有出现不稳定现状。
许未脑子也比以前灵活,以最快的速度接受自己重生这个事实。22号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记忆也停在这个点上。
许未父亲的公司在三年前,被自己的好朋友算计,赔的倾家荡产,而他也彻底性情大变,不是喝酒就是赌,高兴了打,不高兴也打。
他妈妈因被长期家暴,那次再也没挺过来,永远的离开他。
如果他现在回家……
许未意识到什么,不在意现在的场面,几乎是立马跳下床,跑了出去,留下医生愣在原地。
许未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机,屏幕碎的都已经快看不清字,在走到校门口时,被保安拦住了去路。
经过上一世的相处,许未知道保安不会放他出去,尝试的问了一下,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结果。
许未便不在多停留,许未做了件对自己而言叛逆的事情,走到学校厕所的墙角,那边的墙比其他都要矮一点,做了下心理准备,猛的往上一跳,手快速扒住墙,腿往上一蹬。
再往下一跳,安稳落地,许未家离学校很远,路程最多都要一个小时打底。在三年前,家里还是有代步工具的。
今时不同往日,许未平常都是赶公交,他快速来到公交站台,眼神时不时看着路边来来往往到车,又分出神来盯着时间。